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4月1号下午2点23分,同一辆车再次出现在了这个监控画面里。8分钟之后,这辆,这辆峰哥的车……”
大伙儿盯着画面中出现的那个他们熟悉到即使高糊都认得出的车影,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在那辆破两箱雪佛兰里的,是凌队和老李。他们进去之后,再也没能出来。
屏幕里跳转的画面,拉回了李允彬的思绪,他抿了抿嘴,继续说:“这些是从3月19号到4月23号,从监控中可以提取到的两人的行踪,连蒙带猜,基本上是连贯的。”
“4月23号?也就是截止到彭秋英杀害出租车司机戴忠文的那天?”全一峰问道。
“是的,出租车司机遇害一案是发生在4月23号晚到4月24号凌晨这段时间。从24号开始,曾家兄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监控都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这时,方芳提出了她的疑惑:“难道是出租车司机命案终于让他们加强了警惕?但是之前绑架案和爆炸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他们躲起来?他们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没有露出一点马脚呢?从“四一”爆炸案到“四二二”出租车司机谋杀案,才过了短短21天,这帮子人就又开始干起拐卖儿童的营生,他们也忒不要命了吧?”
“废旧仓库一带应该是他们的老巢,他们对于在那里作案而不留痕迹,还是很有信心的。”李允彬说出自己的推断:“但这也不能说他们就百分百笃信自己毫无破绽。因为从爆炸案发后,那辆黑色商务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有的出行都换了辆车。”
“其实如果不是彭秋英先前没有按他们的指示把彭大辉的尸体运走火化,可能我们警方到现在也不会从彭大辉的尸体顺藤摸瓜找到彭秋英的这条线索。”王富摸着下巴说。
“所以说,这也算是他们的百密一疏吧?”方芳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从‘四二二’案件发生至今,两人都没有再露过一面,有可能是彭秋英的节外生枝已经打草惊蛇。至于为什么他们的作案频率这么高,可能这次儿童拐卖,只是他们对彭秋英的一次试验。从结果上来说彭秋英明显不合格,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要直接出面。而郭兰涛,则更像是试验的另外一枚弃子而已。”全一峰说,随后,他曲起手指点了点桌面,向李允彬问道:“郊区仓库的出入人员,除了曾家兄妹和彭秋英,还能识别出其他人吗?”
“有点困难。因为他们的车都是直接开进仓库里面才停下,而仓库内部的影像我们暂时还没能找到。”
“仓库内部的影像……,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你们在仓库里都干了什么啊?回想起那个满目疮痍的爆炸现场,刻骨铭心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全一峰不自觉地撰紧了拳头。坚硬的拳头外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全一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季廉赶到局里加入了他们,此时正在轻抚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季廉清了清嗓子,说:“也不一定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几率都不特别大。例如说,我们可以通过进一步扩大对周边监控排查的范围,甚至将镜头内所有具有反光性质的物体表面都列入比对的范围,说不定会刚好有某些角度可以窥探到仓库内部原来的光景。又例如,我们还可以通过仓库的外貌特征,对所有上传到网络上的视频和图片进行大规模的搜查。随着摄影摄像在大众中的普及和高烧不退的热潮,甚至是无人机拍摄的兴起,可以说任何事物,被路人偶拍的机会还是有的。”
季教授所描述的未来是美好的,但大伙儿都明白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看来这场持久战是避免不了了。
“允彬,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关联发现吧?”季廉说。
“有的有的。”李允彬转向全一峰:“峰哥,有个好消息,就是通过踪迹的关联分析,现在基本能够确定那两人的住所了。应该有两处,一个是在青江区的江滨别墅区内,另一个在距离郭兰涛她家小区两个街区远的一个高档公寓‘嘉豪庭’。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现场勘察,现在要派人过去吗?”
“不用,你先将那两片的所有监控的权限都拿过来,今晚通过摄像头紧密盯防。明天一早我和王富到江滨别墅、建海和方芳到嘉豪庭走一趟,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全一峰干净利落地布置道。
“是!”众人齐声回应。大家都感觉,这一次他们肯定离答案不远了。
众人散开后,季廉被全一峰拉着往警局大门走,他有点疑惑地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却见全一峰没好气地说:“回家!”
