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过我父母吧,我说他们最擅长打着喜欢我爱我的名号,实际上却做着伤害我的事,你一边应和着我,一边又和我的父母做着相同的事,是不是还在心里笑我是个傻逼?”
“小钊,这样钻牛角尖除了伤害你自己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苏凡瑜把手背在身后,忍住了伸手安抚他的冲动,“我道歉,对不起,有什么你觉得能弥补的,你都说出来,我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我不会给自己找借口,告诉你我骗你的原因也不是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是有什么功利的企图,这三年多的相处,我的本意不是伤害你,你也应该明白的,对吗?”
“我不明白,”齐卫东恨恨道,“我不明白你主动来找我,却在我表白之后突然失联,就算丢了我的微信,难道不能再加回来吗?那个时候的我对你来说就那么可有可无吗?”积尘已久的怨念借着机会陡然爆发。
“我不明白你干脆地和我分手,却说是因为我不爱你的缘故,过去三年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不明白我现在难过得要命,你却说不想伤害我。”
他并不擅长分辨好意与假心,因为这套逻辑并不适用于他的生活。自保的本能教会他,受伤了就会疼,疼就是别人在伤害他。
“小时,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就会受到伤害,这种感觉,你能理解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心里不似往常受伤害时一般冰冷,反而热热的,只知道自己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现在,相信我爱你了吗?”
苏凡瑜苦笑起来。喜欢的人不想和自己在一起的这种无意的伤害,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齐卫东和他是不同的。他的难过,并不来自于爱而不得,而是突然的失去。就像小孩子突然丢失了不太喜欢的玩具一般,可能刚开始会不开心,慢慢也就好了。
至于齐卫东别的那些质问,他其实是不愿意翻旧账的。因为这于齐卫东无意义,对他来说也并不好受。
但是齐卫东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觉得自己不得不给出解释。
“关于失联的事,很抱歉,是我当年没有说实话。”
齐卫东直觉有些不妙。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提前知道了苏凡瑜会说出一些令他惊慌失措的话。
给小钊说说话,他其实也不能说是特别渣,因为他现在是真的不太记得自己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所以看起来理直气壮的,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
“那一年,我在父母的鼓励下,用自己的笔名和你取得了联系。我觉得我们聊的非常愉快,虽然并不清楚你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在当时,我被喜悦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就发了消息告诉我的母亲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得到想要的爱情。”
齐卫东张了张嘴,想问苏凡瑜这和他失联有什么关系,但喉咙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声都发不出来。好在苏凡瑜很快说到了重点。
“这条消息,我母亲没有回复,也没有看到,因为那个时候,她和我父亲正在那趟即将坠毁的飞机上。”
齐卫东有些恍惚地摇晃了一下身体,一屁股跌进了沙发里。
“之后的事其实我也记得不太清楚,”苏凡瑜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表达自己已经可以坦然地说出这件事了,但僵硬的面部肌肉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确认身份,跟航空公司接触,葬礼,前前后后这些事都是我父母生前朋友们操持的。等我稍微清醒些想起来我还有手机,已经是葬礼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了。
所以很抱歉,我没有及时回复你。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那个瞬间,齐卫东非常非常痛恨自己。
虽然那个时候他不可能知道这个与自己相聊甚欢的网友的真实身份,虽然客观来讲他那会儿什么都做不了,虽然在苏凡瑜父母的葬礼上他还安慰了苏凡瑜两句。
但他还是痛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更早地介入苏凡瑜的生命中,恨自己的无知与无能为力,恨自己刚才理直气壮地提起了这件事,恨得想飞到天上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
命运交响曲讥讽地在他的脑子里响起,像是贝多芬穿越了时空,嘲笑着他的愚蠢。
“我不知道……”他艰难道。
苏凡瑜自己也不好受,但是他决定趁着还有坦白的勇气,一次性把事情都说清楚。
“在那之后,你很快有了新的恋情。我虽然嫉妒,但也替你高兴。”
“我不喜欢那个人!”齐卫东知道他在说谁,急得不行。
“你不用骗我。”苏凡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齐卫东本能地感到情况不对,“听,听谁说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因为在学校实在太出名,他从来没有想过生不逢时是怎么知道自己向以前的男友表白的事的,只觉得那天围观的人这么多,一传十十传百也正常。
