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清理了伤口,能够防止感染化脓。可也刺激得伤口火辣辣的疼,路以卿哼哼唧唧直到敷上了清亮的伤药,那种疼痛才渐渐的消散开去。可饶是如此,她也已经疼得汗湿了衣衫,再加上眼圈红红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人看了简直要怀疑她刚被人□□过一番。
沈望舒每回换完药,看着这样的路以卿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莫名的心动让她内心不断的自我谴责。等到谴责完,她的脸色就更冷了两分,看得路以卿都不敢冲她撒娇。
路以卿委委屈屈的,换完药后晃悠着两条大长腿也没包扎,伤口总捂着不好。
沈望舒看不下去,正要去给她拿毯子盖一盖,就听房门被敲响。
想必是于钱打听到消息回来禀报了,沈望舒拿毯子的手顿时一滞,转而取了干净的衣裳来给路以卿替换。等路以卿乖乖换了衣裳,穿了裤子,沈望舒顺便还帮她洗了把脸。如此收拾得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哭唧唧的可怜模样了,这才又替她理了理衣襟,出去开门。
路以卿看着媳妇背影轻哼了一声,嘀咕道:“这么小心,还怕人看出你欺负我了?”
来人果然是于钱,也果然是来禀报消息的。只是当他走到床前见到坐在床上的路以卿,却是头也不敢抬,鬓发没遮住的一双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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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而来逃避兵祸的百姓带来了西北前线最新的消息,卫家军还在后撤,秦国的军队已经攻至怀城了。不过这也是五天前的消息了,如今到底打到了哪里,谁也不清楚。
路以卿和沈望舒又拿出地图指点了一番,算算秦军攻城略地的速度,倒也没超出路以卿之前的预期。如今往阳城也还去得,只是路以卿和沈望舒心中却还是不免泛起了嘀咕——两人都相信卫家军能够反败为胜力挽狂澜,可如今这一路后撤的架势,也不知转折到底在何处?
小两口守着地图相对无言,越发觉得此行冒险,可到底谁都没有提出退缩。
翌日她们依旧启程,向着西北阳城而去,只是这一回路以卿没再坚持骑马,而是坐上了她两次改造过的马车。颠簸还是颠簸,甚至因为路越来越坏了,颠得也是更加厉害。
之后几日,路以卿偶尔骑马偶尔坐车,伤口有了恢复的时间,渐渐倒也好转起来。
如此又行了四五日,一行人距离阳城越发近了,路上也遇见过几拨东逃的百姓。路以卿又使人打探过,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坏,卫家军一退再退之后,终于停在了一处名叫云擒的关隘。
云擒关距离阳城已经不算远了,中间只隔着离阳和平临两座城,若是秦军通过了云擒关,按照之前攻城略地是速度,不出十日就能打到阳城。不过即便路以卿和沈望舒都不知兵事,两人也是看过书的,知道云擒关险要,不似之前那些城池无险可守,容易攻破。
私下里,路以卿和沈望舒已经在讨论,这云擒关是否就是转折。
然而明白这些的人并不多。卫家军如此一退再退,西北之地都快有半数落入秦国手中了,西北的百姓哪怕对卫家军再有信心,也有不愿沦落他国的开始东逃。
眼看着沿途躲避兵祸的百姓越来越多,队伍里也渐渐有人不安起来,同行的管事最先来问:“郎君,少夫人,咱们一定要在此时去阳城吗?这西北如今可真是不太平,若是卫家军不能重整旗鼓,秦军攻到阳城也是早晚的事。咱们只是求财,实不必如此冒险的。”
也亏得这一行都是路家商行的人,家中老小也都有商行照料,否则别说尽心尽力保护路以卿西行了,压根就不会有人在此时来西北。或是来了看到这情形,也早就跑了。
路以卿愿意冒险自有野心,可她显然不会将自己的打算嚷嚷得人尽皆知,因而队伍里大多数人还以为她们是趁着战乱来求财的。不缺钱的路以卿私心里嗤之以鼻,眼下却不得不认真安抚众人:“云擒关易守难攻,秦军也还离得远,咱们只到阳城不会有大碍的,见势不好再走也来得及。”
言语的安抚不算什么,应对手下最好的方法是许之以利。因此路以卿说完上面那番话后,又许诺了不少好处下去,开始动摇的队伍才又重新踏上了行程。
然而现实似乎都在跟路以卿作对,或者也可以说是打脸来得太快——眼看着阳城已近,路以卿前脚刚跟人说过秦军还远,战事还远,后脚众人便遭遇了一片战场!
