“明日,我去致祭。”
“明儿就祭?”也对,人死了总要停灵。“那我陪你去。”
裴观还未反驳,阿宝就截住他的话头:“我坐在马车上,在外头等你,要是你被人用大扫把长铁棍给打出来,我也好替你撑腰嘛。”
裴观闻言心底一轻,忍不住笑了起来:“好,要是我真被大扫把赶出来,还请娘子为了撑腰。”
阿宝在他怀中笑作一团:“不必客气,我保护你。”
笑完又问:“你方才在写什么?练字?”
裴观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保护我不被扫把扫出来,我自也要替你办些事。”他方才一口气写了几十遍《孝经》。
至于《女诫》么,裴观还真背不出来,只能等他得闲时照着书抄了。
阿宝咧嘴笑开,裴观捏她鼻头,她便伸手去摸裴观的额头,眼中亮晶晶:“真乖。”
裴观正自要笑,倏地想起,阿宝摸马时也是这样,轻轻抚着马额,说一句真乖。
这还是拿他当大黑呢。
看她笑成一团的模样,莫说生气,反觉得十分受用。心里又奇,自己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
戥子在梢间里竖起耳朵,听到内室传出来笑声,对立春千叶和双寿双瑞两个点点头:“赶紧把温着粥菜预备预备,里头就要传饭了。”
立春千叶何曾见过少爷这模样,少夫人非但不去哄着少爷,竟还少爷过来哄她了。
二人互望一眼,都在此时想起了白露,到底是一个院里呆了十来年的,总有情分在,她可真是个糊涂人!
又都同时拿定了主意,少夫人这般手段,她们往后还真要事事听凭调派,以少夫人为尊。
戥子装作没瞧见立春千叶两人震惊的神情,只肃着脸,拿足了大丫头的作派。
就得叫她们知道,姑娘呀!拿得住姑爷!
第181章【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宋家人都在家待罪,景元帝还是给宋述礼留了几分薄面。
未捆未绑,只派人守住了宋府前后门,每日所食所用的菜蔬火炭都由人送到门前,再让下人抬进去。
裴观先是弹劾宋祭酒苛待监生致死,这本奏折送上去时,连宋述礼自己看了,都颇不以为然。
他为师长,对学生严厉些是盼望着学生们能上进,往后为国家肱骨。
“陈如翰……”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宋述礼也没想起来是谁,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他年已老迈,这些琐事记得不真了。
要么是个懒惰虫,要么就是榆木疙瘩。
说是伤病之下吐血而死,倒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宋述礼的门生们自都站在他这边,说他为了了学生呕心沥血,这么多年来都住在国子监里,与监生们同寝同食就是明证。
门生们赞他严而有爱,又痛骂裴观以卑诬尊,竟想踩着师长的声名当青云梯,十足的小人行径。
宋述礼门前一时往来如织。
等到揭露宋述礼贪墨的折子呈上去,宋述礼不敢再留在国子监内,告病从国子监回到自家宅中。
上门探病问候的学生依旧,所有人都不相信宋述礼会贪污。
太子领旨接手此案,先拘了学监学正,重刑之下这二人很快便招认了,他们在学生单子上做手脚,每日都会贪没学生的椒油钱。
“有时一二人,有时五六人,有时十好几人,生员多时就多些,生员少时就少些。”
国子监监生最多时人数过五万,每天十多人的椒油钱,根本不起眼。
就是因为十数年都无人发现,连户部一岁一查账都从没出过问题,这才大着胆子又贪上了火膏银。
这二人招认了,太子便派人到宋家去查帐。
初进宋府时,詹事府和户部官员都颇震惊。
外头传说的宋述礼为官清廉竟是真的,当官五十载,除了家中这痤宅院是太-祖赏赐之外,家里少有贵重物品。
堂上花瓶摆件,书房中的文玩三事,都有礼单可查。
要么是宋述礼得的赏赐,要么是他生辰时学生们送的礼物,房内挂的画作倒是名家手笔,但这位名家三十年前也是宋述礼的学生。
连字画都是学生送的。
一家四代同住在太-祖所赐的宅院里,原来再宽敞的屋子,住了四代人,也显得挤挤挨挨的。
人多屋子浅不说,打开宋家的库房查点,更显得寒酸。
不说金银器皿了,连名贵些的成套瓷器都无,家中用的祭器都是寻常的青瓷而已。
再查衣食开销。
宋述礼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儿,每月俸禄二百一十石,春夏可折成棉布发放,秋冬折成苏木、胡椒发放。
宋述礼的老妻十分会持家,一半领米布一半领钞,家里几十口人,靠着丈夫儿子们的俸禄,还能颇有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