“啊?”
“我一刑警职责所在,为了查案没日没夜可以理解,但你和季靖又是跟着闹个什么劲儿?你看你,最近都瘦一圈了,本来就没几两肉。还有,最近季靖在窜个子了,你也没发现吧?”
被全一峰这么一说,见没有反驳的余地,季廉唯有乖乖跟人上了车。
在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季廉想起明天全一峰他们的行动,心里又隐隐不安起来。等到车开上了宽敞的大马路,他问道:“明天到青江别墅,就只有你和王富吗?会带上防暴队的人吗?那两兄妹,怎么看都只会比彭秋英之流更加凶残。”
“放心,人肯定是会带够的。正因为是穷凶极恶之徒,才需要我们出马,尽早将他们绳之以法。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然而,全一峰硬邦邦的安慰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季廉反而更加不安起来。他想起已经将近40个小时没有合过眼的李允彬,决定无视全一峰的警告,今晚在家继续他的技术搜查。
第19章抓捕
翌日一早,全一峰就带着队员们敲响了江滨别墅区物业管理处的大门。
物业值班经理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在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以及听明白他们的来意后,非常配合地将他们领到了曾家兄妹的别墅外围。只见别墅前院低矮的铁门紧锁,值班经理按了好几次电子门铃,都无人接听。他尝试了几次拨打业主留下的联系号码,也没有结果。唯有让全一峰他们跨过栅栏,直接走到房子的大门前。
值班经理敲了一会儿门,屋内仍然毫无动静。而这大门的锁看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幸亏他们这次行动带上了局里最资深的开锁专家,但也捣腾了好一阵子。
全一峰带着其他队员绕着别墅仔仔细细转了一圈返回的时候,开锁专家的工作才刚收尾。
只听门锁里传来“咔嚓”一声,专家放下手中的工具,手掌搭上门把手。他扭头看向全一峰,后者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分列两旁的警员均握起了枪,全员严阵以待。
就在这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全一峰后裤兜里的手机却疯狂地振动起来。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孙子这种时候来给我添乱?!全一峰心里暗骂了一句,放下枪,向拆锁专家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众人有点措手不及,王富他们几个心想老大会不会火山爆发,谁知全一峰拿出手机瞄了眼屏幕,竟然一秒变脸,紧皱的眉头有了微微舒展的迹象。
电话刚一接通,全一峰还没来得及“喂”一句,那头季廉着急万分的声音就透过听筒直插他的耳膜:“炸弹!有炸弹!”
“什么?!”全一峰心头一紧,第一反应是季廉有危险,心里就真的如同有无数颗炸弹同时炸开,恨不得趁着这冲天的威力飞到他身边,“你在哪儿?!”