那是阳城之外三十里的一条小道,众人清早启程想着不过几十里,若抄小道当日便可赶到阳城,于是便仗着护卫众多舍了官道走小道。结果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几匹散落的马,当时他们就觉得奇怪,收拢了马匹后再往前行了一段,便觉山风裹挟着血腥扑面而来。
当时众人闻着那浓郁的血腥气便吓了一跳,直觉有些不好。只因前方静谧一片没有动静,这才在路以卿的指挥下壮着胆子往前,结果就看到了一片躺着数百人的新鲜战场。
之所以用新鲜来形容,自然是因为这场战事结束时间不久,连倒地的尸体都是新鲜的。
尸横遍野,鲜血淋淋,仿佛踏近一步脚下的鞋子都能被地上黏腻的鲜血染透……这不是电视电影上的演戏,这是现实,路以卿只看了一眼便被那些断肢残臂激得扭头吐了起来。
第61章拦路马
路以卿自现代穿越而来,自以为比旁人见多识广,可遇到这般场景也完全是始料未及。
没见过死人,更没将过死得这么惨的死人——路以卿今日恰好骑马走在外面,被那扑面的血腥气一冲,又看着满地断肢残躯,当即就忍不住俯身吐了。
随行的护卫一个个也是脸色大变,但常年在外行走的他们显然要比路以卿更有见识,也更能忍耐。因而哪怕脸色不好,但也有人立刻说道:“这些人都穿着甲衣,应当是军中士卒,看来是战事有了变故。而且这些人死去不久,说不定还有敌人留在附近。郎君,咱们还是快走吧。”
路以卿狼狈十分,可也将这话听进了耳里,当下忍着恶心抹了抹嘴,蹙眉道:“说得对,咱们赶紧走!”说完又道:“这里都出事了,前面的阳城也不一定安全,咱们先退回……”
她本想说原路退回,可想了想这里都发生战事了,虽然规模不大还比较偏僻,可总也让人难以心安。正踌躇间,听到马车里有动静,她忙伸手按下了将要掀开的车帘:“别,这外面乱得很,场面也不好看,望舒你就别看了。”
沈望舒闻言也没坚持,收回了掀车帘的手,隔着车帘说道:“原路折返吧。今晨咱们离开雁鸣城时,那里还很太平,而且咱们沿着这路走来也没遇见什么,说明对方应该不是往雁鸣去的。”
这话也有道理,路以卿想了想便同意了,招呼众人掉头折返。
一行人的队伍不算小,可眼下情形不好,队伍掉头的速度倒也很快。只是刚调转了马车,还没来得及离开这片是非地,他们之前在半路遇见收拢的马匹里,却有一匹挣脱牵制跑进了战场——收拢的几匹马儿都很神骏,之前还不知哪儿跑丢的,现在看来应当便是这些人的战马。
路以卿有钱,不在乎这几匹马,生得再神骏她花钱也能弄来。可随行的护卫里却也有穷的,有穷还爱马的,见状当即就想冲过去把那马拉回来。
身旁的同伴见状忙将人拦下了:“这是非之地也敢乱闯,你不要命了?!”
那护卫有些不甘,可眼看着同伴都要走,倒也不敢执意往那死人堆里跑。末了也只遗憾的看了那马一眼,便扯过自己的马缰打算随着众人离开了。
然而没人理会那匹马,那马自己却不甘寂寞,在战场上踢踢踏踏踩了一圈儿,嘶鸣不止。
满是尸体的地方,一匹马的嘶鸣也是可怖的,尤其伴着山风与血腥,几乎让人生出些不寒而栗之感……那马嘶仿佛变成了鬼啸,听得众人头皮发麻,背后生凉,只想赶紧离开。
队伍开始撤离,想将背后的可怖远远甩下,结果一行人还没走两步,那战马又迈开蹄子跑了过来。挡住了众人去路不说,还时不时上前撞撞这个,碰碰那个,蹭了不少人一身血。
“这马到底要做什么?”路以卿扯了扯缰绳,策马躲开了那马的挨蹭。
整个队伍都被这马弄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甚至有护卫硬着头皮拔了刀,想把这个拦路的阻碍杀了。结果正在这时有人道:“我听说战马养得好了,是会通灵的……”这话听得人头皮一炸,却听那人继续道:“说不定是它的主人还没死,在向咱们求救呢。”
此通灵非彼通灵,众人闻言这才将受惊的小心脏安抚了下来。
一旁的战马又是拦路又是撞人的,离得近的人似乎都能在它大大的马眼里看到焦急。再联想之前那人的话,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恻隐,之前暴脾气要杀马的人也松开了手中的刀。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路以卿,明显是等着郎君做主,路以卿却一点都不想面对身后可怕的战场。
那战马似乎真的通人性,见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路以卿,竟也猜到她才是此行做主的人。于是又踢踢踏踏凑了过去,哪怕路以卿策马避开,还是不慎被它咬住了一片衣角——这马就跟狗一样,咬住了她的衣角就把她往战场的方向拖,求助的姿态算是明明白白了。
路以卿拽不回衣角,还险些被那马扯得掉下马背,最后只得妥协:“走吧走吧,去看看,那些人里还有没有活着的。好歹一条人命,能救就救吧。”
马儿似乎听懂了,又见有人掉头,立马就松开路以卿回头领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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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卿等人折返雁鸣城时,这里虽已开始战时戒备,但看着还是一派平静模样——城门依旧开着,值守的军士虽然多了些,却也维持着镇定与平静,就是进出城门的百姓稍少了些罢了。
如此实在不像有什么异常,一行人带着满腹疑虑进了城。他们从北门回返,直走到南门附近才寻了客栈落脚,又使人去打听了一二,结果还是没有什么新消息——卫家军依旧守在云擒关,似乎打算据险而守不再退了,也没听说有敌军绕过云擒关入了关内打杀。
沈望舒对这消息倒是很相信:“云擒关有地利,卫大将军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而且卫家军若执意要守在那里,秦国想要攻进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路以卿不懂军事,但把守关隘这种事有脑子的人都清楚,她不明白的只是眼前的情况。当下往身后的马车指了指,又微微弯腰问马车里的沈望舒:“那这人又是怎么回事啊?”
