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大浪翻涌,林翰抱拳更紧:“多谢南风统领,在下谨记。”
一点就透这一点,南风倒是挺欣慰的,不怕你太聪明,就怕蠢得无药可救:“林公子是聪慧之人,定然不用我多废口舌,不过只有一点,还请林公子记住,我们主母...很大度善良,若是可以,最好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不然那个后果,林公子不会想知道的。”
南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留在林翰在原地寻思。
南风说‘大度善良’的时候,声音出现了诡异的停顿,而后面那语句更是诡异。
‘最好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不然那后果,不会想知道的......”
那一位,从未展现过任何手段,从未做过任何让人惊讶的事情,他甚至对她没有丝毫的了解,可就是那一眼,就是见的那一面,他能感觉到的,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气场。
她神情淡薄,满身随性,可他能感觉到的,那并非平凡人的温柔从容,而是上位者的睥睨气度,如同东陵王萧君夙一般的存在。
她并非附属于东陵王的女人,而是有着与之匹敌的强大的人。
她很宽容,不计较,并非是没权权势和懦弱,相反,她有那样的能力,也许一个师家在她手里不过顷刻之间便能覆灭。
也许那并非宽容,不过是王者凝望着蝼蚁一般的不屑,她不屑跟师萱儿计较,也不屑对付师家,因为根本不值得她出手。
可若是真的惹怒了她呢?就算再不屑,可挑衅得太过分,总会踩到她底线,消耗掉她耐性的时候,然后......翻覆之间,毁灭,轻而易举。
一个看似不起眼没什么脾气的姑娘,可却总有种她比萧君夙更加危险神秘的感觉,萧君夙的强大有目共睹,而她却神秘缥缈,让人更加心悸。
“滚,都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出去......”
师萱儿的叫骂声,隔着一个院子都能传过来。
想起南风的话,那才真是肺腑之言,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想要离开东陵,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为父亲一雪前耻,那他就不能、决不允许自己的路毁于一个被宠坏的师萱儿的任性。
当一个人有非常坚定且必须达到的目标的时候,他就拥有了解决一切阻碍的手段。
师萱儿定亲了,跟她的表兄,据说是以前就选好的娃娃亲,定亲之后就开始走三媒六聘,按照这个流程,不到一个月估计就能出嫁。
而师萱儿在家闹了好几次,一哭二闹三上吊,据说还拿刀子捅了佣人,但都没能改变太守的决定,甚至显然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嘿哎......?”穆九听到之后挑眉,这决定还真是出乎意料,师太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这么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
不过这个决定吧,穆九不好说好坏,师萱儿肯定会痛苦的,毕竟她还痴恋这夏侯堇,可对于师家,这决定可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之前全家人团宠着师萱儿,师太守为了女儿也不惜一切,可现在这样子,莫非是舍弃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人家的事儿,穆九也就听一耳朵,至于他们做什么,她不予置否,反正跟她没关系,也没多大兴趣去关心他们。
而她现在比较关心的还是出嫁这件事情,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出嫁,这种事情可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啊。
虽然说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也是心甘情愿嫁的,明明之前没什么感觉,随遇而安,可随着日期将近,王府里挂满了红绸,看得多了,她倒是真有点儿要当新娘子的自觉了。
心口总是有些忐忑紧张,还有那么点儿期待。
总要什么都体验一下才叫人生,当一次新娘子,好似也不赖。
第348章嫁衣(二更)
书房里,萧君夙一笔一划的在丹青上落下自己的名字,这幅画上画的是后花园,穆九经常去的地方,但是上面却没有穆九的身影。
婚期将近,他也紧张,甚至有些心神不宁,不过这些他却不想向穆九诉说,突然心血来潮想画画,他本来是想画穆九的,可落笔之后却发现自己无法把她画出来。
他的书画丹青虽然称不上绝世大家,但也是拿得出手的,可提笔之后想到要画穆九,却一笔都下不去。
没有任何笔画技法能把穆九描绘出来,这区区一张纸,如何能装得下她的神态?
最后只画了一副花园的图,画成之后,仿佛拓印下来一般,证明他的丹青没有退步,上面没有穆九,可他看去的时候仿佛能看到穆九就躺在那片草地上,躺在披风上,懒散却自由的看着天空,或者恬静的午睡。
南风将这几日林翰的所作所为一一汇报,他最先攻破了师文轩,让师文轩起的头,劝说师太守,说动师夫人,最后坚定的敲定这场婚事,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有主张过什么,可却每一步都跟他息息相关,仿佛水一般,不能凝聚,却能流淌进任何缝隙,不留痕迹。
“做得不错,倒也值得本王给他个机会。”
把师家人作为考验林翰的第一步,既能解决麻烦,又能试探他的能力和决心,倒是一举两得。
“吏部的文书到了,给他吧。”
南风犹豫:“就这么给他?”
