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先看看这个。”
孙文远递给她一封书信。
“老爷,益州地界,山河贫瘠,物产不丰,产业稀少,进展艰难。绥阳县临近之郁阳县,有一处田庄,主人家因今年之秋荒家道中落,无力维持,儿子去年考取秀才,即将上京赶考,主人家放话,卖出田庄,以为暂住京城之资。老奴与荀安正在接洽,或可成事。”
孙婵惊诧抬头,“金叔想要买田庄?爹,咱们不是打算,只买一套宅子,另外置办些产业吗?”
士农工商,大梁朝重农抑商,也就意味着对农业的管制比对商业严厉得多。他们本来决议让金叔先回益州寻找特产经营渠道,置办下几间铺子,日后不至于坐吃山空。
“咱们都离开益州那么多年了,人情风物也有些记不清了,哪有什么生意是端着一大把银子过去就能成交的?”孙文远抱臂瘫在椅子上,圆滚滚的肚皮上搁着暖炉,“而且,有地就能种出米来,还能养着仆人,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有些冒险吧,”孙婵捏着书信,惴惴不安,“虽说私下土地买卖屡禁不止,明令上,可是说了不许的。日后每年都要和当地官府直接打交道,查税收查户籍,一招不慎,可就前功尽弃了。就算山高皇帝远,也难免流离奔波。”
“放心吧,你金叔有分寸的,自然会仔细考察,再决定是否下手。而且绥阳县,可是你爹我的老巢,那座山上有几个坡儿,我了如指掌,大不了咱们一起躲到山上去。”他闭着眼睛。
“我才不要跟你躲到山上去。”孙婵轻轻翻了个白眼,翻转着薄薄的纸,“这就没啦?”
“你还没看完呢。”她爹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皮,已经快要睡着了。
孙婵感觉把信摆正,果然右下角有一行蝇头小字。
“荀安问老爷夫人安,问小姐安,望小姐保重。”
“就这样?还不如不说呢。”她低声抱怨,转念想到,当着金叔的面,为她多写了一行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小心翼翼挤着指甲盖儿把那行字撕下来。
“对了——”“嘶啦”一声响,孙婵把纸条收入衣袖,与她爹说起这几日皇帝陛下李凌风的怪异之处。
他闭着眼睛,听完后缓缓睁开眼,神色带了几分凝重,“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
“你。依着你旁日的性子,该如何回答?”
孙婵懂了,她是有些急躁,想着马上就能离开,不想费心费神与他周旋。
按着她旁日的性子,应该更委婉才是。
……
孙婵回到自己的房间,院门前便听到男女调笑的私语。
“绛芷姑娘,我……向小姐求娶了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谁说我要嫁你了,快走快走,等会儿小姐就回来了。”
“我……不走。”
“你走不走?”
“我不走。”
孙婵在墙外听着娇俏的女声和低醇的男声,相声似的一唱一和,捂唇轻笑。
“你不想嫁我,为什么为我绣帕子?”
“不过是感谢你,在我受伤时多有照顾,自作多情!”
她可以想象,小丫头说这句话时一定翘着嘴巴转着眼珠子,十分娇俏的模样。
“你……你别以为我不懂,真要感谢,送些什么不好,非要送帕子?你分明,分明也对我有意。”
院内的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了,孙婵轻咳两声,笑着走进去。
“咳咳,本官裁断,这位姑娘,对这位公子的确有意。”
“小姐!”石献见了她霎时跪在雪地里,不住磕头。
“哎呀你在做什么?”绛芷低低唤着,想扶他起来,却拉不动,“小姐,你快让这傻子起来吧,冰天雪地的,冻到膝盖可怎么好?”
“快起来吧,石献。”孙婵屈膝虚扶了一番,在秋千上坐下。
“绛芷这丫头可是从小跟着我的,你的人品我也放心,”看着绛芷羞红的脸和石献眼中的深情,孙婵觉着更有趣了,“这样吧,绛芷还小呢,等你明年开春及笄了,就为你们赐婚,可好?”
