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 第110节(1 / 2)

这时的谭振兴已经睡着了,做了个美梦,梦里他高中状元,比谭盛礼还好,他骑着马儿游街,谭振业蹿出来告诉他汪氏生了个大胖小子,谭家有后了,他欢呼雀跃的夹紧腿蹬马鞍,谁知马儿不听话,把他从马上摔了下去。

咚的声,他栽到地上,猛地睁开了眼。

昏暗的房舍,唯有走廊的光传来,他看了眼天色,不由得皱眉,怎么还没天亮?

有点冷,他裹紧身上的棉被忙起身躺去床上,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了,难怪前段时间父亲要自己早点歇息,原来是怕自己在房舍失眠呢,可恨没有带件棉衣了,这会凉飕飕的,脑子清醒得还能再做几道题,这场会试的题好像太过简单了,越往后越简单,简单得他都怀疑出题的考官是不是学问不高,委实没法展现他的才华。

他裹着棉被在房舍来来回回的走,惹得巡逻的官差不住的看他,谭振兴像个没事人似的,等身体暖和些了,重新去床上躺好,嘴里喃喃自语道,“求祖宗保佑,再让不肖子孙谭振兴做刚刚那个梦啊,状元就算了,保佑汪氏生个大胖小子。”

隔壁还在和题目奋战的考生:“......”

这考生到底何方神圣啊,提前交卷不说,倒床就鼾声此起彼伏,竟还说梦话,可怜他们饱受煎熬。

他们没想到的是,煎熬还在后边,谭振兴的鼾声太响亮了,而且没有规律,听着慢慢小声,冷不丁的又nong的大声起来,吓得他们手抖,幸亏还要再誊抄在考卷上的,要不然算是毁了。

托谭振兴的福,周围房舍没答完题的考生无心熬夜答题,收了考卷上床就睡了。

哪晓得被鼾声震得睡不着,不得已爬起来再答题,反反复复好几次,脾气火爆的考生就差没大声骂人了。

对于他们的那些情况,谭振兴无从得知,谭盛礼大概能想象,可无能为力,他是被周围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没答完题的赶时间,早早就醒了,点燃蜡烛就开始了,谭盛礼睁着眼在床上躺了片刻,待官差放下食盒,他才起身。

早饭是馒头和粥,味道好,谭盛礼吃了不少。

第二场是诗词,没什么难度,在谭盛礼之前,仍然有人先交了卷。

不出意外的,晚上照样是伴着鼾声睡去。

第三场是策论,策论共有两题,第一题是:老彭卫灵公问。

都出自《论语》,“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为老彭。”此乃孔圣人自谦的说法,而卫灵公问出自“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知学也”明日遂行。”卫灵公问孔子排兵布阵的方法,孔子说自己没有听过,然后第二天就离开了卫国,孔子学问博大精深,并非真的不懂兵事,而是其反对战事,主张以理治国。

这题只要认真读过《论语》都不会太难,谭盛礼先在心里想,想了片刻,然后在其他纸上先写文章,随即润色后誊抄在考卷上,策论不比诗文和经义,难度明显要大得多,谭盛礼写文章没有明确的风格,他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固定的思考模式,待他把文章誊抄完成,不知哪间房舍又有人摇铃交卷了。

他有些惊讶,策论两题,第二题讲的是人生愿望,范围空洞广泛,稍微不注意就会纸上谈兵,言之无物,他以为考生会觉得难,却不想在他还没动笔时已经有考生交卷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时过境迁,天底下的读书人远比以前更有出息了,谭盛礼放松下来,写字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然而他答题的速度在对面杨严谨看来很快了,从前天起他就关注谭盛礼了,谭盛礼答题答得怎么样他不清楚,但绝对要比他想象的好就是了,几乎他还没答完题谭盛礼就交卷不说,而且他发现谭盛礼直接在考卷作答的,没有自信的人远不敢直接在考卷作答,毕竟卷面不整洁是要被主考官挑剔的。

会试考卷采取糊名誊抄的方式,主考官们选出打得好的考卷,再找出考生自己写的考卷对比誊抄的考卷来排名次,字迹和卷面整洁程度都会影响排名,他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敢像谭盛礼这样直接在考卷答题,便是他的父亲都没有这个自信。

