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TXT全集下载_8(2 / 2)

临舟市局 苏一恒 4843 字 2023-09-07

全一峰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天要把这两个多月来的案件写成一个故事的话,他得给起个名字,叫“洋葱传”,多么的层层叠叠。不过这故事他是不可能写的,光是让他写个千八百字的工作总结,就足够叫他在自己辽阔的脑瓜子里策马狂奔了百八十回,还回回找不着北。

幸亏现在有季大教授给他当了个临时独家助理。每逢收到季枪手给他发来的代笔文章,他都忍不住感叹生活实在是太美满。

不过,相比之下,季廉的生活就不那么美满了。给全一峰当当枪手什么的只是等闲,关键在于他们的那个侦查系统的立案,还没有批下来。对一个大学教授而言,没有立案就没有项目,没有项目就没有经费、就没有研究生、就没有劳动力!哦不,劳动力还是有的,就他跟李允彬俩苦力,面对着瘦骨嶙峋的现实,迟早要撂挑子不干的。

全一峰把一盘鲜香四溢的清蒸鲈鱼从厨房端出来,饭桌前两个敲碗等投喂的大小季齐齐舔了舔嘴唇。全一峰默默感叹了一句:怎么姓季的都是厨房杀手型吃货?

话题回到刚刚的项目立案上面,如果一直有这种好吃好喝的待遇,季廉觉得自己这种靠爱发电式的系统开发,还能再勉强维持一小段时间。

“哎我说,这个系统其实也没有那么紧急,等立项批下来、人员配备齐了再赶工也不迟,你跟允彬那小子着急啥呢这是。”全一峰把最后一道醋溜排骨端上桌,坐下来准备开饭。

终于等到全一峰起筷。季靖在全一峰夹了第一口之后,狂风扫落叶般地狂吃起来。这小孩儿,最近真的在窜个子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是想尽量把第五十二个孩子找回来。”季廉看着季靖,一边在估算着这两个半月他长高了多少,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全一峰。

是的,鉴证报告里一共有五十二个买家地址,根据和暗网上信息的对比,如无意外,也应该有五十二个失踪儿童。历时整一个月的全国范围大规模解救被拐儿童行动,由临舟市局主导,在各涉案地方警方的全力协助下,取得了较为完满的结果。目前,名册上的五十一名儿童被找回,涉及人数之多、范围之广,使得原本一件地方性的案件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大案。

唯有最后一名儿童的下落至今仍成谜。警方在相应的买家地址一带经过了地毯式的搜索,还是毫无头绪。

所谓人无完人,案也无完案。毕竟是历时七八年间的持续作案,能够侦破到这个程度,社会大众已经非常认可。因此,最近从各地送过来的锦旗,几乎将刑侦大队淹没,连会议室里的投影仪都差点没位置放屏幕了。

“说到这锦旗的事,昨天的被解救儿童的认亲仪式,你是怎么回事儿?王富电话都打到我学校来了,说找不着你人呢。”季廉嘴里是这么说着,其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还抽得出半边思绪估摸着季靖是不是窜得太快了,要这两个月把过去两年的份都给补上?怎么看都起码有15公分以上了。捡回家的时候还是个小朋友,转眼就养成了青少年,这可还行?

“我那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全一峰笑嘻嘻地说。

季靖虽说跟季廉亲近,也架不住被他盯着看这么半天,连一向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都不顾了,跟全一峰搭话道:“老大,你是不是很快要转正了?我听允彬哥哥说,你转正当了大队队长了的话,在年龄上就要追平季爷爷当年的记录了。”

“小子你什么时候也跟着那帮子没出息的喊我老大了?”全一峰用筷子敲了敲季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别听他们瞎说。”

“什么正的副的都没所谓,每个人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就好。我们不跟着乱起哄哦。”季廉给季靖舀了碗汤,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每次看着季靖吃饭就担心小孩儿被自己噎着。

