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路以卿捏着纸条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只要三天后家中能走得开就去赴约。
有了决定的她心中也安定不少,这次倒没再将那纸条扔了,而是叠好仔细收了起来。而后匆匆洗漱更衣,便躺在床上开始了补眠——熬了一夜她确实是累了,更何况沈望舒还等着她去交接,她得尽快把精神养好些。不说能帮上多少忙,至少也要让对方能够多些时间休息。
路以卿很快便睡着了,梦里一片光怪陆离,隐隐约约似乎梦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惜等她一觉醒来又都忘了。只模糊记得沈望舒出现在了她的梦境中,冲她笑得温柔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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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路以卿已经顺利进入梦乡时,主院那边沈望舒却还没有闲着。
之前一夜时间,因为有路以卿时时看着,沈望舒并没有寻到机会与方大夫单独谈话。而现在路以卿终于走了,两人也终于有了谈话的机会。
两人就在路家主病床前说的话,方大夫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样子,他一开口就放了个雷:“少夫人,依老夫所见,家主此次旧伤复发恐怕不是意外。”
沈望舒听了心下顿时一紧,却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镇定回问:“怎么回事,与我细说。”
方大夫见她镇定,自己也觉安心不少,当下也没卖关子:“少夫人且听我说。之前老夫与家主诊脉,脉象所显确实是旧伤复发引起的高热,可随后再替家主处理伤口时,老夫却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夫的鼻子,向来要比旁人灵敏许多。”
这话是实话,之前给路家主处理伤口时,沈望舒为了避嫌是出去了的,可回来后还能闻见空气中一股腥臭久久不散。那是伤口恶化后散发的味道,气味大得足以掩盖其他。
沈望舒没闻出有什么异样,路以卿显然也没有,不过方大夫闻出来了:“那是一种药味,名唤化腐散,算不上毒药,可对于家主来说也跟毒药无异了。这药本是用来处理伤口腐肉的,外敷后处理得好,便能将腐肉全部化去,长出新肉。可若是没有后续处理,这药却能让伤口恶化,越烂越大。”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路家主的伤口原本养得好好的,根本没有恶化腐坏,却被人下了这样的药,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伤势突然恶化的原因。
沈望舒听了却很快抓住重点:“方大夫,知道这药的人多吗?”
方大夫闻言捻着胡须想了想,却摇头道:“当是不多的,老夫也是偶然得知,才有些了解。”
认识这药的人不多,便也难怪随行的大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妥。也亏得方大夫鼻子好,否则几日前下的药,伤口也处理几回了,哪里还能查得到蛛丝马迹?
不过话又说回来,路家主虽是出门在外,但能在他伤药中动手脚的,显然也只能是亲近信赖之人。沈望舒在脑海里迅速将随行之人过了一遍,嘴上却是片刻未停的追问着方大夫:“事已至此,那现在再来处理,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方大夫知道她会这么问,可还是不得不叹气摇头:“来不及了。我看过家主的伤口,用药超过三天了,现在再想为化腐散弥补已是来不及。”他说完顿了顿,才又道:“如今家主的伤口已经彻底坏了,除非将这一片坏肉全部剜去,否则伤口难以愈合,高热也是难退。”
可这么大的伤口,当初救治本就是凶险,如今还要将伤口剜得更大。方大夫倒是下得去刀,可路家主却未必承受得住,何况就算他承受得住,伤口想再愈合也不容易。
总的来说,这就是个九死一生的局面,方大夫之前不当着路以卿的面说,也是怕她接受不来。
而等现在话说开了,方大夫忽然又觉得瞒着路以卿不好。毕竟对方怎么说都是路家的继承人,这样的大事瞒着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说会将人吓着,可瞒下去直到再也瞒不住,难道就不会将人吓着,顺便还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吗?
方大夫只是个大夫,本不该掺和这些。可他在路家多年,也算是看着路以卿长大,看着她发病失忆的,最后到底忍不住劝了句:“少夫人,这事恐怕不能瞒着郎君了。”
沈望舒垂眸沉思,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攥紧,一时也有些难以抉择——若是从前,她肯定无法瞒着路以卿,有事也会主动与她商量。可现在对方刚失忆没几天,跟张白纸也没多大差别,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每回失忆后,路以卿总表现得谨慎过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她对她又如何信任?