看了谭盛礼后,他大概能明白他曾祖父为什么要求杨家弃武从文了,有些东西,真的是血脉里带的,比如他们,哪怕他们已经读书走文官的道理,但论排兵布阵就是要比同龄的读书人强很多,骑射课也要比他们厉害,谭家人即使没落,但骨子里的书香气还没有消散,谭盛礼极有可能会成为今年的状元。

会试前京里都在聊这次状元的热门人选,不少人看重江南书香世家的罗家人,也有人看重鲁州名门世家的人,但在杨严谨来看,还是谭家人更有希望,就冲这份骨子里的大儒骨气,其他人就比不上了,想到此,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写的文章,顿时没了拼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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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科举考试最忌情绪激动,过于兴奋和低落都不是什么好事,杨严谨料到自己这次会试极有可能落榜,叹了口气,不着急修饰文章词句,而是重新看题目后,拿出新的纸又写了篇文章,他不是想写两篇碰运气,纯粹想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左右结果不会好,与其为了科举写些冠冕堂皇辞藻华丽空洞无物的文章,不若实实在在写出心底的想法。

他文思如泉涌,没用多少时间就写了好篇。

而对面的谭盛礼已经摇铃糊名交卷了。

最后场是明算,因科举改革的第一次会试增添明算这门,难度可想而知,谭盛礼边答题边注意着外边动静,和前两场考试不同,他把最后道题做完也无人摇铃交卷,再细细看中间两题,隐隐明白是为何,经义那门的考试由难到易,若不翻后边直接顺着答题,会被前两题就难得失去信心。

明算这门,题目难度没有规律,前两道题简单,然后两题难的,难易不等的题交叉着来,无形中给考生更大的压力。

五十道题里,中间两道题算最难的,题目和府试最后道题差不多,谭盛礼看了眼自己写在纸上的答案,誊抄时,没有把那两题抄上去,于是他成了最先摇铃交卷的人。

走出考场已是晚上了,几颗星星点缀着夜空,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商铺和行人,走出很长段距离才听到了喧闹声,灯光摇曳下,街上焦急等待亲人归来的家眷们站着闲聊,绵州考生的家眷认识他,焦急地上前询问情况。

期间有晕厥送出的,也有不守纪律逐出来的,她们提心吊胆不敢离开半步,眼看离最后场考试就剩下几个时辰了,结伴来此处候着,万万没想到最先出来的会是谭盛礼,周围好些个书童盯着谭盛礼看,好像在确认谭盛礼的身份,谭盛礼朝她们拱手,简单说了两句。

“谭老爷可看到我家老爷了?”

“不曾。”

“谭老爷认为题难吗?我家老爷会试前两天担忧得夜不能寐,也不知进考场后怎么样?”

谭盛礼记得他看了眼对面房舍的考生,是陌生面孔,无法回答家眷们的问题,亏卢老头来得及时,扶他上了马车,比起旁人询三问四的情况,卢老头注意的是谭盛礼脸色,会试熬人,多少人走出那扇门脚步都是虚的,不乏晕倒不起的,谭盛礼却仍旧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泰然自若,卢老头猜他题答得不错,故而没有多问。

谭佩珠和汪氏在门口等着,听到车轱辘声,高兴地迎了出来,身边的大丫头挥手,“祖父,祖父。”

嗓门嘹亮,却不冒失,在薛家族学里,两人学了更多的礼仪,长辈面前大声喧哗是不允许的,大丫头喊,“祖父,祖父。”

汪氏歪头,“世晴怎么知晓是祖父?”大丫头她们大了,人前唤丫头不好,汪氏不再叫她们小名了。

“薛夫子说祖父有帝师之才,会试于他不是难事,最先归来的定是祖父。”大丫头言之凿凿地说。

旁边有个爱附和人的世柔,“是啊,不仅仅是薛夫子,族学里的其他夫子也很佩服祖父。”她们认识薛家小姐,从薛家小姐嘴里听了些事,知道族学里的学生之所以安安静静听课,都是祖父教导的功劳,祖父在那些学生眼里有很高的地位。

待车帘掀开,姐妹两看清楚那张脸,投以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兴高采烈的跑上前,要搀扶谭盛礼下马车,谭盛礼好笑,“祖父还健朗,用不着搀扶。”

“会试既耗心力又耗体力,大丫头搀扶着祖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