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远亲家的晚辈。”郑鹭娘回了句,刚刚谭佩玉要帮她洗衣服是她自己不同意的,从京城到这里,每次她要帮谭盛礼他们洗衣服,谭盛礼都拒绝得彻底,两人平辈又没任何关系,走太近了会招来误会,她明白谭盛礼的顾忌,哪能让谭佩玉帮她,郑鹭娘和谭佩玉说,“途中谭老爷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
谭盛礼看着弱不禁风,其实不怕苦,什么粗活都能做,他帮摔跤的老者挑过粪桶,帮孩童挑过水,进山砍过柴,还为寡妇出头和地痞打过架,谭老爷是真君子,她怎么能毁了他的名节。
听出她的意思,谭佩玉轻轻嗯了声。
收到谭振兴的信后,她写信问过谭振业郑鹭娘的事,父亲真要再娶她没意见,何况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有个知冷心热的人是好事,她们虽孝顺,终究比不得枕边人体贴入微,谭振业的意思也是如此,只要父亲喜欢就行。
她以为两人朝夕相处多少会生出些感情。
大抵是生母死后经历过父亲再娶,谭佩玉对后娘完全不排斥,她们姐弟都大了,只要人对父亲好就行,没想到两人反而生分了。
谭佩玉只知道郑鹭娘似乎心仪谭盛礼,有意无意献殷勤,不知后来的事,听郑鹭娘撇清两人关系,以为妾有情郎无意,寻思着要不要帮郑鹭娘问问。
遐思间,外边忽地响起阵阵脚步声,声音沉重杂乱,其他几个妇人惊慌,忙擦着手站起,“出什么事了啊?”自从新县令来后镇上就不怎么太平,时不时衙役上街巡逻盘查户籍路引,没带户籍的得去衙门登记交罚款,此地虽是平州和黔州交界,鱼龙混杂,但没像如今这么乱过。
没错,自从衙门差户籍后小镇就乱了,因为衙门看钱办事,只要你有钱,管你是哪儿的人都能来。
她们在客栈住了半个多月,已经遇到两次了,知道谭佩玉她们刚来,问道,“你们带户籍路引了没?”
两人点头,妇人松了口气,“那就没事。”小声谭佩玉她们说了衙门的事,特意指了指客栈楼上,“几天前吧,这间客栈被抓走好几个人,说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但没路引,现在还在衙门关着呢。”
有妇人不赞同这个说法,“说是关着,谁知放出来没有啊。”
县令爱钱,到他那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就说巡街的衙役,哪一个以前不是街头地痞无赖啊,正月里吧,这位县令不知发什么疯,将管辖内的地痞无赖通通聚在一起,打着肃清风气的名号将他们收编进衙门做了衙役,换了身衣服,干的还是以前那等子事,不过有衙门撑腰,他们愈发嚣张了。
嘲讽的语气听得谭佩玉蹙眉,不由得细问了几句,得亏平安街有认识的衙役,专程跑了趟衙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害怕如兰出事,她要出去看看,刚走两步就听前边传来掌柜的声音,“谭老爷在呢,在楼上...”
谭佩玉心下大骇,焦急地跑出去,只看一群穿着白衫的人在楼梯口整理仪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着什么,有人认出她,惊喜出声,
“大姑娘,想不到你真的在。”他们是绵州书院的学生,还有住在平安街的读书人,无意从老人嘴里听说谭佩玉来见谭盛礼的事儿便结队赶来,想请谭盛礼看看诗词文章,再考考功课啥的。
有机会高中的就继续读书,没机会的再做打算,受谭盛礼影响,他们认为读了书不是非得做官,教书,游历,做个纯粹的文人墨客也很好,尤其是家境富裕的学生,选择的路更多。
谭佩玉松了口气,想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针线篮子,边收针线边说,“我领诸位上去吧。”
尽管她嫁给了徐冬山,不知为何,他们喜欢唤自己大姑娘,谭佩玉已经习惯了。
有些学生谭盛礼还有印象,基于他们人多,谭盛礼问掌柜哪儿有空置的地,挤在客栈容易影响其他人,掌柜忙不迭摇头,“不影响不影响,谭老爷要是嫌麻烦去后院如何?”
谭老爷能住他的客栈是他百年修来的福气,哪儿能将人往外撵,不仅亲自泡茶招待他们,还让人去周围私塾传话,有疑惑的读书人赶紧来客栈,趁着谭老爷在好解题解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读书人没引来多少,在谭盛礼安安静静看文章时,县令带着衙役来了,说是盘查户籍路引,以防有朝廷通缉犯。
掌柜骂他祖宗十八代的心都有了,没看到来的都是读书人啊,读书人雅正,怎么可能是通缉犯,心下怨念深重,面上却不得不赔着笑脸,“方县令,咱地小,朝廷通缉犯哪儿会躲这里来啊。”说着,从怀里拿出个钱袋递上,“方县令为民办事辛苦了...”