说来说去,还是失忆惹得祸,也让沈望舒陷入了两难。
而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起:“下药的事先别说。”
沈望舒和方大夫闻言双双回头,却见床上的路家主不知何时竟是醒了。虽然他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个死人,说话的声音更是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要断气,可人醒了,总是让人振奋的。
惊诧后先回过神来的是沈望舒,她赶忙来到床边,问道:“您醒了?您现在身体不好,还是别急着说话,先让方大夫帮您看看。”
路家主闭了闭眼,攒半天力气说了那一句,现在也没力气说话了。
方大夫倒是很自觉,沈望舒刚让开便凑了过来,而后一番诊脉查看,结果也没得出什么好消息。路家主的状况依旧不好,高热未退,虚弱不堪,只是人醒了而已。
片刻后,方大夫与沈望舒对视,两人眼中凝重都未有半点消退。不过路家主醒了,之前也开了口,倒也算帮两人了结了一桩纠结——路以卿那里不用太瞒着了,路家主的伤势情况尽可以与她说,不过有关于路家主是遭人暗手这件事,还是暂时瞒着她。
沈望舒明白路家主的考量,因为对方也对路以卿失忆的事心知肚明,说多了也没用。
又过了会儿,沈望舒开口:“方大夫,父亲醒了,你之前开的药方是不是需要调整?这会儿药应该也熬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看?”
显然,沈望舒这话是在支开方大夫,后者闻言迟疑的看向了刚醒的路家主。
路家主此刻虚弱至极,但强撑着神智倒是清醒的。见方大夫看来,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示意他可以离开。而事实上沈望舒突然开口,也是他授意的。
方大夫见状再没什么疑虑,答应一声后,果然便离开了。
此前房中本就只有三人,等方大夫一走,便只剩下路家主和沈望舒两人了。也亏得路家主此刻伤重卧床不起,否则以两人身份也不该独处的。
沈望舒倒也没太纠结,站在床前不远不近,开口问道:“父亲可是有事要交代我?”
路家主睁眼看着她,明明是虚弱至极的人,偏偏一双眼睛仍旧清明犀利。沈望舒也不躲不闪的与他对视,片刻的针锋相对,许是路家主倦怠支撑不住,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
沈望舒也没说什么,又等了片刻,便见路家主从被子下缓缓递出块玉牌来。
第18章抢救一下
路以卿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醒来后的她在床上呆呆的坐了许久,总感觉自己之前似乎做了个很重要的梦,可惜随着清醒,那些梦境的记忆便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了。
片刻后,她揉了揉脑袋,也只隐约想起梦中似乎有着沈望舒的身影。
然而外间的敲门声并未停歇,那急促的声响催促着她,让她没有时间再仔细回忆。于是她只能将这份怅然若失藏在了心里,然后迅速起身更衣,打开了房门。
“这么着急敲门,发生了何事?”路以卿语气不太好,带着被搅扰的不悦。
敲门的仆从看着有些眼熟,好似在主院那边见过。他见路以卿神情不悦也没被吓到,连忙开口回道:“郎君,家主醒了,方大夫让小人前来相告。”
路以卿闻言也就顾不上不悦了,她随手拨了下略微凌乱的长发,也来不及收拾整理,抬脚便往外走。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匆匆回房一趟,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出了门。
东院距离主院不远,路以卿匆匆而来甚至还没用到半盏茶功夫。
她到的时候好巧不巧,正见着方大夫亲自端着碗药站在门外,可不知为何却没进门。
路以卿什么都不记得,对方大夫自然也不熟悉,可大夫这个身份总是让人尊重信任的。她便停下匆匆脚步,转头问道:“方大夫你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还有这药,是给阿爹的吧?”
说着话,路以卿便伸手过去接药,方大夫也没拒绝:“是家主和少夫人有话要说,老夫不方便在此时进去。郎君来了也好,正好将药送进去,免得凉了影响药效。”
路以卿听到这话,心里陡然一紧,就连手中端着的汤药都跟着晃了晃。深棕色的药汁险险溅出些许,落在指尖有些微烫——她当然不会怀疑沈望舒和便宜亲爹什么,可小说看得多了,这种时候把外人都打发走私下说话,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交代遗言啊!
方大夫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也被吓了一跳,忙唤她:“郎君,郎君,你怎么了?”
路以卿被喊得回了神,也不记得要进去送药了,忙一把拉住方大夫的衣袖问道:“方大夫,你与我说实话,我爹的伤势……我爹的伤势是不是要不好了?”
