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他心里,傅涵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打打架拌拌嘴,他没问题,可是杀人这些,他肯定是下不去手的。
兰休耐心跟他沟通“现在还没到要我命的地步,再说就算我愿意,格雷也不可能同意啊,药都是经他手配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格雷,傅涵的表情变得更差,“我就奇怪格雷医生怎么不跟你说话,原来也是因为这个。你就非得为了不相干的人,把我们的心都伤透了才罢休是不是。”
兰休被傅涵瞪的,感觉自己都要无地自容了。好像自己给那个小女孩喝血,就是一件非常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但他相信,别看傅涵这么骂他,但如果换成傅涵处在他如今的位置上,这小崽子也一定会去救那女孩的。
但说不定就换成他把傅涵骂得狗血淋头了。
当初看见小菲在他脖子上咬的伤口,兰休都抑制不住心口的怒气,尽管他知道小菲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可他还是对那孩子摆了脸色。
现在想来他都有些惭愧。
傅涵突然起身,去一边的医药箱里翻找包扎消毒用的工具给兰休处理伤口,刚才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现在被光脑一照,伤口周围红肿得更明显了。
里面露在外面的一圈红肉,已经开始流出暗黄色的组织液,把周围的衣领沾湿了一片。
消毒剂一喷上去,兰休就疼得倒吸凉气,傅涵却故意对着伤口又多喷了好几下,等看到男人额头上青筋都凸起来,才停下手上的动作,用绷带一圈圈的缠在脖子上,最后狠狠打了一个结。
“紧吗?”傅涵问兰休。
兰休被他勒得已经发声困难了,摸着紧紧箍在脖子上的绷带,点点头“有点。”
“那下次就好好保护你的脖子,别再让我看到牙印之类的伤口,否则我就直接勒到底,再把你挂在房梁上!”
“……”
兰休被他的表情吓得半天没敢吱声,等傅涵心情稍微平复下去,才小心翼翼的嘟哝一句“原来怀孕的人脾气会变得暴躁是真的。”
尽管兰休声音很小,还是被耳朵尖的傅涵听到了,抬手就把一卷绷带砸过去,“真个屁,老子都是被你气的!明天绷带自己换!”
看着傅涵转身离去的背影,兰休咕咚咽了下口水。
看来,确实是真的。
第67章
躲进防空洞的第六日下午,凯斯来防空洞找了兰休。
别看外面炮火连天的,凯斯身上的军服却纤尘不染。皮鞋锃亮,军帽端正,腰上带着枪,一进防空洞,所以病患都退避三舍。
“我已经帮你拖延六天了兰休军长,你知道联邦的规矩,第七天开始就要上报死亡人数,到时候一个没死,我怎么交差?”
虽然凯斯嘴上这么说,可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紧迫。
兰休刚抽完血,靠在墙上感觉面前的凯斯都快变成两个了。
他闭上眼,眉心皱了片刻才缓缓睁开,“以你的效率,从现在开始明天也能完工。”
凯斯咧着殷红的嘴角,做出好笑的表情,可是眼睛里折射的光,却阴飕飕的,看不出一丝喜悦。
他抬腿朝兰休走来,厚重的军靴踩在地上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凯斯一把掐住兰休的脖子,指尖用力,把他的下巴向上抬起,居高临下睨着他“兰休军长,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可就不好玩了。你不该这样,既然我都拿出百分百的诚意来玩这场游戏了,那你得全力以赴才行啊。”
凯斯对兰休现在的表现非常不满。
兰休被他掐着脖子,不想反抗,也没力气反抗,他问凯斯“那你觉得我全力以赴该是什么样子,拿着抢去外面跟那些驻留军对着干?以一敌千还是以一敌万啊?”
说着,兰休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你别被那些传说洗脑了孩子。”他指着自己的脸,一字一顿“我,兰休,你们所谓的战神,其实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通天的神通本事,只有这副血肉之躯,一发子弹一把刀都能让我毙命。你要是指着我能给你表演个什么飞天、遁地的,那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凯斯盯着他的目光越发凶狠,手下的力道也在渐渐加重,“既然什么本事都没有,那你还敢骗我违抗联邦的指令?”
