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宴长得有六七分像云氏,之前不知他与云氏关系时,连沈氏都从未将俩人联系到一块过,还当是这个儿子天生与她不对盘,就像若不知温瀛是皇帝的儿子,即便他长得再像先帝,都不会有人将之当回事,甚至下意识地忽略过去。
可柳氏是见过那位猎户妻子的,她看着凌祈宴越长越像那小娘子,免不得心下惴惴,可事情已过了这么多年,她哪里敢提出疑问,干脆就将之烂在了肚子里,没曾想这事终究还是被揭了出来。
沈氏一看她这反应,就猜到她或许早就发现了真相,顿时愈发怒火中烧,当下命人将之拖了下去。
凌祈寓进门,正撞见这一幕,瞧见柳氏不停求饶着被人拖走,他的神色一顿,问沈氏:“何事叫母后这般动怒?儿臣听闻先前您和祖母、姑母、五皇叔他们都去了兴庆宫,发生了何事,能说给儿臣听吗?”
沈氏咬牙切齿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凌祈寓惊愕愣在原地:“当真?!”
“是真的,”沈氏恨道,“若非太后拦着,那对母子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这会儿倒没怎么迁怒温瀛,只以为温瀛刚回来,傻乎乎地想表现自己宽宏大度,才会帮云氏和凌祈宴求情,她甚至觉着凌祈宴惹她厌恶、克着他,根本是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种,换成她亲生的,哪怕被太后抢走了,也定会向着她、亲她!
所以她恨透了凌祈宴,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
凌祈寓回过神,眼珠子迅速转了转,神情分外晦暗:“母后是说,那个温瀛,才是儿臣亲大哥?”
沈氏见他这样,以为他心里在想那些有的没的,提点他:“你大哥这些年在受了不少苦,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你且让着他点吧,你父皇肯定会想方设法补偿你大哥,但太子是你的,他抢不走,你不必担心这个,也没必要与他生了嫌隙,他是个本事的,若是你们能处得好,日后他也会是你一个助力。”
提起这个,沈氏不免又有些得意,云氏这个贱人,生的儿子果然也跟她一样,空有美貌胸无点墨,只有自己才生得出温瀛这样文武双全的好孩子!
凌祈寓垂眸,遮去眼中阴翳:“……儿臣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温瀛来凤仪宫,拜见沈氏。
凌祈寓坐在沈氏身旁,看着三年不见,如今摇身一变成他亲大哥的温瀛走进门,止不住地烦躁。
甚至在温瀛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转向他时,他的心里无端地冒出了一丝惊惧来。
这个人,怎就有这般好的运气,三年前他没能将之杀了,日后这人只怕会成为他最大的麻烦。
凌祈寓越想越恼恨,但在沈氏面前,半点没表露出来,嘴角还噙着笑,主动起身与温瀛问候。
温瀛的面色淡淡,却也挑不出错来。
沈氏将他叫到跟前坐下,又让人上来茶点,一副慈母做派,还红了眼:“母后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可怜的儿,都这么大了母后才知道你的存在……”
温瀛低声道:“母后不必过于悲伤,事情都过去了。”
凌祈寓也顺势宽慰了沈氏几句。
沈氏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嘴上感叹:“还是你们贴心,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她又问温瀛:“你为何要帮那对母子说话,他们罪有应得,合该千刀万剐,你何必同情他们?”
不等温瀛说,凌祈寓先似笑非笑道:“大哥以前是毓王府门客,与那位交情不浅,想是不忍心吧。”
沈氏皱眉,这事她自然知道,从前那小畜生还当着她的面炫耀过这事,提起来她便有气,教诲起温瀛:“人善被人欺,那点交情算得什么,后头他不还是将你赶出府,更断了你的仕途?再说了,那毓王府本该是你的,他鸠占鹊巢,你倒还替他说话。”
温瀛镇定解释:“不是替他说话,是为了我养父,我养父不知道换孩子这事,他一直将我当做亲生儿子,对我十分之好,我只是想保住我养父的血脉而已,云氏虽未养过我,但我养父到死都惦念着她,我不想他泉下有知因这事悲痛难过,还望母后开恩。”
沈氏沉了脸,但温瀛恭恭敬敬的,仿佛在恳求她,她又不好与刚认回来的儿子动怒,忍了又忍,才道:“以德报怨固然是好的,但有的人罪大恶极,不值得你这样。”
温瀛敛眸,没再接腔。
在凤仪宫待了一个时辰,温瀛还要去宁寿宫拜见太后,告退先一步离开。
刚走出去,身后有人喊他:“温大哥!”
温瀛回身,是六皇子凌祈宁,小孩大步跑过来,仰头看着他:“我刚在殿门口都听到了,你才是我大哥,原来的大哥是假的,是吗?”
这位六皇子才十二岁,沈氏显然没与他说这事,温瀛当年陪这小孩玩过投壶,记得他,点了点头:“嗯。”
凌祈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却微微红了眼:“那……,原来的大哥,他会死吗?”
沉默片刻,温瀛轻声吐出两个字:“不会。”
第47章做他奴仆
宁寿宫。
太后被长公主和惜华搀扶着坐下,神情中俱是哀戚。
先前在兴庆宫时还强撑着,这会儿再忍不住,哽咽垂泪。
惜华慌乱地帮她擦眼泪,低声劝:“外祖母您保重身子……”
好半日,太后稍稍平复住心神,叫来她这宁寿宫里的大太监,叮嘱道:“毓王现在在朝晖殿里,你多派几个人去那边盯着些,出入的朝晖殿人都要注意,别叫凤仪宫的人进去,外头送进去的东西,尤其是吃食,一定要再三查验,毓王若是缺了什么,就让人来这宁寿宫里给他拿。”
大太监喏喏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长公主闻言犹豫问:“母后,您是觉着,皇后她会……”
太后疲惫万分,红着眼道:“她是个心眼小的,恨透了云氏和宴儿,不盯着点,难保她不会私下里叫人下手,这些年她一直记恨着我这个老婆子,无非是当年有人说漏了嘴,被她知道了我曾经拿了懿旨想去接云氏出来,我念着她当年遭了罪,不与她计较,才会叫她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可如今这样,我也说不得她什么,毕竟被换走的那个,是她的亲生儿子。”
“云氏那边,你也派人去盯着些吧,尽量给她留一条命。”
长公主不解:“祈宴就算了,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云氏她,母后您也不打算跟她计较吗?”
太后麻木地摇头:“算了、算了,总归是我们皇家欠了她镇北侯府的,事情已经这样,杀了她又有何用?她这些年过成那样,本也是遭报应了。”
长公主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
她还是觉着,孩子被换走二十年,不追究那个女人,委实难以咽下这口气,可太后都这么吩咐了,她只能领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