方大夫倒不想她这般敏锐,只一句话便察觉了不妥,全不像之前那般好糊弄。不过好在先前已有了路家主示意,他倒也不再瞒着她,便细细将路家主的伤势与她说了一遍。末了叹口气,总结道:“家主的伤原本养得挺好,可惜现在陡然恶化,真要剜肉去腐,恐怕难以愈合。”
路以卿听得一脸紧张,她不是学医的,对这些全然没有了解,可想想路家主胸口那伤也是骇人。不过说到伤口愈合,她倒有个常识性的提议:“方大夫,你说清创后阿爹的伤口太大难以愈合,那……那缝起来会不会更容易恢复?”
伤口缝合,这在现代基本就是常识,然而在古代显然就是天方夜谭了。
方大夫闻言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讷讷重复:“缝起来?”
路以卿便抬手跟他比划,一上一下好似穿针引线:“就是缝起来啊。就跟缝衣服似得,把伤口缝在一起,等伤口长好以后再拆线。”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还可以用高浓度的烈酒消毒,免得清创之后再感染了,到时候伤口也能恢复得更快些。”
方大夫听完眼珠子都瞪圆了,心里深深怀疑自家郎君这是想整死亲爹——听听看,这都什么话,要把她爹当衣裳缝起来不说,还得往伤口上浇烈酒,那不是想把人疼死是什么?
好在路以卿也不傻,看方大夫这模样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了。她心知自己说的没错,还是一片好心,可对方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她被方大夫这反应弄得也是莫名心虚,端着药碗也就不继续刺激人了:“那个,方大夫,你好好想想,我先进去送药了。”
说完这话,路以卿扭头就进了房门,独留方大夫站在门外,满脑子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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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卿来得算不上快,再加上在门口跟方大夫纠缠了一阵,等她踏进房门时不仅手里端着的药不烫了,屋中的两人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沈望舒脸上还有两分恍惚,路家主已是疲惫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路以卿一进门就见到这番场景,吓得她还以为便宜亲爹要咽气了。当下三两步奔到床边,不过还没等她着急开口,便见床上的路家主又睁眼了,还中气不足的斥了她一句:“又这般莽莽撞撞。”
确实是莽撞,她心慌之下跑太急,手里的药这回洒出了小半。
路以卿端着药碗尴尬了一瞬,可目光对上虚弱的路家主,心里却蓦地一酸。而后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就感觉眼眶一热,眼前景象也陡然模糊了:“阿爹……”
只这短短两个字,带着些许委屈些许担忧些许恐惧,一下子便将路家主戳得没了脾气。若放在往常,他定然会心软的哄上一哄,可现在也实在没这精力。方才的一番交代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只好将目光一转,看向了旁侧好不容易收敛回心神的沈望舒。
沈望舒对上路家主的目光也是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按住路以卿肩膀:“阿卿别急,父亲的伤会好的。你不是送药过来吗?还不赶紧将药喂了。”
路以卿的反应却是呆呆的,与其说她是担忧路家主伤势,不如说她更震惊于自己突然的落泪——眼前这又不是她真的亲爹,而且她也不是爱哭的人,怎么忽然就忍不住想哭呢?难道还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可她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分明没有感觉到其他。
见她还在发呆,沈望舒按在她肩上的手又轻轻推了推,路以卿这才回过神来。她又看了眼手中只余大半碗的汤药,懊恼的抿了抿唇:“阿爹,这药,这药你先喝着,不够我再让人去熬。”
路家主听到这话简直要气笑了,可到底也没说什么,最后还是乖乖将药喝了。
许是伤重体虚,也许是汤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路家主喝完药后倒是很快就又睡着了。入睡后他呼吸平稳,神色平静,若非额头一摸还烫手,简直要以为他开始好转了。
但显然,被人算计的路家主想要痊愈,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望舒被路家主一番交代,心里也安定不少,此时怕两人说话打扰了路家主休息,便牵着路以卿去了外间。然后她看了看路以卿眼下还没彻底消去的青黑,又有些心疼,一面摸摸她的眼睛,一面说道:“这么快就被叫回来了,你还没休息好吧?”
休息是没休息好的,不过有这么多事刺激,路以卿倒也不觉得困倦。她拉下了沈望舒的手握住,神情却是严肃的:“望舒,之前阿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问得直白,沈望舒答得却笼统:“父亲将路家的事都与我交代了一番。”
路以卿闻言又想到了交代遗言,心情就不怎么好,再看沈望舒此时态度,其实也不难察觉她对自己多有隐瞒。这让她心情有些焦躁:“有什么话,你不能明白与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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