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仲廉刚从一桌上脱身,在大厅东南角找到越仲山,等他接完电话,说道:哥,他们这会儿喝疯了,估计连你都不怕,要被逮着,那我可没辙,上楼歇会儿吧,我看嫂子跟着折腾一天,肯定也累了,晚上还有一波呢,睡会儿回回血。
越仲山道:他呢?
谁?越仲廉道,你问嫂子?刚在爷爷那边说话,还有县里的远房亲戚,奶奶领着大嫂挨个介绍过去。
我看奶奶是真喜欢大嫂,不光是客气。越仲廉是挡酒主力军,量大架不住灌得猛,此时也有些上头,张嘴就刹不住车,还净是些没用的,人家给大嫂红包,她乐得跟自己收一样,那一桌老头老太太耳朵都不好使,几个人比声儿高,奶奶也跟着喊
他学得促狭:明月!叫明月!天上那月亮!江家的孩子,性子真好,招人疼!
越仲山迈步跟他并肩朝里走,倒也没嫌他啰嗦得烦,认真听着。
只是去了正当中他爷爷那桌,并没看着江明月。
越仲山弯腰,听他奶奶挨着他耳朵说:我把房门卡给他,叫他上去歇会,一会儿我跟你爷爷也上去,你就别来添乱,去亲家母那儿看看,招呼着,可别冷着人家。
昨晚将近两点钟分开,今早再见江明月,是早上八点差五分。
越仲山站在酒店门口,也刚没到多久,一辆宾利就停在酒店拱门下,门推开,下来的是江明月。
他穿着跟越仲山配套的礼服,头发全拢上去,露出额头和干净整洁的眉毛,眼睛很亮,神情有些别扭,跟那天去试妆时被涂了口红后的表情如出一辙。
越仲山的眼神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被围在原地整理头发和衣服的江明月倒是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自己的新郎。
他看向越仲山,隔着一段距离,先很客气地点了点头,跟以前一样,随后冲他笑了一下。
越仲山应下他奶奶的话脑子里一直是江明月的那个笑,又想,今天一整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看到江明月,就都是在那样笑转身朝徐盈玉那边去。
他们俩单独待在一起听最后一遍流程安排时,交换戒指的时候,挨桌敬酒时,改口喊爸妈时,朋友们合作伙伴们起哄开玩笑时。
江明月都是那样笑。
好像这场婚礼真令他感到了一些愉快。
大哥。越仲廉道,应该是我喝太多,不然我为什么在你眼睛里看到春心荡漾的意思。
越仲山道:你昨天跟我说,原本安排今晚住哪?
越仲廉想了想,指着窗外的海城地标大厦道:就隔壁楼上啊,七十二层的大平层,正对海城大桥,底下就是环球金贸,到晚上往外一看,喝!街边灯火辉煌,海上航灯忽隐忽现,那叫一个好看,那叫一个浪漫。
越仲山打断他的唠叨,只说了两个字:也行。
行什么,什么行?越仲廉看着他已然走远的背影,咕哝,昨天嫌我心术不正,今天又也行也行,以为婚房布置变来变去好玩呢,没对象也不是这么白给人折腾的
说着掏出手机,火急火燎打电话:七十二楼床上那玫瑰收拾了没,赶紧重新弄上,哥改主意不当文明人要当禽兽了新房的也别撤,黏糊一天哪够啊。
长辈们大多都退了场,晚上那一波全是年轻人。
闹到八点钟,越仲山和江明月被伴郎团偷偷摸摸护送到酒店后门,车在那等着。
江明月靠里坐,越仲山随后准备上车,越仲廉叫了声:哥。
他出神好一会了,刚才越仲山就注意到,听他叫,便回头看他。
越仲廉手上拿了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给越仲山看。
越仲山关上车门,朝他走近两步:有事?
这东西是摄影那边儿的老板给我的,有个小伙子负责拍花絮,专门往人少的地方绕,进了堆烟酒的小隔间,在那儿歇了会儿,去上洗手间就忘了把它带着,搁在桌上,一直没关。
他手上是一台dv,越仲山听他说了一半,就已经接了过去,屏幕上是一段暂停的视频。
他们拿不准要不要删,就来问我,我是想跟你说,怕你不知道嫂子心情不太好,他应该就是太累,你
越仲山按下播放,进度条显示前面已经有几分钟,但从越仲山开始看的地方,没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是江明月。
屏幕右下角有时间,越仲山想了想,差不多就是他奶奶说江明月到楼上去休息那会儿。
他推开门看到没人,就反手关了隔间的门,也没四处看,直接在高度合适的两箱酒上坐了下来,拎在手里的白色西服掉在脚边。
隔间里不算亮,但搁在角落桌上的DV正对着,刚好能看得清江明月的脸。
门关上以后,他就收了所有的表情,整张脸都只能用木来形容。
坐好后,就没再动过,整个画面上,只有右下角的时间跳动没有静止。
越仲山静静地看了八分钟,直到江明月低下头,胳膊肘撑在大腿上,用手捂住脸。
画面安静,甚至一直都只有视频本身的白噪声,但又满屏都是崩溃。
越仲山合上DV,片刻后抬起头,把它递回给越仲廉。
可以删。他说。
第11章
站了一整天,说了无数遍回答恭喜恭喜的谢谢之后,回到新房是晚上八点多。
越仲廉帮他把门打开,不太放心地交代了几句,才领着伴郎团离开。
江明月只开玄关的灯,脱鞋光脚走了一阵,随便推开间房门,见有床有被,就走进去,衣服都没脱,头发里留着没摘干净的彩带喷条,身上带着熏人的烟酒气,十足的刚从宴席上下来的模样,倒头就睡。
心里暂时没事压着,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明晃晃的太阳光打敞亮的落地窗铺洒进来,已经不知道照了多久,也亏他照样睡得结实。
摸出还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几条消息都是公众号推送,他身边那一圈人估计也都得睡到这会儿。
江明月从床上爬起来,跟徐盈玉打了个很短的电话,先去冲澡,没找到衣服,就穿着浴袍溜达。
房子的地段他知道,去年刚交房的新楼盘,距离海大校门口两分钟路程,头从窗户探出去就能看见,比从他宿舍走过去都近得多。
往常他们从宿舍楼出发去校门外,还得扫个共享单车。
大学城这种地方,尤其紧挨着学校的,有近的好处,非要挑缺点,那就是一般都没有别墅区。
这是个大平层,一层一进门就是客厅,连着岛式厨房,近四百平方,不算小也说不上太大,看着很敞亮,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是要按家里那种佣人配置,就必定不够用了。
他昨晚睡的那间浴室没那么大,应该是客房。
走出去绕了一圈,江明月在对面找到了主卧,房顶攒着氢气球,到处都是彩带,围出新婚快乐,墙上挂着结婚照,下面摆着那张徐盈玉在CASSINA订的床。
黄花梨打的框架,纹路精致细密,床头是长辈偏好的欧风,赶着做好走最快的海关,还是在婚礼前三天才到,上面是VISPRING江明月睡习惯的床垫。
gu903();两米乘两米五的尺寸,摆在正中间,这间房里,最打眼的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