“小姐,我不要嫁给他。”绛芷连忙摆手。
石献又跪下去,“谢小姐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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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十二月中旬,层云密布,多日不见阳光,处处却都有了些年节的喜庆,到处张灯结彩,贴了簇新的剪纸和春联。
天气不好,心里就像堵着块棉花,何况孙婵想着荀安,蜀道艰难,不知哪里天气如何,路是否好走,进展是否顺利。
“荀郎,婵儿思念甚切,以至夜不能寐,盼你入我梦中,聊慰相思之苦,也盼你早日归来。”
她皱了皱鼻子,放了笔,把手中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再次提笔,“荀安,你坏死了。人虽走了,却处处留下你的影子,看到大树,看到假山,看到核桃酥和糖葫芦,都让我想起你。你对我那么好,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若非如此,我便不会一直想着念着你。”
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她咬着唇看了一遍,提笔正要再补两句。
“荀安,你坏死了……”
娇憨的嗓音响在耳边,她手一抖,手下的纸张染了一片墨痕。
文昭玉揶揄地笑着,抱臂凑近了还想再看,那张命途多舛的纸已被孙婵揉成一团,收进袖中了。
“偷看别人的书信很没礼貌。”孙婵虚张声势。
“好好好,再也不敢了。”却毫无懊悔之意,十分自觉地坐上软榻,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便是那个俊秀侍卫吧?最近怎么没见他?”
“特意叫他避开你的,”孙婵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荀安假死这事,不必叫她知道,又坐在案前在新的宣纸上落墨,“免得你多看几眼,和我一样沉迷他的美色不可自拔。”
“我才不稀罕,虽说他长得不错,在我看来,太过斯文。像凌舟哥哥……”她闭了声,双手撑在案上,凑近孙婵,耳语道:“你的那位‘姐姐’,最近与傅祎走得挺近。”
孙婵正临摹一贴宁神静气的佛经,闻言只微微摇头。他们本就是老相识,以元娘的八面玲珑,傅祎那二傻子只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份。
“她可靠吗?会不会,为了攀上傅家,把你算计沈青松一事泄露?当时皇后表姐一心想要撮合你们,若她知道,你早就起了异心……”
她有些出神,手腕还控制着一贯的力道,稳稳当当落笔。
不止算计沈青松,有一事文昭玉也不知,元娘知道她想把京城的财产换成大量现银,她不会猜不到,他们一家人要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沉声道。
……
“话说当日,匈奴王乌邪木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兵临骁谷关下,兵甲精良,一字列开,恍如黑云压城。为首大将,是野心勃勃,先帝时期便屡次骚扰我大梁国境的呼延山,听闻其人,臂如抡锤,眼似铜铃,少而好武,能举千斤之鼎。”
“而前三皇子李凌舟,只有一支区区五万人的黑豹军,纵使视死如归,也不能敌。那三日杀了个昏天黑地,断肢残骸,堆积成匈奴人的登墙梯,血漫成河,甚至染了漓河的源头泯江。”
醒木击案,满座镇静,只有帘后的说书人,影随风动,孙婵和文昭玉坐在二楼的雅阁,也不住收敛了呼吸。
文昭玉更是红了鼻头和眼眶。
“我军节节败退,眼见城关不保,三皇子大喝一声,匈奴休走,待吾冲杀,誓要与尔等同归于尽!霎时尘雾四起,遮天蔽日,掩了匈奴人的口鼻,三皇子打开早已残破无力支撑的城门,带领残兵冲进乱军之中,一箭把乌邪木之子,乌邪聦射下。”
“哪有这么夸张?”文昭玉小声抱怨,眼里同时划落一道泪痕。
“原来三皇子有这样的神力?难怪三十万匈奴军的铁蹄下,骁谷关还能保住!”
“那三皇子立了大功,为何会被关进天牢?”
