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TXT全集下载_24(1 / 2)

临舟市局 苏一恒 4826 字 2023-09-07

主要是一名火化室的员工反映,在他遇害前两天,曾经有一个男人上他们单位找他,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和肢体接触,张高波还被打断了鼻梁。但是他却没有报警,在事后被问及的时候,他只是捂着流血的鼻子说了一句“债主上门讨债”。然后我们在他的银行卡记录里,看到了非常频繁的几千到几万元的进出,几年下来,这些银行流水的总数非常惊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通过现金存取,这与参与地下赌场的行为模式吻合。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没办法从银行转账信息来追踪到赌场的线索。但是很快,我们就从殡仪馆内部摄像头的影像里找到跟他发生冲突的那个男人的资料。

那人叫洪文达,38岁,跟张高波是老乡,都是高阳市文波县人。他两年前在老家参与涉黑斗殴,情节比较严重,被判了五年。但由于在牢里表现良好,今年4月中被提前放了出来。出来没多久,他就来到了临舟,无业游民,靠打些零工过活。

我们在案发现场、装尸块的袋子和凶器上都找到了洪文达的生物检材和指纹。但可惜的是,当我们找到洪文达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凌菲菲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一下子把一个案件复述出来,似乎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才张开眼睛看着全一峰说:“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吸毒过量?”仿佛是不假思索,答案就从全一峰的嘴里蹦了出来。

“你啊你,”凌菲菲笑了笑,食指摇晃着指了指全一峰,表情里是大姐姐对聪明弟弟的无可奈何。

她缓了缓,接着说道:“这个案子里的受害人和嫌疑人基本上算是无亲无故。张高波从小是在文波县的孤儿院里长大的,洪文达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带着他们改嫁的母亲,但我们警员找到他母亲的时候,她说已经一年多不见他弟弟的踪影了,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所有证据都完美地将罪犯指向了嫌疑人。我对结案结论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刚刚,就在进入阿古佬家的那一瞬间,我才第一次对自己当时的判断产生了疑似怀疑。

案件从发现尸块起不到三天就告破,当时还被领导拿来当先进案例进行了宣传。现在仔细想想,我开始感到深深的不安。当时的结论是不是下得太过草率了?如果我当时能够再深入思考一下,是不是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推理结果?”

全一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不过幸亏凌菲菲貌似也不是真的在问他。他回味着凌菲菲的案情描述,心里暗自思索着:洪文达一个刑满释放人员,一穷二白,哪来的钱借给张高波?

尸检结果没有什么惊喜或者惊吓,阿古佬确实是死于吸毒过量。那只取他性命的注射器上,也没能找到他本人以外的指纹。

离开解剖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全一峰在上车之前收到一条信息,是凤尾镇派出所的刘克勤传来的,说杨成豪的母亲在家上吊自杀,幸亏被及时发现,刚刚救了回来。

全一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而,在已经有点混沌的大脑里转悠了一圈,才叫住了凌菲菲,问道:“菲姐,你刚才说的那个案子,凶手的母亲为什么对自己的二儿子漠不关心?他也是个混混吗?”

凌菲菲想了想,说;“我记得洪文达他弟弟应该是个自闭症,而且还自残。洪文达出狱之后去过圆湾三院找他弟弟,但是没找着。”

自闭症?

圆湾三院?

没找着人?!

这下轮到全一峰呆愣在了原地。他条件反射般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找着?”

凌菲菲摇摇头,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时候不早了,赶紧先回家睡会儿吧,有什么等天亮了再说。”

又是紧张劳累的漫长一天,全一峰拖着满身心的疲惫,回到家后,头还没碰着枕头便已经相约周公。然而,他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隐约间,他听见一阵引擎轰鸣声刺破长空,暗红色的小车从天而降,一头扎进熙熙攘攘的街道,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覆盖在万事万物之上的平静假面悉数龟裂,随着那一抹如同干涸血迹的暗红瞬间粉碎。车身升腾起熊熊燃烧的大火,冲天的火光当中,一个挺拔的男人若隐若现。那人缓缓地解开身上的深蓝色马甲,温和的笑容和诡异的骷髅头,在灼人的热浪里交替在男人的脸庞上闪现。他那不甚真切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烧得漂亮吗?漂亮吗?是不是很有艺术?……”

“轰——”

一个黑色仪器被爆炸的威力抛向远处,仪器上却还闪烁着豆点大的红光。

“你要的证据!给你!给你!都给你!”一个身材瘦削姿态佝偻的青年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那一小团黑色,用近乎癫狂的语气冲着前方狂吼。

仿佛是镜头突然一转,一个巨大的仓库的旁边,小树林里的泥坑里,一个没有头颅的、东拼西凑起来的身躯,正在用露出地面的半个胳膊,艰难地一寸寸往上爬。

“啪、啪、啪”,那是□□拍击泥土的声音,又像是铁锹和锄头的撞击声。

突然,一只腐烂的手伸出了泥坑,手中原本拽着的一沓火化证明在安静无风的天地间狂舞飞扬。一个老男人的声音响起:“证据?大少爷、二少爷,证据都埋在那泥石流里了,一了百了,哈哈哈哈,一了百了!”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凭空出现在了那具终于挣扎出地面的躯体边上,一颗头颅从车上滚落下来,正好落在了那具身躯的脖子上。那个支离破碎的人,用手捂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肠胃,弓着身子站了起来,他似乎在找着什么,一个瞬间移步,仿佛在镜头前来了个脸部大特写,灰败的嘴唇里冒出了几个干枯的音节:“你见到我的肾了吗?”

