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毓秀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捧着碗吃饭,眼泪就往碗里落。
当时褚凤霞和家贵还小,家贵拉着褚凤兰不停地问他的新衣服呢,他的新年礼物呢。
褚凤兰也不回答,直到被家贵吵得烦了,把碗往桌上一放,就跑了出去。
再后来,褚凤霞听别人说,大姐在工厂犯错误了,扣了她所有的奖金。她不服气,去找厂长理论,厂长气得把杯子都扔地上了。
“大姐。”
褚凤霞走过去,看着褚凤兰。
褚凤兰没有抬头,手里依然拿着勺子,哽咽到几乎无法说出话,缓了许久才道:“干嘛。咱妈不是让你倒水嘛,去倒啊。”
褚凤霞没有去倒水,只是蹲下来,蹲在褚凤兰面前,眼泪婆娑看着她,说:“大姐,我针穿不上了,你帮帮我啊。”
褚凤兰终于忍不住了,放下勺子,捂上脸,无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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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如果再来一世。
褚凤霞蓦地想起上一世她离世前冒出的想法。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她想着如果再有一世,她绝不会这么过下去。这一生,嫁了三次,把儿子送给了大姐,听着他叫自己小姨。
那时候时间太短,短到她无法多想什么,便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要重活一次做什么,有什么意义。
可是在崔毓秀和她说完那些,褚凤霞走到客厅,看见她姐双手捂着脸无声痛哭时,她才终于知道了,如果再来一世,对她来说,是为了什么。
“妈妈。”许童躺在褚凤霞身边,小声问褚凤霞:“妈妈,今天晚上大姨怎么哭了?”
褚凤霞在黑暗中喃喃道:“和妈妈一样,想起小时候的我们了。”
“你们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许童有了兴趣,“开心吗?是不是像我和大宝一样,很快乐?妈妈,我真的挺羡慕你们的,你有姐姐有弟弟,想在一起玩就能在一起玩。不像我,每次去找大宝,他都不一定在。”
褚凤霞嗯了一声,“是啊。”
现在想来,褚凤霞才知道,原来小时候也有那么多开心的回忆。
不管是哭过,笑过,还是闹过,甚至是怨过,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日子就像宝贵的水果糖,盛在一个漂亮的玻璃罐子里。
可是快乐的颜色,都被压在了罐子下面,只有那些痛苦的,偏偏在最顶层,不停向现在的自己挥手。
人总是这样,会忘记那些微小的快乐,留下无尽的痛,逼得自己无法转身。
只有把上面那层黑色灰色的记忆扒开,才能看见下面,每分每秒包裹着的幸福。
褚凤霞终于明白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的用意。
她曾经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如今终于可以亲手打开,去真正拥抱那些五彩斑斓的回忆。
褚家贵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少趟了,最后站在院子里,不可置信瞧着眼前这一切,喃喃道:“怎么还有这么多!”
“你一个摩托车能带多少东西啊。”褚凤兰道,“让你借个三轮车或者什么的,你偏不,就要用你的摩托车,说快。这快是快了,可拉不了什么东西啊。”
褚家贵便道:“咱妈打电话,说让我回来帮二姐搬东西。我想着二姐能有多少东西啊,再说了,继军哥还说不要嫁妆,这下好了,说了不要不要,你们还搞出这么多。”
褚家贵走到里面,看见沙发上摞着一层又一层的被褥,便转头看他妈:“妈,你整这么多被子,我姐要盖到哪年哪月去?”
崔毓秀懒得理他,便说:“你送不送?这么多话?”
褚家贵也就嘴上说说,从里面把剩下的被子抱出来,然后仔仔细细捆在摩托车上,最后又拿破旧的床单把杯子包住,省的这一路都弄脏了。
褚凤霞在一旁说:“妈,剩下的那些别拿了吧,真的用不了这么多。”
“用不了也拿着。没见哪家嫁妆是一天就能用完的。”褚凤兰先开了口。
“是。”崔毓秀忙道,“家贵,你跑完这一趟,就别骑摩托了,剩下的这些东西,你摩托车也没办法放。我去大宝家借三轮车,你下一趟骑三轮车去。”
褚家贵只能点头,说:“这些盆啊碗啊的,是没办法用摩托车拉了。不过,二姐,我看你家所有的电器都装好了。那彩电那么老大。下面还有什么VCD机,什么飞利浦的录音机,还有放唱片的,我都没见过。对了,我二姐夫还说要给咱们家送来一台冰箱呢。”
褚凤兰连忙问:“什么东西?冰箱?”
“是啊。”褚家贵道,“我去的时候,我二姐夫和小辉哥正往家里拉冰箱呢,我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什么新飞。二姐夫就说,还有一台在仓库呢,说得空给咱们也送来。”
崔毓秀连忙道:“你是不是给他要了?你张的嘴?”
褚家贵极其郁闷,辩驳道:“妈,你看我是那么脸皮厚的人嘛,我就是凑近看了一眼,说这是什么啊。我二姐夫就说,还有一台是给咱家的。”
崔毓秀只能摆手:“赶紧去送吧。别在那里聊天,送完就回来。今天一天要把这些都拉过去。”
褚家贵叹了一口气,说:“那一会儿我大姐夫下班了,让他跟我一起送吧。实在是太多了,我搬都要搬好久。”
“行行行。”崔毓秀往外推褚家贵,“就让你干一点活吧,你看你。”
褚家贵骑着摩托车走后,褚凤霞也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