剩下的好话没说完,就看以往笑眯眯收钱走人的方县令虎着眼质问,“你这是做什么,还想收买本官不成?”
有人收到消息,此地聚集了很多外地人,他们穿着华丽,气质不俗,明显家境富裕,不讹诈些银钱怎么往上报政绩,他正色地指挥衙役,“进去搜。”
掌柜还没来得及搬出谭老爷他们分成几拨散开,掌柜身形微颤,但听有衙役呐喊,“后院,都在后院呢。”
乍眼见后院坐着这么多人,衙役笑得没了眼,叉着腰,亮出腰间衙役的木牌,呲牙道,“哪儿来的人,有路引吗?”
在座的人匆匆忙从绵州赶来,哪儿有功夫去衙门办路引,况且这儿离绵州也就半天的路程,哪儿用得着路引,学生们懵了,而衙役看他们没人点头,愈发得意,“我们家大人有令,没有路引的通通抓去衙门审讯,以防有朝廷通缉犯混入其中。”
脸部因笑容变得扭曲狰狞起来,学生们面面相觑,朝廷通缉犯?目前四方太平,能让朝廷各州通缉的犯人屈指可数,而且就他们所知,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人早已被处死,哪儿来的通缉犯?
学生们性子纯良,哪儿能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会群为祸乡里的地痞混混呢,这儿的百姓告官无门,只能敬而远之,以致于这群人飞扬跋扈日嚣尘上,根本不把外来人放在眼里,见这么多陌生面孔,一个人十两银子算下来都不少了。
“都没路引吗?”衙役又大声问了句。
学生们老实的摇头。
衙役挑着眉,笑容猥琐至极,他们没去过大地方,忍不住这是一群读书人,在他们眼里,有钱的是商人,但商人地位低下,更不敢得罪他们,走野路子的只能乖乖给钱了事,偶尔来了个富商,有上头关系都没用。
山高皇帝远,朝廷查也查不到这儿来。
这是做官后方举人仅有的安慰了,他殿试落榜,放弃科举参加其他考试做了县令,这边知府是他老师的学生,对他颇为照顾,否则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敛财,想到自己虽不如谭家人风光,但也算一方皇帝,心中安慰不少,结果...
猜他到后院他看到了什么?
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人如众星拱月的坐在正中央,面前一张桌,桌上一杯茶,以及堆积如山的文章。
方举人以为自己眼睛花了,那样如谪仙般遥不可及的人怎么会到这种小地方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后边掌柜气急败坏地跟来,见方举人看得愣住了,微微松了口气,宁欺白发翁莫欺少年穷,这些读书人将来大有前程,得罪他们保不齐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他小声提醒,“方县令,要不去外边说话吧。”
他又往钱袋子里添了钱,方县令再嫌少他也没辙了。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方县令倒是想走,可已经晚了,谭盛礼循声望了过来,眼里闪过疑惑,“方县令?”
感觉自己脑袋更疼了,方县令眉头拧成了川字,谭盛礼品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此事传到朝廷,他官职就到头了,偏几个衙役没有眼力见,抬脚踢坐着的学生,“我家大人在此,还不赶紧起身行礼?”
他们声音粗噶,莫名给容貌添了几分恶气,学生们无不眉头紧锁。
被踢的学生摔倒在地,捂着疼痛的胳膊打了个滚,其他学生纷纷站起,厉声道,“做个衙役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你是哪个衙门的啊。”
在他们绵州,读书人是衙门的宝,便是知府大人来绵州书院也不摆架子,区区小镇衙役就敢欺负他们,传出去那还了得,学生们蜂拥而上,揪住衙役衣领就要他赔罪,“先礼后兵,你们行事不懂规矩礼数,莫以为咱是读书人就白白受你欺负,你要是不赔罪这事没完!”
道理是谭振业教他们的,世人眼里,读书人迂腐柔弱好欺负,遇事只能干着急,真被逼急了也只有动嘴皮子的事儿,要想打破世人偏见,就得让欺负他们的人看看,他们不止能文,还能武!而且真要遇到那蛮不讲理的人,没准自己挨了打去衙门讲理还讲不过,那多憋屈啊,打不过也得打,这样讲道理输了也值!
他们对谭振业的话深信不疑,力气小怕什么,他们人多啊,而且够团结,其他衙役要帮忙硬是被堵在了外边。
gu903();而且他们看得出来,这群读书人不怕事...死,殴打衙役是重罪,这群读书人竟知法犯法...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