“我在队里。不是警局有炸弹,是你那里,不对,是曾氏兄妹那里,不对不对不对!”明显季廉已经慌了神,声音在发着颤,“无论你在哪里,先停下来,不要动。我们在他们兄妹最后的监控画面里,识别出了疑似炸弹的物体。”
“好,你先别急,我不动,”全一峰舒了口气,一种微妙的情愫萦绕心尖,“我会让局里安排拆弹专家过来支援,没事的。”说着,他跟王富使了个眼色,王富非常默契地给于建海打去电话,把季廉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季廉挂掉电话,心脏还在砰砰砰地狂跳,他想他刚刚的反应有点过度了。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失态,但系统在辨认出画面里的疑似炸弹物的那一刻,内心感受到的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惧,却是真真切切的。
四十分钟后,他跟着拆弹专家一起赶到了江滨别墅区。今天暂时不用生命来写BUG了,什么江湖虚名,让贤给李允彬吧。他得立即马上一刻不容耽搁地见到全须全尾的全一峰。
拆弹专家提着装有各种仪器的大箱子从车上下来,走向别墅大门,跟全一峰握了一下手,然后将箱子里的□□探测器取出开启。就在探测器和在场的众人都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的时候,尖锐的蜂鸣声骤然响起。
担忧成为了现实,季廉反而看起来一脸平静。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拆弹专家在门外描摹着紧靠门框的□□位置,一脸平静地看着链接在大门内侧把手的炸弹引线被小心翼翼地拆除,一脸平静地看着众人在别墅内外奔走取证。他的目光被其中的一个人死死地拽着,那是喧嚣的现场里他唯一的坐标。
他听见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要是没有打刚才那通电话,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季廉猛地打了个哆嗦,额角沁出了一层冷汗。
人在肾上腺素狂飙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害怕的,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然而,当那该死的玩意儿退却的时候,对于幸存下来的人,才是折磨的真正开始。
全一峰想过去搂着他的肩膀,他知道此时的季廉不应该如此平静。但现场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隔着行色匆匆的人群看向季廉,隐藏在目光中的,除了劫后余生的后怕,竟然还有对这个文弱的新朋友生出的一丝可以称得上依恋的情愫来。
他们这次面对的,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季廉想得没错,根据拆弹专家的口头报告,这枚炸弹的当量,如果刚才被开门的引线引爆的话,足够将当时大门外的一干人等全炸飞。而且很明显,这枚炸弹跟郊区仓库的那枚是同一个类型,从制作工艺上看,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妈的,这俩畜牲,他们这是铁了心要跟警察杠到底了?!”一旁听着的王富忍不住啐了一句。
全一峰把呆呆地听着专家汇报的季廉拉到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峰哥峰哥峰哥!”李允彬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小子叫魂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全一峰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等他把舌头捋直。
“峰哥,我们接到电话举报,说在圆湾区看到曾家兄妹!就在5分钟前!”
“好,地址发我。”全一峰挂掉手机,把所有人召集起来,简要地说明了情况,除了两个队员留下来继续处理现场,其余人整装待发。
季廉跟着全一峰跟到了车边上,被全一峰一句话给制止了跟上车的意图:“你不许跟去。你什么你,这是突击行动,你接受过专业训练吗?你身上连件防弹衣都没有。”
季廉觉得有点委屈,但又无从反驳。心里的小猫人耳朵耷拉得长长的,甚是难过。
全一峰语气稍微放软了点:“你相信我的专业素质,就像我对你的信任一样,不是吗?回局里去吧,李允彬那小子没你还真搞不定。”
全一峰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被留下来的季廉,觉得自己现在去报个“哄人速成班”之类的还来得及吗,特快的那种……
圆湾区位处临舟北面,从西南方向的青江区开车过去,正常行驶起码得一个小时。单靠全一峰他们的话,即使一直鸣着警笛,全程开挂也不可能赶在可疑车辆失去踪迹前把他们拦下。更何况以曾家兄妹的情况来看,并不适合强行逮捕。为了避免爆炸一类的恶性后果,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在这俩人没有太高警惕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对其实施抓捕。所以全一峰已经第一时间跟当地支队打好招呼,请求了支援。
圆湾西北边的外环上,一场交通事故瘫痪了半边高架桥。出城方向的那一侧,长长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而恰好车龙间的两三个下行匝道又都处于修路封闭状态。将近四十分钟的艰难挪步,让整条车龙都变得躁动起来,一时间,骂娘声在进退维谷的被堵车辆中此起彼伏,甚为壮观。
一队穿着制服的交警,六七个人,驾着警用摩托在拥堵的高架上缓慢地向前驶去。
领头的摩托驶过一个临时封闭的匝道口时,旁边一辆暗红色小车内,驾驶座上男司机的目光从压得低低的鸭舌帽帽檐下直勾勾地盯着摩托上的交警。即使车窗紧闭,但窗内烟雾缭绕的景象,也能让靠近的人仿佛能闻到呛鼻的烟味,让人不禁担心司机浓密的络腮胡子会不会被不经意地点燃。车内的另一边,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带着口罩,一副大的有点夸张的墨镜让她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镜片之后。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