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趁着落日余晖往山崖走,艾青映捡了两根树枝,递一根给景弦。
景弦解释:“倒不至于爬山,刻石是刻在崖壁上,我们找到地方,仰头看看就成,这里的山很不好爬,太危险。”
“好。”艾青映很听话,却也没有扔了树枝。
他们俩肩并肩往山崖越走越近,仰头努力去找,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景弦再解释:“过去太多年,风沙太多,雨水洗刷,很难分辨。”
“那咋办?”
“只能碰运气了。”景弦手扶着山壁慢慢地走,虽是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坚定。
艾青映跟在他身后,说道:“难得来,一定要找到!”
景弦笑笑不说话。
两人沿着山壁走了怕是有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真正的刻石,艾青映帮他找,瞧见左侧山壁上似乎有字,他立马兴奋道:“你快看,那个是不是!!”
景弦闻言立马回头看来,好像真有刻字!他赶紧大步跑去,脚下却都是石块,他的脚踩了个空,一只脚陷进石缝里,身子一歪,他痛得吸冷气。
艾青映吓得立马过来抱住他的上半身,急道:“疼不疼,疼不疼?”
景弦痛得半靠着他的怀抱,借由艾青映的帮助,好不容易将脚□□,扶着艾青映的手,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还是坚持走到山壁下,仰头去看,艾青映扶着他,还在担心他的脚,景弦却失落发现,那不是。
他顿时十分沮丧,眼看天也要黑了,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到他想要看到的。
他有个同学曾来过,也没有看到,他不信邪,以为将来有一天,自己过来,一定能看到。
没想到也是一样的结果,脚还疼成这样。
有时候,放弃的念头常常来得莫名其妙。
景弦低垂着脑袋,回身要走,艾青映拉住他:“怎么了?”
“不看了,找不到的。”景弦低声说。
“都来了啊!”
“我不想看了。”
“怕什么啊!我陪你啊,大不了我们晚上睡这儿,明早趁亮再来!”
景弦仰头看他真诚的脸,更觉对不住他,摇头:“不看了。”
艾青映急了:“不行,必须看!”
景弦也有些急:“我脚疼成这样了!还怎么看!不看了!我说不看,就不看!”
艾青映微愣,除了两人初次相遇那晚,景弦抱着将死的念头,用这样重的语气与他说过话,再没听过。
“你生气了吗?”艾青映小心问他。
景弦瘪着嘴:“没有。”
“那为什么……”
“不想说话。”
“不就浪费了点时间,脚也崴到了吗,嗨,这算什么事呀?我说了要陪你找到,就一定会找到!”
“我不用——”
艾青映直接抱着景弦坐在石头上,伸手就去脱他的鞋。
“干什么?”
“我看看你脚还好不好,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一定要继续!”艾青映已经隔着袜子去揉他的脚,景弦痛得靠在他怀里连连吸冷气,他抬眼看去,夕阳下,艾青映的侧脸坚硬而又柔软,他再低头,艾青映小心地这里按按,那里揉揉。
他抽了抽鼻子。
“疼啊?要哭啦?”艾青映逗他。
“哼。”景弦撇过脸去。
艾青映笑出声。
脚没大事,就是崴了,还有点肿,艾青映又抱着他起身,将他小心放下,便背对他趴下。
“干什么?”
“我背你。”
“我不要。”
“上来!”
“我很重。”
艾青映笑:“又不是没抱过,重什么呀。”
“…………”景弦羞恼地想自己走路,艾青映的双手已经后伸过来,直接将他拉到自己背上,说道:“抱好了啊!”,说着,直起身子,他已经背起景弦,景弦不得不用腿脚勾住他。
艾青映踩着山路,一只手扶着他的腿,另一只手扶着山壁,边走边说:“这样你也看得高一些,你再仔细看看,一定会找到的!”