是的,在那匹战马的死缠烂打下,路以卿一行人还是折返了战场。他们没能一具具检查那些尸体是不是死透了,不过却救回了那战马的主人——那人也是真的好运,身上压着两个同袍,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伤,血都快流干了却偏偏一息尚存。
最巧的是路家的队伍里还有个大夫,并且这个大夫并不反感救这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伤员,反而很想在人身上试试他新学的本事。如今那人就安置在方大夫的马车里,和他的兔子猪崽一起。
沈望舒原本是没看到战场上情形的,可折返救人的时候,她却是偷偷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场面确实不怎么好看,沈望舒也是忍了又忍才没反胃,不过她比路以卿更细心些,看过几眼倒也观察出些端倪:“阿卿你之前有没有注意过,那些人的装扮当是一方的。”
路以卿当时被满地尸体吓得不轻,并没有留意这些。不过她记性好,此刻竟沈望舒一提醒,回忆一番似乎确实如此:“难不成那些人都是内讧死的?”
沈望舒默了默,目光幽幽看着她,懒得说话。
路以卿被她看得讪讪的,却也知道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当下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不可能是内讧。那就是有人杀了他们,却把自己一方折损的人都收殓了。”说完歪了歪脑袋,还是有些不明白的样子:“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沈望舒不指望她了,直接道:“那说明这一场或许不是正常的战场拼杀,云擒关内应该也没有西秦的军队能绕到腹地。杀了人却不肯留下痕迹,这手段更像是暗杀。”
那一片战场不算大,可小型的战场里也倒伏了数百具尸体,这规模的暗杀也是少见了。而且前线还在打仗,后面就有人截杀了这一群军士,也不知是哪方手笔,更不知那被暗杀的队伍里到底有怎样的大人物,才闹出这般大的场面?
这些她们都不知道,初至西北的人连猜都没处猜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马车上那个人,如果方大夫真把人救回来了,等他醒了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商量几句,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在雁鸣城落脚,阳城也不急着去了。
商量完一行人也赶到了客栈,忙忙碌碌准备落脚,就听方大夫指挥着护卫抬人:“都轻着点,轻着点,就剩一口气了,别给你们颠没了。”
马车直行到了客栈后院的马棚边才停下卸货,不过一旁也是有小二跟着招呼的。后者原本见到这许多客人正喜气洋洋,冷不丁听到方大夫的话,再一见那些护卫们抬着的是个人,脸色顿时就变了:“这,这,客官,这人看着伤得不轻啊,不然就别送客房直接送医馆吧。”
客栈这种地方总是怕死人的,不吉利,旁人知道了也不爱来住。
方大夫闻言忙摆摆手道:“老夫就是大夫。而且这人也就看着伤得厉害,老夫出手没两日也就好了,不信你就等着看。”说完见小二哭丧着脸,又塞了块碎银:“行了,真没事,带路去客房吧。”
小二收了钱,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时不时回头看上两眼。不过赶人是不可能赶人的,对方有钱不说,这许多护卫也不是他一个小二能赶得动的。
将一行人引到了客房,大夫和伤患住了一间,护卫们将人抬进房中放好也就离开了。小二走在最后,临出门前看到那大夫拿出了个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却不全是药。扫一眼,瓶瓶罐罐不少,银针纱布之类也是寻常,让小二觉得自己眼花的是他似乎在那药箱里看到了针线?
gu903();小二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大夫把针线放在药箱里,直到他听见前面护卫有人低声道:“这人伤得这般重,落在方大夫手里,怕是要被缝成个破布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