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他会露出丑态。

会输给她。

……可张行简从来不输。

他大脑空白,被这执拗的娘子勾出了几分意气,忘记了自己平时的冷静自持。倘若他理智尚在,他想他一定不会和沈青梧继续争下去,他一定会顺势输给她让她走得干干净净……

他既已猜出她是谁,他岂会和她继续胡来。

事后想来,此时一定是被药性控制了。

喘着气剧烈呼吸的郎君手腕被她扣住,由掐推的手势,改为了搂她腰肢。她轻轻僵一下,他没有反应过来,手从身后掠到了身前。

沈青梧心头疾跳。

她眸中浮起一瞬间的怔忡。

张行简的手如温玉一样,在她衣襟内勾住她衣领。沈青梧渐渐放下自己的凶性,快意涌上……她微有得意,想她要得到他了,是么?

直到张行简的手,摸到了她领下挂着的一块玉佩。

沈青梧并未在意。

她仍与他拥着,与他又缠又亲,手勾住他衣袖抵在他腕间跳得剧烈的脉搏上……她手臂上流出的血,沾湿了他袍袖一点,但是黑暗中,谁也顾不上。

张行简的手指,抵在沈青梧颈下的玉佩上。

本已难耐无比,本已挣扎无比,本已些许失魂……一切神智,在此时重新回来。

黑暗中,张行简摸到的这块玉佩,是上好和田玉,上面刻着一个“无”字。

这是博容赠给沈青梧的。

在益州的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沈青梧虽然当着兵,当着将,却始终独来独往。每逢佳节,旁人都有几封信件,几个遥远的亲人朋友,沈青梧坐在明月下,看一整晚的月亮。

也许是博容觉得她可怜,就亲自雕刻了一枚玉佩。

博容没有想好是否应该将玉佩送她,可他玉佩上写的“无”字,不是给她的,又是给谁的呢?

沈青梧不在乎男子送女子玉佩是否妥当,博容那样犹豫,她知道他只是怕她误会。可沈青梧其实并不会误会,这世上不会有人喜欢沈青梧。战场上不方便在腰下悬挂玉佩,沈青梧就将玉佩藏在衣领内。

她长年累月地带着这块玉佩,每次怒火燃烧时抚摸这块玉佩,便都能想到博容,想到博容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此时此刻,狭室内,拥吻的一方男女,女子依然投入,男子已经冷静了再冷静。

张行简身体被药性逼得像在发着高烧,偏偏他摸着这块玉佩,问沈青梧:“这是什么?”

沈青梧低头,看到她怀中的玉佩落在他修长微屈的手指间。

她蓦地一惊。

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沈青梧听到了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登时想起来自己面临的处境——

趁人之危的人,怎能被人现场抓住?

沈青梧当即扯住自己怀中玉佩一收,人向后退。张行简一怔,有些流连地故态复萌想要留下她:“莫走……”

然而这一次,沈青梧退得干脆利落。

张行简怀中落空,向前追两步,趔趄间,差点被脚边的杂物绊倒。他在原地停步,侧耳听到一声轻微的推窗声。同时间,“吱呀”的木门推开声响起。

长林的声音掠了进来:“郎君……”

长林吃惊地收了声,怔怔地看着这个暗室中的郎君。

他从未见过张行简这般模样——

白布凌乱地蒙着眼,雪白衣襟湿了许多,面有汗渍,雪肤如同高烧一样泛着晕红,乌发散了许多,几绺湿漉漉地贴着面,一身清洁的衣袍也被人揉皱,腰带松松地坠着,帛带委地。

张行简掀开蒙着眼的布条。

长林不敢多看:郎君连眼睛都带着几分润意、潮意。

张二娘子平时看管郎君的一言一行,何时会允许郎君露出这样狼狈的一面?

长林胡思乱想间,见张行简身子一晃,扶住了墙,颤颤蹙眉。他沾着水的睫毛轻轻晃动,脸色时红时白,惑人万分。

他忙上前:“郎君,是长帝姬……”

张行简示意他噤声。

张行简闭目:“先离开这里。”

--

安德长帝姬的筵席上,烟火正是最浓。

帝姬面色不好看,在人群中寻找人,听到侍卫说“张月鹿不见了”,她脸僵了一二分;她一双杏眼看向那与张行简一同来参宴的沈家五娘沈青叶。

沈青叶羸弱瘦削,与年轻娘子们站在一处,仰脸观望烟火,似乎对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可是这里是帝姬的地盘,谁有本事在这里救走张行简?

帝姬不知想到什么,出神了很久,脸色有些苍白。

侍卫唤了她几声,她才回神:“查。满东京城,谁敢与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