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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杏道:“王侠死亡时间是十点五十分到十一点之间,如果证实徐父十一点零五分在观察包租婆打麻将,就代表徐父不太可能杀人。”
曹云点头。
“那……”高山杏不理解:“这不是客观说明徐父没杀人吗?”
曹云道:“恰恰相反,我因为这点才不相信他。他是一名二进宫人员,他是有经验的人。但为什么他没有发现这个证据能救他呢?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肯定会一直在琢磨,到底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难以想像他没有想到这个细节。”
高山杏有些理解:“你意思是徐父留住这个细节,为了申诉?”
曹云道:“不,申诉怎么也比不上一审。我认为这个证据是假的。”
高山杏又不理解了。
曹云道:“假设徐父说了真话,在被捕后不可能没想到这点,因为警方和检方无论在审讯还是庭审上,重点就是徐父半小时去哪了。假设徐父当时说自己去踩点,并且看见包租婆十一点零五分回家。那么这件事是可以求证的。毕竟是刚入冬,下雨,第一次降温的第二天,正常人总会有点印象。”
曹云:“现在说出来呢?事情已经过了快一年,我保证包租婆不记得当天自己是几点回家。”
高山杏道:“这样一来就无法求证,帮不上他了。”
曹云道:“假设他是凶手,他有两个想法,一个想法,这会成为自己申诉的重要理由,司法对极刑是非常重视的,这个证据足够推翻徐父杀人的事实,司法一定会慎重调查,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在这种存疑,其本人又始终不认罪的情况下,上面未必敢签字处死。很有可能就这么一直拖着。还有一个想法,案子拖延时间越长,越容易成为公众焦点,越容易引起大律师的注意。诸如我这类律师,如果得到这个信息,我会通过暗示的手段,将想法植入包租婆的脑中。”
曹云:“徐父观察了妇女两周,我信,他完全可以先暗示我。他知道包租婆在冬季降温第一天,也就是案发前一天的穿着,那天包租婆是十一点零五分回家。我在信任他的基础上,询问混淆一下概念,妇女模模糊糊印象觉得我说的是真的。我肯定有办法说服妇女出庭作证,他就很可能翻案。”
高山杏道:“我有个疑问,王侠损失了多少钱?”
曹云道:“三万多的现金。”
“这么多?”
曹云道:“这也是我怀疑徐父有预谋的原因。根据员工所说,王侠在当天下午五点去银行取了三万元,这钱是明天交一季度房租用的。王家鱼汤的房东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儿孙移民新西兰,他本人只有存折,连卡都没有。他有四个店面,每次都是一季度收租一次,然后马上去银行把钱存入存折。徐父每一天或者是隔一天都会在十点半左右给王家鱼汤送鱼,并且会帮忙杀鱼。他是有可能得知这个信息的。”
高山杏摇头:“我不理解,三万多值得杀人吗?徐父正常工作,两个月赚三万还是有的。”
“卖鱼的利润有两个月三万,但是要交租的,我了解过,徐父的摊位每个月要交七千的摊位费。鱼肉摊位比其他摊位更贵,七千已经算是很照顾了。徐父每个月也就赚七千左右。正常生活花销两千,每周会找一次女人,需要一两千。另外徐娜才大二,课业比较重,每个月徐父会给徐娜一千元的生活费。”徐娜十八岁后福利院就不再贴补生活费,她是通过学前贷款进的大学。
曹云道:“我从徐父的描述来看,他厌恶这份工作的一个原因是很苦,还有一个原因是存不起钱来。”存钱如同打怪升级,银行余额慢慢增加,是人努力工作的源动力。
曹云:“此外,我认为徐父是想偷钱,而不是杀人。我整理下我的想法,徐父提前几天知道王侠要交租,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不在场证据,也就是包租婆。案发当天,他偷钱,结果被王侠发现,双方发生争执,不知道什么原因,恼火之下就把王侠杀了。请注意,徐父第一次坐牢,是入室盗窃伤人。第二次坐牢,入室盗窃携带凶器。也就是说,徐父是有伤人的心理准备的。”
曹云:“徐父想法,偷钱之后,警察很快会找上门,他会把钱藏起来。警察不至于为了三万块全面搜查,拿人拿赃,他只要能扛住讯问,加上包租婆作证,没有问题。风声过后,把钱拿出来,加上自己日常有收入,很容易洗白。”
曹云:“徐父在杀人后估计也慌了,钱肯定不敢要,但是又不能不拿。处理纸币有很多办法,懒一点扔垃圾桶,现在收垃圾根本不会看里面有什么,一桶直接倒到车内去。最细节是凶器,凶器竟然留在现场了。杀人和偷钱是完全不同概念,导致他杀人后没有时间去蹲守包租婆,让他准备好的不在场证据无法拿到台面上来。”
高山杏疑问:“你前面说徐父有伤人准备心态,杀人又凶狠,又处理钱,怎么会把凶器留在现场?”
曹云道:“这把刀跑不掉,徐父案发前去过王家鱼汤,王侠死于杀鱼刀,警方肯定会征缴徐父的杀鱼刀。这把刀很特殊,大部分鱼贩用的是五金店买的刀,徐父这把刀是徐娜激励父亲走正道,买的德国刀,好几百块。以现在的刑侦技术,可以判断徐父这把刀是杀人的刀。如果徐父不丢刀,刀就是死证,无可辩解的死证。所以徐父丢刀这个细节,让我增添了疑虑。”
高山杏:“你认定他是凶手?”
曹云摇头:“不,我刚才说的这些细节都可以有另外的一种解释。也许徐父说的都是实话。”
高山杏许久道:“无论徐父是不是凶手,就你目前的心态,实在不适合成为他的律师。”
“你说的对。”曹云道:“是我不够专业,真正律师不需要知道徐父是不是真凶,也不会受到影响。就算知道徐父是真凶,也会努力帮助其脱罪。但是我做不到。”
高山杏拍拍曹云的肩膀,表示理解。曹云成长时期身边的警察文化非常浓厚,他本人曾经是警察大学的学员。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够周详,不应该把你拉到这种案子中来。”高山杏道:“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会和徐娜说清楚。我帮他出点钱,把案子转给其他律师所。”
曹云道:“我和她说吧。”
……
由于已经是下午一点,医学院盈利型餐厅二楼只有一桌。云隐陪同曹云在餐厅约见了徐娜。
“徐娜,我开门见山的说。综合我掌握的……”曹云见徐娜一脸期待,稍微顿了顿,但是还是继续说明:“综合我掌握的线索,包括了一审、二审律师、警方、检方各方面的资料。我未发现辩护切入点,我没有能力为你父亲翻案。”
徐娜一听就急了:“曹律师,你昨天见过我爸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那个女人作证呢?我爸能说的那么清楚,肯定没有杀人。”
连徐娜都能想到,徐父被捕后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曹云道:“作为律师不判断自己的委托人有没有杀人,我只是单纯的没有发现辩护点。另外……”
云隐拿出一张支票:“这是高小姐给的没有还款期限的五万元现金支票,昨天我们研究了一个晚上的案子,这个官司确实没法打。”高岩个人基本不用支票,但是很多企业,特别是实体企业还在用。高山杏考虑到找徐娜要银行卡帐号过程比较尴尬,所以选择开支票。
徐娜没有拿支票,看曹云,问:“如果曹律师你不接的话,我爸很可能就此冤死。”
曹云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并没有完全的了解你父亲的案子,就去见你父亲。虽然我没有答应接案,但是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毕竟给了你希望。钱,你先收着,将来你有能力还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