“我骗你?”兰休忍不住笑了。“论智商,咱们俩谁也骗不了谁。是你非要参与这场赌博,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或者也可以说你高估了我,高估了自己手里的筹码。”
现在兰休的命就捏在凯斯手里,只要对方稍稍用力,他不出两分钟就能毙命。
可是在兰休脸上却看不出丁点儿的恐惧,就是这种无论处于何种危险中都安之若素的神态,让凯斯就知道,他绝不是一般的人物。
“你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凯斯对于兰休的计划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如果不是因为诺亚城这次变故,他还没机会接近兰休。这个老家伙很聪明,总是能想方设法把他避开。
所以他打心眼里感谢联邦下达了屠杀令。
可惜的是,兰休却丝毫没有陪他玩游戏的兴致。
“底牌?你觉得有底牌的话我还用现在这样?不过你非要这么问的话”说着,兰休把自己的两条袖子都拉了上去,将伤痕累累的胳膊展示给凯斯。
“看到了吗?我的命,我自己,这就是我最后的底牌。”
看到手臂上那十四个针头,凯斯一向淡漠的表情也不禁产生了动容。
“……你真是疯了。”
两个人一直都在储物室里说话,平时这边的门都是封闭的,只有医务人员才知道开门密码。
陈言抱着需要处理的医疗垃圾推开储物室的门,一进来就看到凯斯紧紧掐着兰休的脖子,吓得他大喊都忘了,举起手里的垃圾桶就朝凯斯头上砸。
凯斯松开兰休,一手挡着垃圾桶,一手抓住了陈言的手腕。轻轻松松就将对方控制住。
他每次看到陈言心情都意外的好。
“小卷毛。”
“去你妈的!”陈言被凯斯抓着无法动弹,他看靠在墙边的兰休担心道“兰休军长你没事吧?”
兰休捂着脖子咳嗽了半天,除了伤口有点疼外,其他的问题不大,朝已经自顾不暇的陈言摆摆手,“多谢相救了!”
“这点小事儿不用客气!”陈言被凯斯抓着挣脱不开,只好用另一只手拖着凯斯往外走。
这次凯斯居然很听话,乖乖的跟他走出了储物室,两人到了外面的通道,双双松开了胳膊。
陈言扶腰喘着粗气,不解的看向凯斯“你跟兰休军长不是朋友吗?怎么朋友你也打?”
对于他的说话,凯斯就忍俊不了,“谁说我跟他是朋友?”
陈言疑惑了,“不是朋友你干嘛还违抗联邦的军令帮我们?”
“因为好玩啊。”
凯斯靠在防空洞的墙壁上,看着一脸纠结的陈言,弯起嘴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突然转身,陈言赶紧跑过去拉住他,揪住凯斯的衣领就开始解对方的扣子。
看他急三火四的动作,凯斯微微一愣,随后笑起来,“就这么欲求不满?”
“不满你大爷!我是要你的军服去前面的地下室拿点药,傅涵说这外面全被卫星监测着,不穿你们的军服,就有炮弹投过来。”
陈言的手脚很麻利,转眼间,衣服已经被扒掉一大半了。没想到这个神经病这么骚包,里面连衬衫都没穿,直接光着身子。
看到袒露在外面的八块腹肌,陈言就不自觉的脸颊发烫。
虽然他对凯斯本人并没什么想法,可他也是个弯的啊!看到身材好的同性,难免心跳加速。
对于陈言这些遮遮掩掩的小表现,凯斯可是尽收眼底。不过基于他的恶趣味,他也是看破不说破。
故作可惜的叹口气,“原来你想要的是我的衣服,不是我的人。”
说到这,他突然弯下腰,把脸凑到陈言面前,一脸无辜的表情“是我不好看吗?还是声音不好听?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听他说没有人喜欢的时候,陈言的心也是猛然一颤,因为他也是一直没有人喜欢。
那一瞬间,他对凯斯居然有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像凯斯外貌这么出色,又是联邦军长,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呢?
陈言抓着凯斯军服的手一下松了,瞬间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凯斯对于他这种突然退缩的态度有点不解。
只见陈言嘟着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妒忌。
“你骗人!像你这么出色的人怎么可能没人喜欢,真正没人喜欢的都是像我这样的。上学的时候畏畏缩缩,所有人都骂我是娘娘腔,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之后又倒霉的成了什么繁育者,被欧沙那几个王八蛋天天变着法的虐待,后来总算脱离了魔掌,喜欢上了格雷医生,可我还没来得及告白他就找到对象了!”
说到这,他看了眼对面快被自己扒成半裸的凯斯,“而你这种天生优秀又耀眼的人,根本就不了解我这种人的痛苦!”