兴许是艾青映的话给了景弦足够平静的力量,心静眼也利了,就连运气都变好许多,夕阳快要消失前的一刻,景弦看到了山壁上几乎难以分辨的字迹,这次再不是看错,是真真正正的刻石。
景弦的手颤抖着去抚摸山壁,随后就把下巴搭在艾青映的脑袋上,哭了起来。
艾青映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仰头看去,景弦的下巴已经离开他的头顶,哭着再度仔细看那山壁,并轻轻伸出双手去抚摸。
艾青映懂了,就跟他写出一首极为满意的歌,兴奋得想要呐喊想哭一样,这也是一种喜悦吧。
景弦的确是喜极而泣。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能够亲眼见到千年前的东西,能够亲手抚摸,是至上的荣耀与幸福。
而这次的幸福又来得这样不易,他的掌心不过是冰冷岩壁,他却仿佛能感知到数年前的匠人与那颗守卫的心,他的先祖们曾经便是在此抵御外敌,维护国土。他侧耳贴在山壁上,也仿佛能够听到千年前那些凿壁与雕刻时坚忍不拔的声音,真真切切地敲打着他的耳膜与心灵。
越想,他的眼泪越要往下落。
艾青映背着他,不打扰他,安静听他哭。
景弦哭得差不多了,天也早就黑了。
景弦抽抽鼻子,低头不好意思道:“见笑了……”
“哈哈,没什么,我有时候听到特别喜欢的歌,或是写了特别牛逼的歌,也会有哭的冲动。”艾青映其实很享受,景弦太可爱了,也是真正热爱着所热爱的一切,他非常钦佩,也非常喜欢这样的人,景弦越哭,他越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景弦说他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人追,而是没人敢追吧?
这样的人,心灵纯净,的确容易令人自惭形秽。
那个陷害景弦的女人就被刺激得直接变成个标准的bitch,因为得不到,就要毁去这样美好的存在。
他不是别人,他一定要拥有这个在他看来最完美的灵魂。
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去保护灵魂的纯净。
景弦哭累了,又道:“我们走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都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了!”艾青映不仅没将他放下,还将他的腿抱得更紧,背着他走下山路,又经过堤坝,往他们停着的车子走去,边走,他边道,“今晚我们就住车里,明早还可以看日出,太阳升起后,你再来仔细看看,多拍点照,你觉得行吗?”
“嗯。”
天色很黑,又是这样空旷偏僻的地方,风声猎猎,若是平常,景弦早就吓死了,是真的被吓死。
这也是头一回,他身置这样绝对空旷的黑暗中,却没有产生一点的恐惧。
因为他的手臂环了个明亮而又温暖的人。
第22章礼物
景弦也将艾青映搂得更紧,拒绝再想其他的事。
在这样辽阔荒芜而又黑暗的地方,他只有手臂之间的这个人,就暂且允许他心中的恶魔多存活哪怕片刻吧。
他们是在乌鲁木齐租的一辆越野车,来前,在乌鲁木齐,艾青映便囤了很多吃的,路上又补充了许多。这里太干,又太冷,很能保存东西,几天前买的蛋糕与面包也都好好的。
艾青映发现,景弦特别挑食,不吃的一大堆,爱吃的几乎没有,面包与蛋糕却是好歹宁愿吃一些,却也要选那种清淡口味的,芝士、奶油、炼乳、果酱等食材用得多的,他也不吃。
回到车里,艾青映打开车里的灯,翻出一瓶红花油来,给景弦揉脚踝。
景弦开始有些不自在,又想到自己刚刚那些样子,反正都看过了,也就随他去。
揉开后,艾青映用湿纸巾擦了手,再翻出一大堆吃的来,递给景弦:“可惜有点冷。”
“没关系。”景弦朝他笑笑,多亏这个人,自己才能看到这些。
一通折腾,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景弦太过兴奋,一点儿也不想睡。
艾青映指了窗外:“你看星星。”
景弦凑到窗边往外看,这才是真正的蓝丝绒吧,缀满碎钻。
艾青映帮他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按下一点车窗,景弦趴在车窗上看星空,看远处的高山,心中既沉静,却又伴随着风声而不时澎湃。
艾青映在车里放了音乐,是他们乐队自己的歌,景弦更觉享受,这片天地间是真的只有他们俩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都静静听歌、看星星。
“其实——”艾青映忽然开口。
“嗯?”景弦背对着他出声。
“零点了。”
“嗯。”
“十八号了,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景弦赶紧收回视线,回头看他,艾青映朝他笑。
若不是他非要来这里看刻石,他们早已回到县城里,条件再差,好歹也能有碗面吃,有块蛋糕吃。景弦自小,每年过生日,都要吃外婆亲手煮的面,在他看来,这是件很重要的事,这令他很自责。
他不再看星星,回身,跪坐在车座上,从塑料袋中翻找出一个巧克力味道的瑞士卷。打开自己一只随身携带的背包,从中翻出一只记号笔。
他拧开笔帽,问艾青映:“有打火机吗?”