虽然全一峰平时没怎么提过,但是季廉能理解他这种不想当无谓的出头鸟的想法。刑侦工作对于他而言,就是一项他着迷且擅长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从小被放养的缘故还是咋地,全一峰对名和利,貌似看得比一般人要淡些。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一般人谁也没他那种“如果这行干不好,就要回家继承不知道多少亿家业了”的底气。

职位上的升迁是来自上级对他工作的肯定,他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但如果这种事情歪打误撞地演变到了过于妨碍他正常工作的地步,他就有点无所适从了。

全一峰对于季廉家“负责做饭的人还要负责洗碗”这个制度安排十分不满意,所以,他用自己这次的破案奖金的一半,给季廉家买了个洗碗机,美其名曰“对外部顾问的体制外奖励”。

季廉过来厨房削了个苹果,看着全一峰若有所思地将锅碗瓢盆塞进洗碗机,就把一小块苹果叉到他嘴边,等他嚼完,才说:“要说说吗?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

“您别给我把新买的碗给炸了就算帮忙啦。”

“你再贫,我就真不管你了啊。”季廉这几天能明显感受到全一峰偶尔的心绪不宁,但人不说,他一无名无分的外人也不好干涉太多,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他还是试探地问:“是升职的事情吗?”

“哎,你,你对我是有多大误解?”

“我就这么一问,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全一峰笑嘻嘻地看着季廉一会儿,才又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王叔他儿子,王东的事情么?”

“嗯,记得。怎么啦?”提起王洪庆三十年前遭遇的儿子被拐的事情,季廉也慢慢敛去了笑容,思索起来。

“我就有种感觉,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二十九年前临舟市局破获的那起拐卖儿童的大案,跟现在的这一起,老感觉冥冥中有点什么。你看,这次案件在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会料想是今天这么一个收尾吧?但查着查着,它就好像自然而然地朝着现在这个方向去了。”

“也不能说毫无征兆,”季廉说,“我记得在彭大辉兄弟的档案里,有提到他们父母不详,因为他们是以前被解救的被拐儿童。”

“而且,”经这么一提醒,全一峰想起来了,“解救的时间刚好就是破案的那年!”

“难道彭大辉他们跟王东有什么关联?”

“那也不一定,”全一峰皱了皱眉,说:“你知道到目前为止,最困扰我的是什么吗?”

他往洗碗机里加上除垢盐和洗涤剂,调好程序按下启动,卖足了关子,才幽幽地说:“市局里,根本就没有二十九年前破获的那起特大拐卖儿童案的卷宗。”

什么?!季廉也隐隐地感到不妥,跟着心绪不宁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王叔这个当事人跟我提起那件事情,那个比局里绝大多数人工龄还长的案件,任谁都不会联想得到。这也是巧合吗?我觉得‘巧合’这家伙最近的戏有点多,所以,我翻遍了以我现在的权限可以找到的所有档案。但是从历年在市局刑侦大队任职过的人员名册里,也没有一个可以跟王叔那晚跟我提起的那位‘市局同志’相吻合的人。”

跟全一峰面面相觑了一番,季廉仿佛才突然想起在市局待了三十多年的父亲:“你有去找过你们局长问问吗?”

“去过了,我今天下午刚找过老局长。但是,”全一峰的神情变得有点犹豫起来,貌似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啊。就是,案件相关的事情,如果某些材料不能让我,或者说我这个级别的人看到的话,它总归有一些弯弯绕绕在里面的。所以也不一定就适合我直接过问。”

“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就跟他说自己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所以结案报告什么的毫无头绪。想请教他一下以前局里有没有类似的人口拐卖案件发生过,可以作个参考。我刚说完,他就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然后,”全一峰顿了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接着说:“然后他愣了一下,虽然可能只有一秒钟的功夫,但毕竟我是全尔摩斯,你知道的。这一秒过后,他才说他不是很记得了。当时老局长他的那个情绪,我描述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有点不对。也不是不对,就是,怎么说……”

“嗯,我能理解。他,”季廉顿了顿,“他后来怎么说?”