苏凡瑜摇摇头?,想要给他一个笑容,又怕自己一笑,眼泪就会被挤出来,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亲眼看见的。你抱着吉他,靠着树,温柔地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歌。那种神情,”他努力掩饰,表情中却依旧漏出一点点苦涩,“你要是也见过,就会知道爱情的样子。”
他就这样看着齐卫东深情款款地唱着,看着齐卫东极力地挽回失去的爱情,看着齐卫东最终拥爱人入怀。
他的父母一直教导他要勇敢地面对心中的渴望并努力地追求,可相处是依靠努力能够实现的,爱情却不是。它是一个笑靥,一次回眸,抑或是一声招呼。所谓命中注定,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他那个时候就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惜他没有。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再联系齐卫东,却不能控制住自己始终保留着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想,“命中注定”的意思,可能是只要他熬过了灵魂的黑夜,就会迎来圆满的结局。
(注:“灵魂的黑夜”是剧本节奏中的一个标志性节点,一般大约在整个剧本四分之三处发生,在这个片段中,主角通常一无所有、痛苦绝望,但最终会成功地找到一个反败为胜的契机,并由此进入结局篇章)
“过去三年里,你那么依赖我,那么需要我,让我差点以为你终于喜欢上我了,但是那终归不是的。”苏凡瑜吐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释然,“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也希望你能早点从这种,我不知道怎么说,雏鸟情结?里面出来比较好。你看,外面的缤纷世界都是你的,去享受你的人生吧。”
我的小孔雀。
苏凡瑜递过纸巾的时候,齐卫东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苏凡瑜曾经告诉他,他是因为微信被删,才没有联系他的。
姜一宁告诉他,苏凡瑜在外界知道的故事中根本就没有姓名。
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真相之外仍有真相,而可笑他肉眼凡胎,竟是始终没有看清过。
他不敢想象当年的苏凡瑜是何种心情目睹他表白,只能重新站起身,干巴巴道,“有什么是我能弥补的,我……”
“不是你的错。”苏凡瑜打断了他,“你确实说过一些让我不太舒服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你能在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时候,也多一些耐心和包容。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不喜欢我是你的错。”
齐卫东情愿他责怪自己,埋怨自己,甚至痛骂自己。如果这样,他就能道歉,挽回,再和好。
可是苏凡瑜没有。他告诉了他一个惊天大新闻。
那些他自认为炙热的情话没能温暖他,那些饱含深情的曲子没能打动他,那些拥抱,那些心跳,那些专属于他的笑容也没能让他感觉到他爱他。
苏凡瑜捧着一颗滚烫的心脏来捂热他,自己的灵魂却冰封着瑟缩在角落里,每一个他眼中快乐和幸福的时光,于他而言都可能只是强颜欢笑的悲喜交加。
他就这样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怎么会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三年?
“其实,和你相处的时间久了,我也会慢慢忘记一些事情,以为我们就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苏凡瑜道,“所以我也不算亏,毕竟和你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谢谢你。”给我这段终身难忘的体验。
齐卫东被悔恨和酸楚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道,“小时,我可以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他捂住心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苏凡瑜笑了起来。齐卫东一贯是会说情话的。
“小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我知道你可能很想要我像以前一样对你,甚至愿意为此说出这样的话。”他顿了顿,“但是抱歉,我不会再相信了。”
终于写到我特别特别喜欢的狗血梗了哈哈哈哈
第49章
烟是苦味的
为了那个所谓的“齐卫东携新欢扫墓”的热搜,王檀再次被迫加班。
由于那些偷拍的照片都很模糊,而且被拍到的对象和苏凡瑜有几分相似,在盛亚封团队的神奇脑洞与苏凡瑜的同意之下,公关团队开始把舆论往“被拍到的人是苏凡瑜”这个方向带。
虽然碰巧这天是苏凡瑜父母的忌日,这一说法顺理成章到让他们都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正因为这个巧合,对于普通路人也好,齐卫东的粉丝也罢,还是齐卫东陪自己的老板兼同学一起扫墓更加可信些,而大肆宣称那是齐卫东“新欢”的,不过是营销号的耸人听闻罢了。
“小瑜,我们现在基本上能控制住局面,”王檀打电话通报道,“就是……有一些齐卫东的粉丝,因为路人说齐卫东陪你扫墓是跪舔金主,所以发表了极端的言论。你最近,要不别看微博了?”