这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不敲打一下?
“他不会成为本王的人,没必要多浪费心思,他能走多远是他自己的本事,而谁能让他效忠,是对方的本事。”
他虽然站在夏侯堇身后,但他不会为夏侯堇做到事无巨细,夏侯堇要夺位、要掌权,还差得远呢。
若是他不能以自己的能力收服自己的臣子,那他永远都不能成为真正的帝王。
他虽然会帮夏侯堇一把,但不是现在,就算是对夏侯堇那般好的穆九,她也从未想过出手干预夏侯堇的路,不到万不得已,只要夏侯堇没有性命之忧,他们绝对不会出手。
他们都是一路走过来的人,无比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除了自己,没人能帮你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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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翰接到那来自吏部的任命文书,虽然只是一个六品官职,可那是楚京里的五品官,真正能接触权力中心的官职,这是他官场的第一步,至关重要。
也是师太守一直求而不得的机会。
他郑重的将文书收好,对南风深深一拜:“多谢王爷,多谢南风统领。”
南风颔首:“祝林公子长风破浪。”
林翰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南风统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向王妃传达一声,在下想求见王妃一面。”
“为何?”南风疑惑,见穆主子做什么?
“罢了.....”林翰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笑了笑,摇头:“一时间冒出来的荒唐想法,南风统领就当没听到吧。”
确实只是一闪而逝的荒唐想法,见她,见到了能说什么?无话可说,那何必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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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日便是大婚,穆九的嫁衣终于从燕国送来了。
正红的嫁衣,若燃烧的火焰,绣百鸟朝凤,尊贵华丽,绣工精致繁复,且还是九层叠加,非常的隆重。
头冠是九尾金凤,配雀首步摇,缀赤珠流苏,看着就觉得重。
便是那盖头,也是精心缝制,金银线交织,很有分量。
看着吧,非常的奢华隆重,无比精美,然而那分量,穆九就拿了一下,她觉得穿上之后估计都不能喘气儿了。
虽然那衣服用了不少鲛纱,鲛纱轻盈唯美,可就算再轻,九层叠在一起......
“主子,奴婢服侍你试嫁衣。”小青鱼从打开箱子就已经喜爱得眼里冒星星了。
这么精美的嫁衣,穿在主子身上一定很美。
穆九不是特别想试,但微雪也劝道:“虽然是按照主子的尺寸制作,但还是试一试的好,大婚之日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穆九还能说什么?
沐浴熏香,打理好了身体,穆九踩在刚刚铺好的新地毯上,微雪和小青鱼一件一件的将衣服给穆九穿上。
看着很多,可每一件其实都很轻,层层叠加,每一层不同的刺绣若隐若现,浮动间仿佛能鲜活起来。
“好美......”
小青鱼呆呆的看着穆九,惊艳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明明只是穿了嫁衣,还没戴凤冠,也没有画妆容,可就是这般穿上嫁衣,却已经让人惊艳得移不开眼了。
华丽不等于俗,而有的人天生就适合身在华丽锦绣之中。
平凡会淡化她的光芒,唯有金玉锦绣才能衬得起她的尊贵风华,风姿瑰丽。
而这身嫁衣,独一无二,也唯有她才能穿得了。
看着小青鱼那傻样儿,穆九屈指在她额头一弹,这丫头跟了她那么久还是傻乎乎的,但好色这一点她倒是完全超越了她这个主子,不过不去喜欢美男子,对着她这个主子犯什么花痴?
穆九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这嫁衣穿上身倒是非常的合适,大红的颜色映衬得面颊都多了些绯色,面若桃花,这就是新娘子啊。
察觉到一道特别的视线,她转头看去,萧君夙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屏风处,他刚刚应该是准备进来,可只迈开了半步就停下,看着这边忘记了要进来。
明明离了一段距离,可穆九似乎能从他那双星耀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只有她。
穆九莞尔一笑,缓缓转了一圈,歪头笑问:“王爷可还满意?”
萧君夙闻言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进一步,反而退到了屏风之外,沉默了半响才听到他的声音:“这个答案,留到大婚之日再告诉你。”
啧.....这反应,是被惊艳到了?