“肾也不见了,肝也不见了,心肝脾肺肾,通通不见啦!”

那是一个突然响起的青年的声音。

只见一个瘦小的瘸脚小伙子正一手拿着一根甘蔗,一手高举着一个□□“水壶”,欢天喜地。背景不知何时变成了春锦路上那个枝繁叶茂的大院里,青年在那透着斑斑点点太阳光斑的楼道里欢快地唱着不知哪里学来的“童谣”。他背后的脊柱上,却插着一根长长的管子,鲜红的液体正汩汩往外冒着,随着他的手舞足蹈,留下了身后一地的幽幽蓝色焰火。

楼道的尽头,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握着一把菜刀冲了过来。他一把抢过那□□“水壶”,狠狠地摔到地上,溅起无数的玻璃渣子。碎片在他身上割出无数的血痕,他却只顾着歇斯底里地怒吼:“孙莉去哪里了?!孙莉去哪里了?!”

画面又一瞬从圆湾三院晃成了青江边上那几棵迟迟不肯吐露新芽的桃树。洁白的病床上,一个被牢牢禁锢着的灵魂,透过那付正在腐烂的皮囊,绝望地无声咆哮着:“放我出去!”

“常青藤这种小家伙啊,”在耳膜快被咆哮刺破的临界时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慈母般的低喃,“好看是好看,但你得时时提防着,它坏了规矩要冒出头来的时候啊,要是你不及时除掉,很快就给你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被疯狂的视觉听觉冲击折磨得将近崩溃的心脏,仿佛得到了抚慰,一口长长的气息将喘未喘。

突然,一台从天而降的电冰箱直冲地面,随着落地的瞬间,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针剂瓶碎倒一地,从瓶子里倾泻而出的,却是一地鲜红欲滴的血。

一只巨大无比的针管,猛地向镜头扎来。

全一峰猛地睁开眼。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天旋地转,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脑袋里的刺痛让睁着眼睛的他动作僵硬了三秒。他缓慢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太阳穴,没有针头,没有鲜血,只有心里巨大的空洞感和乱成一团的疑惑。

第65章小护士

昨晚对阿古佬住所的勘察结果显示,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的钱包完好,但是没有找到手机的踪迹。附近的住户和另外几名医托都反应说,这个阿古佬平时深居简出,除了病患家属以外,极少跟人交往。所以对于他平时是否有用手机的习惯,大家都没太多印象。

“他要是这么个性格的话,他平时是怎么招揽到生意的呢?他的下家又会是谁呢?”季廉听了电话那头全一峰的叙述之后,想了想便问道。

“这个还得再查查。你上车了吗?小心开车,先挂了啊。”全一峰叮嘱道。

季廉收起手机,专心地把车开进临舟中心医院。不过他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案子,而是因为他母亲。今天一早他收到妈妈的电话,说昨晚半夜里就开始心绞痛,不巧他爸正出差,保姆又请了假,只好让季廉送她过来。

季廉的外公心脏就不好,三四年前还做过心脏支架手术,所以他们一家人对心脏问题都格外重视。到了医院,免不了就是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检查,而他外公当年退休之前,在市教育局主要分管的就是医学这一条线,所以在这些检查的过程中,他们母子俩还遇上了好几拨熟人。

“邓玲今天你值班啊。”

眼前正在给季妈妈量血压的这位阿姨非常眼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小时候住他家楼下的楼下的,是季妈妈的小学和中学同学。他小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她家女儿组织的大院小孩大冒险,可惜那次还没成行就被大人发现,给拎鸡仔似的都抓了回去。

“是呀,我过来巡一下,就见到是你,那我肯定得亲自来的。真是巧了,我还想着这两天跟你打电话呢,我女儿下个月结婚,你跟老季要过来呀。”邓阿姨一边说一边动作不停,手脚非常麻利。

“你女儿都要结婚啦,真是快啊。”听季妈妈的语气,惊讶里满是羡慕。

“不快不快,我都催她好几年了。上个月我见到秀梅,她跟我说那个蒋明明,就是大学都没念完就移了民的那个,儿媳妇儿刚给她生了第二个孙子呢。”

刚到一旁接了个电话的季廉走回妈妈身边,默默地听着这种危险的对话。他跟全一峰在这一点上不太一样,全一峰每次被他家太后念叨,凭他在太后面前插科打诨的功力,简直不在怕的。反正每次最后全太后也只能无奈地骂他两句“臭小子”就完事儿了。况且,全一峰毕竟比他小了三岁,还年轻。想到这里,季廉莫名地有点忿忿,心里的小猫人把全一峰这只黑背大狼狗给拉黑了起码五分钟。

