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妈说,我曾祖父可会做文章了,还考了举人。不过他只热衷文章不热衷做官,后来还被请到临舟去给知府老爷当过文职。不过可惜最后没能落得个好收场。”全一峰一边带着季廉参观族谱,一边介绍他们的家族故事。
“这两个就是二叔公和三叔公”他们目光再回到全俊竹那一行,前面依次写着全礼竹和全德竹,“咦,怎么前面还多了一个人?”季廉随着全一峰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全礼竹前面写着“全秀竹”。
“看这笔墨也不像是新近才添上去的,不过我也有好几年没翻过族谱啦。”全一峰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位没见过面的“大姑婆”的名字,喃喃道,“季廉,你有没有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经全一峰这么一说,季廉也不觉认真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刚才说你曾祖父是怎么没的?”
“具体我也没问过我妈,大概就是那个年代打压知识分子,随便给扣了顶什么帽子之类的吧。怎么?”
“你还记不记得苏姗姗的外祖母,就是说因为娘家的事情受了牵连,后来也随丈夫苏云鹤一同流放的那位,貌似也是姓全的。”
“难道就是这位全秀竹?”全一峰还在脑子里飞快地翻找着资料,有点不可置信,“不会这么巧吧?我跟苏姗姗还是远房表姐弟来着?”
“那就真是太巧了。”季廉看着族谱上方全松彦的名字,想着他和他的大女儿、小儿子的遭遇,不禁感慨道:“老先生真是生不逢时啊。”
第52章溺水
临舟市青江区青年水库湿地公园,天边将亮未亮,静谧的水面还包裹在昏暗的月光里,星星点点的波光轻轻地跳跃着,连天的荷叶在水雾朦胧中散发着墨绿的清幽。花期将尽,几朵残存的荷花花苞紧闭,静候着晨光的到来。一个个丰满的莲蓬把一根根花梗压得低低的,微风轻拂,湖面仿佛有成百上千个小脑袋在随风摇晃。
此起彼伏的昆虫低鸣,加上偶尔掠过枝头的夜行禽鸟发出的“tatatatata”,让周遭显得格外冷清。
湖边的芦苇今年长势甚旺,足有一人高。突然,从芦苇丛深处依稀传来的一阵争执声,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惊起了一群栖息此地的野鸟。
侧耳倾听,那是几个稚嫩的女声。
“有种你来单挑啊,这样一群人对我一个算什么?”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高高的马尾辫子随着她说话的起伏在夜色中轻轻打着转,挺立的胸脯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从电视剧里模仿而来的气势。
“啪!”
她对面站着五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为首的短发姑娘似乎脾气不太好,上来就先是一个巴掌,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你有种你抢男人?!”
枝头又一窝野鸟腾空而起,啪啪掉落的几颗鸟粪明显是在抗议这几个扰人清梦的疯丫头。有两只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落了脚,歪着头正盯着芦苇地里扭打成团的两脚兽,要不是那小小的脑袋容量实在太有限,肯定已经联想起白天为了求偶而疯狂厮打的那些雄鸟玩意儿们。
“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从水面传来,紧接着是“咕噜咕噜咕噜”的水泡声。
“救!——救命!——啊——”
马尾辫小姑娘在水中上下扑腾着,不断涌进喉咙的湖水让她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岸上的另外五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早就六神无主,特别整齐划一地发出一阵尖叫。
“雨曦你不是会游泳吗?你快下去救她啊!”“对对,你快去快去!”
名叫雨曦的那个女孩儿在好友的众望中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便也不明不白地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还没扑腾两下,女孩儿在水里惨叫起来:“啊!别抓我!别啊!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我抽经了!”
刚才那个领头的短发女生瘫软在地上,看着好姐妹逐渐被水面吞噬的脑瓜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手脚并用地爬向岸边,正欲往下跳,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
只见一个高瘦的男生凭空出现在她们眼前,他迅速扔下背包、脱掉运动鞋,动作娴熟地一头扎进湖面。
四个女生都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男生一边手臂揽着那个叫雨曦的姑娘,另一边手臂用力地划拉着湖水,向她们游来。她们都看傻眼了,感觉那男生简直瞬间移动般,把雨曦带回了岸上
男生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转身便又跳入了水中。
雨曦凭着本能咳出了一大口水,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气都还没喘匀,就对着空无一物的上方手脚并用地踢打起来,还一边哭喊着:“啊!水里有鬼!有鬼啊!”