“有啊。”艾青映有些看不明白,将打火机递给他,还笑,“这是可以直接打火的。”
景弦的手顿了顿,接到手中,去点燃那支笔,笔竟然就燃了起来!
艾青映目瞪口呆,竟然还可以这样玩?
景弦看到他呆了的样子,微笑解释:“这种笔是可以点燃的。”说完,他将那小块蛋糕捧在手里,依然跪坐,连同那支“蜡烛”递到艾青映面前,“生日快乐。”
艾青映高兴笑出声,露出喜不自禁的模样。
景弦又示意他看那只笔:“许个愿,当蜡烛吹了。”
“我可以将愿望说出来吗?”
“不可以。”
艾青映便有些委屈,景弦看在他过生日的份上没瞪他,催他:“快许愿,吹蜡烛。”
“好吧。”艾青映便真的双手合十,对着星空许愿,回头笑,“我吹啦?”
“吹吧。”景弦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艾青映“呼”地一声,将“蜡烛”给吹了,景弦将蛋糕放他手里:“吃掉。”
艾青映很听话,一口就咬了大半,嘴边还有巧克力粉,景弦淡淡笑,艾青映又问:“生日,有礼物吗?”
景弦心中一动,还真的有礼物,这次旅程多亏这人,他过得不仅仅是快乐,而是一连实现两个梦想,那枚坠子本就要送出的,正愁找不到理由,就当做生日礼物吧!
坠子,他也是随身携带的,他正要去拿早就包装好的盒子。
艾青映又道:“我能自己选择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景弦认真询问。
“我要你亲亲我。”
“…………”
他说得无比直白,双眼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景弦只觉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可以嘛?”艾青映软软地问。
景弦下意识就要拒绝,绝不能再过界。
可是——
他满脸期待,双眼闪耀甚过头顶那块蓝丝绒上缀着的所有宝石,景弦挣扎着、犹豫着,艾青映再装可怜:“不可以嘛——”
景弦依然跪坐在座位上,却已经倾身过去,飞速地在艾青映的嘴角印了个吻。
亲完,景弦就立即缩回来,甚至扭头就想打开车门下车。
艾青映却扑过来,自后背覆盖住他,手掌也覆盖住放在正欲开门的他的手上,艾青映在他耳边轻声说:“亲过就要跑嘛。”
“…………”景弦的手指轻微颤抖。
“亲过我是要负责的哦。”说着,艾青映又轻啄他的耳垂,景弦使劲地缩,艾青映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他直接扳过来,面对面。
艾青映低头仔细看他,景弦也不得不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
“景弦。”艾青映叫他名字,“你能猜到我许的愿吗?”
景弦的嘴唇不时颤抖,脑中更是乱七八糟,摇头:“猜,猜不到。”
“我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就靠你了哦。”艾青映说完,便低头吻住他。
景弦推搡几下,完全推不开,艾青映身子沉沉。但很快,他也没了推搡的力气,他的整具身体都被那人圈在怀中,他被压在车窗户上,被一遍遍地亲吻。
快要堕入漩涡中时,景弦悲哀,而又莫名兴奋地想,那就再一次吧,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gu903();却也没有办法真的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