“他后来跟我说,对于正队长的职位,上面可能会有一些其他的考虑,让我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最后就是,侦查系统的事情,他会帮我们尽量争取到,但需要我再次向他保证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

“之前的约法三章?那是什么?”

“就是我之前跟你转述过的第二个前提条件。”

“但凡系统的初代版本涉及的案件数据信息,属于普通级别的可以为专项组尝试申请覆盖全国范围,属于机密级别的,仅可以为我们开通限于临舟和周边几个卫星城市的范围,而绝密级别的暂时不作任何开放。”季廉把从记忆中调取出的资料背了一遍,两人都愣了一下。

绝密数据信息,不作任何开放。这算是上层提前预知了事情的走向吗?

全一峰原来以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洋葱,一层一层地往下剥,总归会到达核心。然而,此时他开始感觉到原来自己身处一个圆环,他奋力地奔跑,兜兜转转,说不定最后看到的只有自己来时的足迹。

——第一卷.完——

第22章喻浩凯

小赵是心源私人心里咨询诊所新来的前台,最近袁老师的生意非常兴隆,连她这个前台都几乎没空在上班时间研究她新买的指甲油了。

今天下午的第一场预约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婚姻咨询,三个月来的第六次。对他们诊所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业务。

一个年轻男人风度翩翩地走进大门。那人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都属于让小姑娘眼前一亮的帅哥,小赵也不免偷偷打量起来。帅哥径直走到她跟前,冲她展现了一个温和中带着点魅惑的微笑,把她魂都钩了一小半去。好一会儿,她方才回过神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

“你好,我叫喻浩凯,跟袁老师下午一点半有约。”

小赵赶紧翻了翻预约本,说:“喻先生您好。对的,您和您太太约了袁老师一点半,不过……”

被提起了太太,喻浩凯脸色稍稍一沉,嘴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敛,声音倒是比刚才低沉了许多:“我太太她……”

说着,他叹了口气,神情逐渐暗淡。然而,对面的小姑娘只是个职业花瓶,对他们袁老师的本行一窍不通,没领会到他要表达的情绪,继续柔声细语地说:“您太太刚刚联系我们,说她下午有事来不……”

“你说什么?”

说话被眼前的绅士突然粗暴地打断,小赵不禁一愣,刚补上没多久的眼影几乎被她过于生动的表情给甩掉色儿。

只见这位喻先生脸色变得刷白。紊乱的气息出卖了他强作镇定的企图,他死死地盯着小姑娘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双戴着颜色不太搭调的美瞳的双眼里看出点什么破绽。“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着了。虽然来这里做咨询的人,都声称自己心理或多或少不太健康,但能交得起他们袁老师咨询费的,以装模作样的有钱人居多。说白了,多是花钱买个保密性比较有保证的树洞。像那种竭嘶底里的精神病人,口碑极佳的袁老师肯定是敬谢不敏的。

她不知道究竟自己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刚刚这位绅士模样的帅哥,她很想直接跑进袁老师的办公室,但帅哥的桃花眼此刻仿佛已变了形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就是,就是您太太,她刚刚跟我们联系说……”

“你胡说!”看来喻先生很可能有幸成为本诊所第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他话语中透露着内心深深的惊恐,“我太太她,她已经死了!”

“什么?!”这次轮到小姑娘花容失色了,喻太太死了?那刚刚打电话给她的是谁?!

外厅的喧嚣惊动了内间的袁老师,她匆匆出来看个究竟,却冷不防地被客人指着鼻子吼道:“你肯定是骗我的,骗我的!还有你,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合伙起来骗我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在男人的嘶吼中开始,在一剂安定针剂中结束。来接喻先生的是他的一位女性朋友。她跟袁老师解释了一下最近他受到一些刺激,并且对诊所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后,就搀扶着喻先生离开了。留下袁老师和小赵在诊所里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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