她的同伴们都以为她刚才溺水受惊过度,喊起了胡话,虽然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忙着想安慰她。一个姑娘握住她的手腕,才发现她的右手抓着的一大把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这怎么像是人的头发?四人顿时吓得脸色死白。
一个胆子最小的双臂抱头,手脚僵硬地靠在芦苇地上发着抖。另外三人,哆哆嗦嗦地看向湖面,仿佛看到了那错落有致的荷叶丛里,忽然冒出了无数双闪着红光的鬼眼。三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片刻,一阵诡异的声音,咕噜咕噜地从水下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哗——”一个顶着黑发的头颅露出了水面!
“啊——!”三个女生的尖叫终于惊醒了整个湿地公园里正在沉睡的所有生物。
救人的男生揽着已经昏迷的马尾辫姑娘,奋力拖了上岸。对面那几个看到他像见了鬼一样的姑娘让他非常疑惑。他刚才在水下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将马尾辫姑娘从水底的什么缠绕物中生拉硬拽出来,此时,他似乎感觉到那东西好像跟着他的脚后跟也上了岸。
他低头一看,缠在他和马尾辫女生脚上的似乎是一大坨头发,而头发下,是半张浮肿的脸皮。
那个双臂抱头的小姑娘彻底昏死了过去。
太阳转眼便升了起来,把整个湿地公园照耀得闪闪发亮。救护车载着几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子呼啸而去,好几辆警车把公园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警戒线把整个湖面都围了起来。
“全老大!”多日不见的实习生杨祺,不对,现在已经是法医杨祺了,朝着全一峰兴冲冲地跑过来。
全一峰的大手正覆在季靖的脑袋上,一旁的季廉半蹲在季靖的身前,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什么。
全一峰朝杨祺招招手,杨祺吸取了以前多次积累下来的经验,没有一头愣地冲到他跟前,只堪堪停在了离全一峰半步之遥的地方,乐呵呵地说:“哟,这位不是经常来局里玩的小帅哥么?他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没想到老大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季廉和季靖一起扭头看着这位遇到新的尸体兴致如此高昂的新晋法医,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青年时代潮气蓬勃的丁法医的影子。
“哦,原来是季教授的儿子。果然是物以类聚啊。”杨祺拍拍季靖的肩膀,对他说:“好小子,你以后也会跟全老大一样,成为一代神探的,我看好你!”
全一峰这两天扶额的次数有点多,他一点都不想回答待会儿季靖肯定会问他的“为什么”。
今早他们是被一通电话紧急召唤回的临舟,结束了为时一天一夜的小镇青年梦幻之旅。昨晚大表舅的那顿全鱼宴还唇齿留香,今天一早便又啃着干面包赶到了案发现场。
季靖除了回答前来做笔录的小警员的问题以外,一直低头不语,整个人都闷闷的。季廉刚才跟着全一峰去看了一眼从水底打捞起来的尸体,便赶紧回到季靖身边,心想小季靖这怕是吓蒙了,可怎么办呢。
这时,三个呕吐到虚脱的男学生被警员扶了过来,坐到阴凉处回着神。
“这是怎么了?”全一峰问过来的警员。
“不知道呀,刚才就一直吐一直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警员脱下警帽一边擦汗一边说。
“他们刚才是去偷听了丁法医和杨法医的说话。”季靖终于开口道。季廉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他便继续说:“丁法医说水底下那具尸体已经沉在那里起码有三周时间了,上面的皮肉要不就是腐败了,要不就是被水里的鱼虾蟹给吃得七七八八了。大概是因为我们昨天晚饭的主菜就是从这湖里钓上来的鱼,他们不太适应吧。”
看着季靖一脸平静的叙述着这么重口味的内容,季廉开始怀疑自己这担心了老半天的心,是不是有点放错地方了?季小靖啊,你这一脸的忧郁,究竟是为哪般?