大堂内渐渐响起些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说书人折扇开合,“啪嗒”一声,拍在掌心,“莫急,莫急。”
“三皇子出生时,苍穹星北移,璀然有光,钦天监预言,其帝王将相命格,贵不可言。其后三年,无灾无患,民生安定,海晏河清。”
“可升平二十年的旱灾,饿死了不少人。”有人插话。
座下的另一人回道:“你傻啊,那是三皇子已经三岁了,定时他降生带来的瑞兆只能维持三年。若不是三皇子,那场旱灾怕是早就发生了。”
说书人赞许道:“这位公子极有见解!三皇子身负瑞兆,天生神力,三岁习武,六岁百步穿杨,十岁亲赴战场,与乌邪聦交手数次,不分胜负,终于在那样惨烈的情景下,把乌邪聦的首级砍下。”
“虽然三皇子力敌千军,数十万大军齐攻之下,腹背受敌,难免力有不殆。呼延山放话,砍下三皇子首级者,封万户侯,此时三皇子已单枪匹马闯入敌军腹地,身负重伤,插翅难逃。千钧一发之际,虎威大将军文寻和他的孙儿,中郎将文昭栩率着二十万青蟒军赶到骁谷关,把匈奴击退。”
众人沉浸在故事中,久久无话,说书人又一拍醒木,昂声道:“今日与大家说道这个故事,绝无虚言。古往今来,称王败寇,在下只是惋惜,将星陨落,他这一段守城事迹,连带着五万大军葬身骁谷的英魂,被一把黄土埋没,日后,再也无人提起。”
座下众人发出唏嘘。
“这人是你安排的?”孙婵问。
文昭玉颔首。
倒是与她爹想到了一处,孙婵又道:“只怕效果不佳。百姓都是听个乐子,这故事其实颇多漏洞,比如三皇子驻守骁谷月余,守城之战三日,文家人为何不早发救兵,比如匈奴人为何会在三月进犯,那时天气乍暖还寒,凉州之地更是苦楚,为何不等到五六月再兴兵,比如,为何三皇子有守城之功,甫一回京,便被打入天牢,按理说当时李凌风登基不过一月,先帝旧臣的心,都向着三皇子。”
文昭玉苦笑道:“是啊,百姓怎会深究这些。正是因着他们不会深究,我才遣人摘了这故事最精彩的一段,添油加醋,把他说成个无所不能的战神,让他们记忆深刻些。”
“那你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时,我听说匈奴来犯,十分担心,拿了爷爷给我的令牌,骑马一路闯入凉州,进入青蟒军大营,才发现他们派了凌舟哥哥的军队作先锋,根本不打算派出援兵。”她扇着眼睫,落寞地笑了笑,“我当时,又哭又闹,又是绝食,又是上吊,让他们发救兵。我咬断绳子跑出大营,抢了一小兵的马,奔向骁谷关。”
“爷爷担心我出事,才终于派了援军,他们原来早就整装待发,坐视凌舟哥哥的五万军士被匈奴人蚕食干净,再发兵退敌。”
“还好凌舟哥哥命大,一匹有灵性的红鬃马把他驮出城关,当时,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干净的地方,血粘着睫毛,眼睛都睁不开了,马首上,悬挂着乌邪聦的首级。进入我军阵营,便全身脱力,从马上摔下。”
她哽咽着,大剌剌用袖子擦了泪,“我想留下来照顾他,爷爷却极为生气,把我打晕,绑好了命人送我回京城,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爹娘禁足,求告无门,去哪儿都让人看着我,直到你及笄那日。”
“我爷爷从前说,凌舟哥哥是他最看好的一个晚辈,哥哥也把他视为好兄弟,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只因为傅家授意,便袖手旁观,原来权力真的能使人面目扭曲。”
孙婵握了握她的手,正要开口安慰两句,便听一楼大堂有人站起反驳。
“李凌舟是前三皇子,现在的阶下囚,虽说还未定罪,回京那日,对新君不敬,在城门处口出秽语唾骂当今陛下,众人皆知。你一说书的散布妖言,称颂罪人,意图惑众!”
“是啊,匈奴大军来势汹汹,五万军士葬身骁谷,他是如何生还的?听说,他许了乌邪木好处,放他归来,来日登上皇位,割地赔款,率大梁百姓向匈奴称臣!”
“不太对吧,先帝经常夸耀三皇子,赤诚忠纯,多年来抗击匈奴,战功赫赫……”
“什么战功赫赫,和五万军士一起战死,岂不名留青史?为何卖国求生?就是个通敌叛国的罪人,不知这说书的安的什么心!”
文昭玉一拍桌子,站起来便要下去和他们理论,孙婵忙拉住她的手。
“他不是那样的人,婵姐姐这一定是李凌风制造的流言。凌舟哥哥逃离战场时身负重伤,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的皮肉,我是亲眼见过的!怎么可能与乌邪木做了交易?”
孙婵拉着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皇子背后是民望,他是朝中老臣忍辱负重的希望,李凌风登基不足一年,根基不稳,先毁了三皇子的名誉,寒了百姓和老臣的心,下一步,就该下杀手了。”
“这么假的传闻,竟也有人会相信!”她气鼓鼓坐下。
孙婵安慰道:“我爹已经派人去彻查此事,看他打算如何把三皇子的罪名坐实。你先别担心。”
作者:对不起读者宝宝们,前几天三次实在太忙,补一张长长的请假条。
明天有二更。感谢在2020-04-1021:39:28~2020-04-1323:1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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