这几句话说的,陈言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变得不好了。
正想着赶紧跟凯斯把衣服换了,去前面拿药,没想到对面的黑影突然无声无息的立在自己面前,像一堵结结实实的墙。
凯斯虽然没有兰休那么高,但是比起陈言还是高了大半头,两人站在一起,陈言仰头望着对方,就有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不自觉的往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凯斯伸出胳膊撑在陈言身后,慢慢弯下腰。
紫灰色的眼眸,从左到右,慢慢扫过陈言忐忑的面孔,像是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
“又在自说自话了,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痛苦?”
要是往常,陈言早就一句粗口怼回去,可是现在被凯斯这么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感觉自己呼吸都费劲。
“你……你有什么痛苦的?”陈言目光慌乱,明显底气不足。
随着凯斯的头一寸寸往下低,搭在防空洞壁上的手肘也渐渐压到了陈言的肩膀上。
“我有一个孪生弟弟,白肤色,棕头发,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们不像兄弟俩。说我要比他好看得多。但他却从来都没因此生气过,反而比起父母都要黏我。直到后来为了救我,被敌方俘获绑在炮口上炸成了碎片。”
说到这凯斯顿了一下,“我比他更耀眼,可奇怪的是从小到大只要是同时认识我们俩的人都喜欢他而不喜欢我。每一个人都是。父母,朋友,老师,同学,邻居,所有人都是。”
他对上陈言匪夷所思的目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看着凯斯弧度越来越大的嘴角,陈言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僵硬的摇了摇头。
凯斯笑了,由于防空洞墙壁的影响,笑声就像是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钻进了陈言的耳朵里。
“因为他会背地里做很多坏事,然后再把那些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一开始,可能大家都觉得我是无心之举,可是随着日积月累,我的形象终于变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坏蛋。不过对此我从来没有辩解过,所有的惩罚我也全部替他承担下来。可奇怪的是,有一天他突然不再做坏事诬陷我的时候,我却自发的去做了。”
凯斯一边回忆一边平静的叙述出来“比如砸烂阳台的窗户,打伤邻居的孩子,把老师的椅子腿锯断,弄坏朋友喜欢的东西……等等,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呢,明明从来都没做过,可是当我真正融入坏人这个角色后,一切坏事做起来都是那么得心应手,就好像之前那些坏事真的都是我做的一样,哈哈!”
陈言不知道凯斯为什么突然要对他说这些,如果现在挣扎的话,说不定可以逃跑,可是看着凯斯的笑容,就是一种吸引他继续听下去的魔力,让他站在原地,忍受着强烈的心悸,自愿放弃了逃离的机会。
凯斯颈部左侧有一小片纹身,是恶魔的图案,然而只纹了一半,恶魔只有半个身子半只翅膀。
陈言紧紧盯着凯斯脖子上的纹身,那只翅膀正好纹在喉结上,随着凯斯的说出的每个字轻微颤动。
他感觉自己像是中了魔,心念一动,忽然伸出手摸上了那只翅膀,摸上了凯斯的喉结。
一瞬间,声音停住了,那只恶魔的翅膀也停止了震颤。
察觉到凯斯低头注视的目光,陈言鼓起勇气迎了上去“也许你弟弟觉得,是他的错误才导致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他对你心存愧疚,最后选择自我牺牲的方式来赎罪。”
凯斯抓着陈言的手一点点从自己脖子上移开。
“是这样吗?”
这句话于其说是在问陈言,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这时候,陈言突然大叫了一声凯斯的名字,打断他的臆想。
“对不起凯斯,之前我一直都误会你了,觉得你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不会察言观色,缺少普通人的共情,可是听你说完这些后我发现了,你是个好哥哥,至少对弟弟很好。你弟弟是因为自己的外貌而自卑,才会陷害你以得到更多人的关爱。而你为了他,也自愿扮演这个坏人的角色,把更多的爱留给弟弟。”
说到这,他看着凯斯有些呆滞的表情,突然踮起脚,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的可不轻,都能听到吧唧一声响。
凯斯紧紧盯着陈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是陈言却尴尬的要死,顶着一张大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强撑着面子,拍了拍凯斯的肩膀,“所以别再说没人喜欢你了,你弟弟明明就很喜欢你,不然最后他也不会牺牲自己去救你的。”
说完之后,凯斯站在那,依旧神色漠然,只是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紧。
陈言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刚才真是中了魔,怎么突然就扑上去亲了他呢?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给凯斯,又把他的军服拽下来穿在身上。
“你要是冷了就披一会,我取个药马上回来。”陈言打完招呼,赶紧飞似的顺着防空洞的密道跑了出去。
只剩凯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刚才被亲过的地方。
“怎么样?
傅涵趁兰休休息,赶紧找格雷他们商量,用什么办法能取代兰休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