季廉一边忐忑地静候着今天这事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方向,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两妈妈从老同学的二孙子一路扯到以前大院里那个老方家的二踢脚儿子今年又跟他媳妇儿离婚了,季妈妈的好几个常规检查才完成。

这时,一个年轻护士拿着心电监测仪走了进来。来人满面春风的笑容在这个到处都是愁眉苦脸的病患和神情冷淡的护士的普通科室里,倒是不多见。她一边把手中的仪器和记录单据放到桌子上,一边跟邓阿姨说:“哎哟,邓主任您大驾咋光临这儿来了?楼上李院长刚刚还找您呢,您要不上去瞧瞧去?这里由我来给您照顾着,您放心啊。”

护士说话的声音特别甜,听起来也不矫揉造作,季妈妈不禁转头看了看。只见这姑娘白白净净,身材匀称,虽然长相也没有特别惊艳,但笑起来眉眼低垂,有种老妈妈们特喜欢的那种亲切感。

邓主任闻言,也不便多留,起身就要离开,还不忘跟老同学交代:“这位护士小李人可细心了,交给她我放心。副院长找我,我得先去看看,我们回头再联系啊。”

也不知道是熟人的缘故还是咋地,季廉感觉这位护士的态度非常好,让他不禁回想起上次发烧的时候,稀里糊涂地被全一峰抱进特需门诊,在那栋“特需住院部”里受到的“特需”待遇。

李护士一边给季妈妈穿戴上心电监测仪,一边跟他们母子俩解释说:“这个呢,是监控心脏用的,可以24小时连续记录阿姨您的心电图。这样穿戴好之后呢,它基本是不会限制您日常生活和工作的。明天您过来复诊的时候,医生就可以从您最近24小时的动态心电图,了解您的心律情况,万一有什么问题,医生可以及时发现、及时治疗。”

“好的好的,”季妈妈微笑着看着李护士,仿佛心脏也舒服了不少,“我们明天过来复诊还是找你吗?”

“可以啊林阿姨,我明天也是这个班。”李护士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明天您有好些检查的结果要拿的,我先给您去取了,您过来的时候叫我一声就好。”

中心医院的这个小插曲,季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把母亲送回家,没多久便又回到了工作中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当他再次陪着母亲到医院复诊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昨晚亲爱的林女士会跟他强调了两次让他今天一定要请假陪她的事情。

敢情季妈妈不是身体不舒服想儿子陪了,那分明是看上人家医院里的小护士了!

季妈妈毕竟是文化人,说话没那么直接,不像某全姓霸总,张口就讨要孙子孙女儿什么的。

季妈妈只是在来医院的路上,不经意间和儿子透露了一点点昨晚跟老姐妹电话里听来的情况。这一点点情况包括但不限于:那姑娘名叫李静娴,临舟护理学院毕业,今年26岁,未婚而且目前没有男朋友;父母都是外地人,但这不重要,因为她是独女,家里没什么额外的负担;之前跟院里一个年轻有为的已婚医生传出过绯闻,不过后来证实只是谣传,也不知道什么人那么没阴德,好端端的人一花季大姑娘,够委屈的……

幸亏季廉这是在开车,要是在走路的话,估计这会儿都得开始走顺拐了。

一通复诊下来,季妈妈心情大好,不单只是因为各种检查的结果都显示她身体并无大碍,更重要的是李姑娘照顾得细心周到,简直不要太合她的意。她甚至在季廉走开打电话的空隙里,拉着人家姑娘的手说:“我这儿子啊,就是性格比较内向,而且这么多年来就只知道一心扑在工作上,现在哪方面都让我跟他爸省心,唯一不放心的啊,就是还差个在生活上照顾他的伴儿。”

小姑娘心领神会,也不说破,只是拿着季妈妈塞给她的手机号码非常腼腆地笑了笑,那害羞的模样,甭提有多纯良。

“你今天遇到什么了?怎么啦?”全一峰也是忙到晚上将十点半才到家,这个周末他都抽不出时间陪季靖,回来的时候家里这个中考生已经睡下了。

躺进沙发刚一会儿,他便发现了季廉些微的不对劲儿,连忙关切地问道。

季廉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他看。只见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季先生你好,我是今天陪林阿姨做检查的护士李静娴O(∩_∩)O关于阿姨后续保养身体的的一些注意事项,我跟你说一下……”

“这啥?”全一峰看了一脸茫然,“阿姨她还好吧?”

“我妈妈她身体没什么大事,现在是我不太好。”在外面憋了半天,季廉满肚子的小情绪无处发泄,此时就像是心里的小猫人终于幻化了实体,整个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几乎是躺在了全一峰的身上。

全一峰哪有机会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看得到这么软绵绵又状似撒娇的季廉啊,顿时贼心色胆什么都起了,别的也不用多说,先撸一把毛茸茸的头毛过把手瘾再说。

gu903();之所以说要人这种生物一直保持理性是不现实的,就连全一峰这么个人形“季廉情绪探测器”,在关键时刻都会掉链子。他明显忽略了季廉最后的那句“我不太好”,刚刚沉浸入自己万花筒般的美好幻想中的时候,冷不丁地被季廉的下一句话差点儿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