居然还躲了,真是有趣。
她的嫁衣到了,那萧君夙的喜服也该做好了才对,似乎之前没看萧君夙穿过正红色,不过他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这般鲜艳的颜色,若是萧君夙穿上,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妖冶又邪气。
第349章睡不着(一更)
书房里,萧君夙负手站在窗前,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黑压压的,仿佛能吞噬这屋内的昏黄灯火。
他旁边的铜盆里,一封信渐渐燃烧殆尽,最后猩红的火焰闪耀一下,然后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书房外的回廊,华晏看了看那窗户,又仰头看了看天,这安静的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
眼下萧君夙终于和穆九修成正果,明明是件非常喜庆的事儿,可总是有人要来添堵。
书房门被打开,萧君夙走了出来,一身冷冽的气息比这夜色更加的寒凉,他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华晏,连目光都没停顿一下就走了。
华晏无奈摊手,他这是被迁怒了?
华晏瞥到站在走廊另一侧的南风,大步走过去,却见南风表情也是凝重,华晏叹气:“你们一个个都摆臭脸有什么用?看着就堵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来的始终会来,眼下马上就是君夙大婚,来,笑一个?”
南风给他一个白眼,非常冷漠的转身就走了。
华晏:“......”
握拳:我......这一个两个的,太讨人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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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夙回到房间,一路心事重重,进门之后努力想把那不好的情绪抛开,可等他整理好心情走进去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穆九不在。
心口又一瞬间的慌乱,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一捏,钝痛。
下一刻反应过来,是了,因为马上就要大婚,穆九不能回卫家再出嫁,那就退而求其次,搬去她的落九阁住两日,等到大婚,她穿着嫁衣从落九阁出来。
花轿绕着东陵走一圈,然后与他完婚。
这两日她都不睡在主屋。
这些日子他每次回来晚了,穆九都不会等他,而是一个人先睡,显得很没良心,但每次看到躺在床上睡熟的穆九,他的心都仿佛被棉花填得满满的。
说不上多感动,就是有种满足感,仿佛心也有了归属。
这些日子都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突然间这样分开,他还真不习惯。
脱了外裳躺在床上,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但却没有温度。
心口仿佛也变得空荡荡的,这种感觉简直遭透了。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最终还是没忍住起身,大步朝落九阁走去。
还没走到就闻到一股子酒香飘过来,脚步微微一顿,站在原地迟疑了半响,还是迈步走过去了。
落九阁四周挂了灯笼,灯火昏黄,院子里搭了一个秋千,一身兰色素裙的穆九懒洋洋的靠在上面,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酒香浓郁,显然是上好的烈酒。
下意识的想要迈步走过去,可想到后天便要大婚,南风他们一直说,就算不能守大婚前一个月不能见面的礼俗,那也得意思意思一下,两三日不见面总要守,他觉得在理,所以就答应了,结果却没想到会这般难熬。
犹豫一瞬,脚下的步伐一转,没有踏进落九阁的院子,而是去了穆九所在秋千的后面,穆九秋千身后不远是围墙,围墙旁边有一个八角亭,他飞身一跃落在顶上,这样就不算见面了吧?
而另一边,穆九也很郁闷,本以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随遇而安、相当之自主的人,哪儿曾想,她居然还会失眠,简直太邪门儿了。
就换了张床,身边少了个人,居然睡不着?
“唉......”
她倒是不想去想的,可她控制得了理智却控制不了心情,躺在这里感觉人格分裂似的,难受。
草地上盘着一个圈儿,这黑漆漆的,就算瞪大眼睛估计也很难看到,听到穆九叹气,青丝儿抬起头‘嘶嘶’两声,脑袋还非常人性化的歪了歪,似是在询问的样子。
穆九睨着它,嗤笑:“你嘶嘶什么?你跟别的蛇谈过恋爱吗?不懂就别吱声儿。”
躺在八角亭上的萧君夙:“......”
青丝儿不但没缩脑袋,还把头往穆九面前探了探:“嘶嘶嘶......”
穆九不搭理它,它继续嘶嘶嘶,穆九晃动秋千速度不快,它居然把脑袋往上面一勾,然后直接滑溜的缠绕上来,占据了秋千的另一边,身子紧紧缠绕着秋千,对着穆九:“嘶嘶嘶......”
“嘿,你来劲儿了是吧?”穆九停下秋千瞪着它:“干嘛?不服气?你一条单身蛇是不会懂我的烦恼的,边儿去。”
“嘶嘶嘶......”别瞧不起单身蛇。
穆九瞪着青丝儿,虽然感觉开了灵智,有那么点儿智商,但也就比智障没高多少,她是多无聊才会在这里跟一条蛇掰扯?
穆九喝了口酒,不想搭理它,但青丝儿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脑袋不住的往穆九这里探。
穆九很嫌弃它,结果青丝儿的脑袋直接伸向了她的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