“檀哥,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没经历过粉丝的这种冲动行为,不会往心里去的。况且我平时也不怎么用社交软件。”
苏凡瑜在阳台上抽烟。
因为齐卫东以及室内开了空调的关系,阳台的门是紧闭着的。但它不隔音。
洗漱完毕的齐卫东抱着双膝坐在靠近阳台的客厅沙发上,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
粉丝?他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心里有了计较,迅速打开微博,搜索苏凡瑜。
@苏凡瑜,在?拉我爱豆炒作不得好死
丑人多作怪,呕@苏凡瑜
父母的人血馒头都要吃?@苏凡瑜畜生都不如啊这是
nmsl@苏凡瑜哦不好意思,我这是瞎说什么大实话
可能是生你出来太过损阴德,所以死得早吧@苏凡瑜
……
翻了几十几百条都是这样的言论,齐卫东气得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这群傻逼。他一边噼里啪啦地敲击屏幕,一边在心里咒骂道。
@齐卫东:那些骂苏凡瑜的,你们不是我粉丝,也不是人,我操你大爷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虽说他一直秉持着爱粉粉不粉滚的态度,但在微博这么旗帜鲜明地怼粉丝,还是头一回。
也不止是他的头一回,就算在娱乐圈,这种做法也史无前例。
倒是在某种程度上做实了被拍到的就是苏凡瑜。但也让苏凡瑜是齐卫东金主的谣言有了“佐证”。
刚被平息的热度再次升起,远在公司的王檀很快便收到了无数人的八卦、问询,手机不停地震动。
“……对,所以齐卫东已经知道我是苏逢时了。”
“稍等一下。”他对苏凡瑜道。十秒之后,一声叹息,“小瑜,你能不能跟小东说一声,别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啊?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求涨工资了。”
“他又干了什么?”
齐卫东正眼巴巴地望着阳台门外。
苏凡瑜挂了电话走进来,便看到他开着屏,一脸求夸奖的样子。
他忍住了自己想要摸头顺毛的冲动,感觉孔雀的战斗力一点也不必那种会拆家的、拆完家还得意洋洋的哈士奇来得弱,“你能不能别再捣乱了?”
齐卫东见他并没有要夸奖自己的意思,抖了抖他的羽毛,屏收了一半,又不甘心全收起来,“他们骂你。”
“他们骂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凡瑜无奈道,“我都不在意了。”
“不行的,”齐卫东认真道,“咳咳,他们骂你我就骂他们。”
“烟味儿呛到你了吧,”苏凡瑜不打算再跟他纠缠在这个话题上,“我去洗澡。”
“小时,你真的不能不抽烟吗?”
苏凡瑜摇着头,看到齐卫东站起身便又后退几步,想尽量让他能闻到的烟味淡一些,却没想到齐卫东突然起身向他这里走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结结实实地搂住了。
齐卫东长腿一迈,长臂一揽,便轻松地把他烟熏味儿的宝贝圈在了怀里,只觉得接下去的一切也都将顺理成章,甚至攻破苏凡瑜的心理防线也指日可待,于是自然地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还伸出舌头,小心地想要撬开他的牙关。
然而并没有成功。
——苏凡瑜狠狠踩了他一脚,趁他痛得失力,挣脱了出来,“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让王檀把你接走。”
对齐卫东而言过于浓重的烟味从他的鼻子和口腔双向蔓延开来,呛得他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烟好苦,”他说,“为什么要抽烟?”
苏凡瑜还在生气,也不给他递纸巾了,手臂抱在胸前,想了想,“人生更苦。”
“可是你是甜的。”
苏凡瑜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但因为不想跟他继续扯皮,便又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退让一步,道,“就算曾经是,以后也不会是了。”
“不是甜的我也喜欢。”
苏凡瑜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