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时间就这么在漫长的等待中流逝,四月的晚春在满城垂暮的梨花中悄然而逝,他在六月苦热的蝉鸣里度日如年。
人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知道别人的苦楚。
无形的孤独,是杀人不见血的毒。
无数个因噩梦惊醒的深夜,他像是疯了一样地推开别墅的每扇房门,跌跌撞撞的脚步把夜色打碎,遍寻无果后被迫用冷水让自己清醒。
他记不得有多少人对他说过情深不寿,说太过投入、执迷不悟的情感终究无法长久。
无数个深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眼睛,日复一日的死气沉沉,像是被抽走了魂灵。
医生建议他接受治疗利用催眠来隐藏记忆减缓痛苦,就像他当初遭遇车祸后那样。虽然过程会很漫长疗效也不稳定,但只要他愿意,医生就能通过一次次心理治疗让他暂时把这份无法承受的情感隐藏遗忘。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因为这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沈念上辈子记了他整整十五年,他现在就能轻易地用这种方式逃避。
更何况,比起那时的沈念,现在的他好歹还有一线希望,他还能每日在病房外徘徊,祈祷着下一刻他深爱的人能醒来。
他不会轻易倒下的。
只要沈念还活着,他就不会倒下。
他愿意承受这份无法释怀的情感,哪怕这份情感所带来的剧痛折磨得他几乎疯狂。
六月下旬的傍晚,他照例结束工作去医院看望沈念。
沈念已经瘦得快不成模样了。
太久没有正常进食,只靠着注射营养液来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医生不得不在他每日注射的药物里添加其他药物,以免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休眠出现问题。
他悄悄地走进病房,坐在床边小心描摹着那人的轮廓。
他不该是这样的。
指尖轻轻滑过沈念布满淤痕的手背。
他该是那个似水般温柔的江南少年,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在日复一日的沉眠里逐渐消瘦。
病人的身体已经在逐渐恢复了,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太担心。医生推门走到他身边,你先让一让,康复师来给他打营养针了。
傅予城一愣,连忙起身推开。康复师推着药架车走进病房,和往常一样把一瓶瓶药物吸进注射用的针管。他站在旁边目光一刻也不松动,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那又粗又重的针管扎进沈念细白的手臂,他的心都会忍不住抽疼。
康复师推完药就转身离开了,医生在病房里停留了一会儿,斟酌些许后开口相劝你的情况我听徐医生说了。虽然我知道这种事我没有资格和立场对你说些什么,但是病人现在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最坏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徐医生和我的意思都是希望你能看开些,毕竟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傅予城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可是医生,你知道竭尽所有去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吗。
他昏迷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做梦梦到他醒了过来。
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对我说这种话的,医生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我的回答永远不会变。傅予城轻轻握住了沈念的手。
指尖触到的皮肤是那么冷,他每次握上沈念的手腕的时候总会被他冰冷的体温吓到,明明已经是六月可他却像覆着一层蝉蜕,一动不动,呼吸也微弱,似乎只有一旁生命体征仪上不断跃动的曲线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要是醒过来我就带他去结婚,我会给他最盛大的婚礼,和他共度余生。他望着病床上苍白的人慢慢地笑了,他笑得那么轻那么缓,眼里的温柔深情在阳光下摇曳着烛火般滚烫的光,如果他醒不过来,我就一直守着他。
所以医生,谢谢您的好意,但您不要再劝我了。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非他不可了。
何必呢。医生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真的何必呢
从医多年,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多少情深义重都被时光冲淡了痕迹。
他不敢想象,也无法妄加评论,究竟该是怎样倔强又无望的爱,才会让一个人,用这样惨绝疯狂的方式把自己推向毁灭。
傅予城没有说话,只是俯身轻轻亲吻着爱人微冷的指尖。
沈念,你知道吗,上辈子我在无尽的孤独和后悔里向上天祈祷了几十年。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机会陪着你迟迟暮已、头发花白地老去。
你走之后,再无人与我生死相依,你让我拿什么来抵抗每个没有你的春夏秋冬,拿什么熬过此生无你的绝望悲戚。
如今重来一次,我多想告诉你我的心是你的。
几十年的等待我都熬过去了,现在就是为你再孤守一生又如何。
就算你再也没法醒过来,我也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爱人。
离开医院的第二天,有关于他是同性恋的新闻在北京名流圈掀起轩然大波。
他想,他早该这么做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只想让他爱的人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以伴侣的身份。
消息传遍帝都的第二天,本家打来电话,早就退居幕后的傅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让他回家。
他在庭院里剪了一束新开的木槿送去医院,回到本家的时候整个会客厅坐满了人,就连傅镇之的家人都在。
傅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抿着嘴不说话,家里出的这些事他不是不清楚,他也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很多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对予城这孩子的确是有所亏欠,他的不作为他的无视他自己心里都清楚,可人坐在这样的高位上,很多事只能身不由己。镇之出事的时候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干涉,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欠予城的。他做的这一切都罪有应得。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孙子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你就非要喜欢上这个人吗?!傅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摔了手里的拐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别说儿女,你就连正常的家庭都没法拥有,外面的那些人还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怪物!
家庭这种东西,我不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吗。他回答得异常冷静,眼里波澜不起,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死寂,整整一年时间,我一个人住在房子里,只有沈念陪着我。你们当中又有谁想起傅家还有我这么个人。
我有家庭吗?我有家人吗?还是说你们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我好,冷落我,无视我,甚至想要杀了我,这一切都是为我好?
予城,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说话的人是白连月,他血缘上的母亲,好好和你爷爷说话,他老人家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他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不都是说着为我好为我好吗?当初找上门来逼我在谅解书上签字也是,现在特地把我叫到这里训斥也是。你们总是有用不完的借口。
既然这样我倒是有话要问了。他眼里含笑,再抬头,漆黑的瞳孔生出戾气。
既然你们都说这些是为我好,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我七岁的那场车祸和十七岁的那场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意外吗?还是说,是人为。
予城你胡说些什么!傅余青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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