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海底月 翡冷萃 2413 字 2023-09-07

他试着把自己代入到越仲山的位置上,重新思考过去他们相处的这几个月,但是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即便对越仲山有可能、且是有很大可能曾经喜欢他这件事仍然没有实感,却也并不妨碍江明月开始感到抱歉。

一种在被机缘戏弄的无措中产生的抱歉。

江明月意识到,他在面对越仲山时努力做出的自然的样子,在对方眼里,应该也等同于羞辱。

从越家离开还不到三点钟,江明月联系不上越仲山,暂时也不再打算回家,就先去了趟学校。

把图书馆自己占的位子上的东西拿走,往实验室去。

早上请假的理由是感冒,进了实验室,几个相熟的师兄师姐先后来问了几句,江明月说没事了,就多了几筐试管去洗。

魏东东也在隔壁洗实验器材,就是上回江明月给玫瑰材料那个。

身高直逼一米九,跟清洗台的高度实在不很匹配,边洗边捶腰拧脖子,大脑门上全是汗。

江明月把实验服的袖口塞进第一层橡胶手套,裹严实之后戴上第二层的同时,他帮江明月把两筐试管搬到了清洗台上。

魏东东道:就这些?

江明月说:实验室还有两筐。

魏东东道:你洗,我去搬。

江明月谢了声,没客气,打开水龙头去找清洁剂。

等魏东东把东西全搬过来,江明月说:师兄,你忙你的去吧,我洗这些顺手就都洗了。

魏东东还剩不少,基本跟江明月没开工的量差不多,不好意思道:这太多了。

江明月说:反正我没事儿,你忙吧。

魏东东确实着急,上周那一批的数据全有问题,他最近愁得直掉头发,一时间少女心被江明月的关心占领高地,感动道:好师弟,下回给你买好吃的。

江明月对他笑了一下。

沾了强力清洁剂,框里的颜色瞬间五彩缤纷,全是化学药剂,他们好几个实验室的人,做完以后不分种类全扔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有毒没毒。

江明月中途换了三次手套,洗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才招呼魏东东把最后一筐烧瓶扔进烘干机。

吃饭去。魏东东等在一边,看他洗手,边很热情地说,不吃食堂,请你吃烤鱼,火锅也行,你挑。

江明月有气无力道:我累死了,回家歇着。

魏东东坚持道:总得吃饭吧,上次听徐婕说,你家就住学校对面,咱吃饭也在学校对面,到地方坐下歇。

上次拿你东西也没谢你呢,不是瞎客气,走吧。

江明月再挤一泵消毒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洗第二遍手,摇头说:师兄,真不去,我腰都累折了,你要想感谢我,帮我翻个东西,老师明天要,我还差个总结。

魏东东看他苦着脸,也笑了,痛快道:行啊,小事,回家发我,今晚给你搞定。

江明月说:自己翻,别用翻译软件,不然到时候被骂的人是我。

魏东东撸他脑袋一把:知道,你师兄有没有这么不靠谱。

魏东东这会儿只剩下等测算结果,看江明月耷拉着眼睛没精打采的很有意思,送他出去,顺路去食堂。

岔路分开前,江明月被他拍了把肩膀,好险没被拍倒。

昂首挺胸。魏东东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江明月没理他,把拎在手里的书包背在肩上。

回家后,江明月给佣人放了假,把文献发给魏东东,就进房间睡了一觉。

今天越仲山奶奶和魏东东都说他没精神,还真是,倒头睡下,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他还没怎么清醒,眼睛半睁,就伸手去摸手机。

上面没有越仲山的消息和电话,他又打了一次,眼睛闭上,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这次打通了,一直没人接,江明月连着打了三个。

第三次终于被接了起来,没等越仲山说话,他说:你能不能先回家一趟?

没听见越仲山回答,江明月慢吞吞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睡得太久,家里又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就睡得沉,此刻觉得身上很热,又没力气,自觉语气也没什么说服力。

他缓了缓神,闭着眼睛又说:你昨天说,我家的烂摊子还有很多,能具体告诉我吗?

越仲山说了两个字:赌场。

江明月想起来,是他爸江文智在的时候手里的东西。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也没什么办法。

海城的地下赌场规模很大,层层扒皮之后,几乎是个圈内人就都沾着一两家。

江文智的那几间规模尤其大,之前运行得还算可以,场子里没什么太不过眼的事情,毒更是完全没有。

但他去世之后,其他的利益相关者就上了手,现在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江明楷就算想脱手,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办到的事。

江明月哦了声,沉默了一会,大概越仲山还在等他的反应,他只好又说:所以你会去举报吗?

跟往常一样,语气绵绵的,声音又低,像只是在讨论甜点要草莓口味还是芒果口味。

越仲山一整天都没办法完全忘记他昨晚那张哭脸,现在听他却又像什么事都没了,厌烦道: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会怎么做,江明月,只有一句话,离婚你想都别想。

他还想对江明月说,让江明月别想玩他第二次,但总觉得说出口后受羞辱最多人的还是自己,就又没有说。

我要挂了。

江明月说:不要。

然后又说了两遍让他回家,越仲山都没反应。

江明月没办法,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黯淡的天色,杂家着一片床褥摩擦的悉悉簌簌的声音,他说:三年前,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什么话?

越仲山到家的时候,江明月总算完全摆脱了睡意。

他在沙发上盘腿坐着,客厅只有电视屏幕的荧光,宽大的家居裤裤腿向上卷起一些,露出纤细的脚腕。

上面还有两道指痕,但不刻意去看的话,也不算很明显。

江明月其实非常尴尬,越仲山不理他的时候,他上赶着,现在回来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有些傻地拿起身边的手机冲越仲山晃了一下:白天陪奶奶去了趟医院,去你家在你房间看到这个。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虽然已经在电话里解释过一遍,江明月还是又补了一句,不好意思。

越仲山的眼睛没看那个手机,也不与江明月对视,好像根本没抓到江明月话里的重点,只问:去医院?

江明月回答:她说头疼,但医生说没大问题,让她多睡一点。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越仲山甚至仍在玄关站着,没有走近一步。

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形容,江明月看不懂,只知道不算生气,但也足够难看。

嘴角平直,下颌线咬得很紧,眼神下垂,全然的拒绝沟通的样子。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