“小子打起精神来!你这样季叔叔都快担心坏了。”全一峰也觉察到了异样,“你可是今天的小英雄啊,不单只英雄救美,还一救救一窝!”
“对不起!”季靖像是下定了决心,两行眼泪才流了出来。季廉一把把他往怀里抱,只听他闷在自己胸膛上的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我答应过你们不下水的,是我不好,还半夜不睡觉起来观察夜鹰,让你们担心我……”
“哎呀小傻瓜,这次是特殊情况,而且你是为了救人,我和你全老大一点都没有怪你。”季廉简直要被季小靖的脑回路震惊了,又好笑又心疼,“不哭不哭了哦。全老大都说了,你是今天的小英雄呢,大家表扬你都还来不及。”
“就是就是,赶紧擦擦眼泪,你看,把你季叔叔的衬衫全弄湿了。”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么?”季廉从全一峰那里接过两张纸巾,给哭成了大花猫的季靖擦眼泪。
这时,丁法医也终于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全一峰问。
“显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原本被绑在塑料袋里,里面还装着一些防止浮尸的石块。这边的水流挺急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冲下来,给下面的莲藕给缠住了,才停在了这里。水流和水里的生物,把尸体破坏得非常严重,死因很不好确定。从腐烂程度推测,死亡时间起码一个月以上。尸体上没有衣物,是被剥干净了再抛尸的。”丁法医一口气把情况都说了,“现在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好,辛苦你了丁法医。我让建海送样本到DNA室是去比对,看看有没有什么失踪人口之类的可以匹配上。”全一峰看着那边一大帮子人心惶惶的学生和老师,心想又是任务艰巨的一天啊。
第53章裹尸袋
“根据昨晚在现场的那几个女学生的说法,以及现场的勘察,小姑娘们看到的所谓的红色鬼眼应该是太阳初升的光芒透过荷叶间隙漏出来的光斑。我们从昨天上午开始陆续对在场的共143位市十六中的师生进行了笔录,结合露营地的室外道路监控录像,没有发现异常。”湿地公园发现抛尸的第二天清晨,于建海在队里的案情讨论会上就案件的调查进展发言道,“至于死者的DNA,在本市的库里没匹配上,现在正在全国库里跑,应该今天之内会有结果。”
原本一桩郊区抛尸案,在刑警大队每天面对的大大小小案子堆里,也不见得会是有多特殊。但不巧的是,这次的部分尸体,几乎被整个十六中的初三年级师生围观了个遍。人多口杂,道听途说一经散播开来,就是什么花样都有了。况且当事人中还有好几个惊吓过度的学生,听说直接惊动了市里的教育部门,不得不出动心理学专家去给学生做专业的心理干预。
这年头,案件一旦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兴趣,刑警大队的压力自然都是倍增的。因此经过了昨天从早到晚一整天的勘察,今天一大早,个个顶着黑眼圈,又都齐聚在了大厅里。
王富也是昨天第一批赶到现场的队员之一,他接着说道:“尸体在被打捞起来的时候,是装在一个化肥袋子里。袋口被绳索从外面缠绕着打了死结,尸体的一部分跑到了袋子外面,是由于浸泡使得袋子出现了部分的腐坏。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全一峰手里拿着法医们昨晚不眠不休赶出来的验尸报告,替正在办公室沙发上睡死过去的丁法医说道:“死者男性,22岁,身高1米66,左小腿骨折严重,有可能是多年前的旧伤没有经过及时救助,形成瘸腿。头骨右侧有细微裂痕,是死者在生前被一个丁字形的坚硬物体撞击所致,丁字的上面一横较宽,下面一竖较细,是一个直径3.5厘米左右的圆柱体。但这个伤害不是致命伤。死因判定是窒息。根据体内检测到的麻醉药剂的成分和分量推断,极有可能是死前被注射大量麻醉剂,发生过敏反应导致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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