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沈小江:“是!”
蔺负青点点手里装冰糖葫芦的纸袋:“嗯……这个很好吃,再去买一包来。”
沈小江心里知道大师兄是想支开他,响亮地又应了声,转身就跑走了。
穆晴雪望着小少年的背影,目光讽刺:“我真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妖术,叫所有人都对你死心塌地。”
“虚云这群小孩子是,雪骨城那些魔修是,”她咬了咬牙,不甘道,“就连方尊首也……”
蔺负青欣然道:“是啊,他们都乐意宠着我,给我买甜的吃。”
“你?”穆晴雪柳眉凝霜,眼底顿时冰光激荡,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明明是你害惨了所有人,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不然呢。”
蔺负青眸中含笑,懒懒把纤白下颔一昂,“我哭给你看么?”
他悠悠道:“不怕告诉你,我也是哭过的,可惜穆仙子无缘得见。”
穆晴雪咬牙:“你难道不知道,尊首和芙蓉阁夏汀兰的比试在这一场?你难道不知道夏汀兰医毒双修,危险之至?”
“我当然知道。”
“然后你就在这里闲逛吃喝!?”
“有何不可。”
“我实在想不明白,”穆晴雪的表情中终于流露出厌恶与憎恨,“尊首怎么就为了你这样一个冷心的人……!”
蔺负青沉思几息,忽然道:“穆仙子,容我问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这样说话?”
他悠然从袖中探出一截雪白指尖,点了点穆晴雪,“方知渊……你爱慕他。”是肯定的口吻。
穆晴雪脸上浮现一丝赧色,抿唇道:“……我只是替尊首不值。他对你用情至深,却错付至此!”
蔺负青:“他知你爱慕他么?”
“……蔺负青!”穆晴雪眼角跳了跳,吸了口气,“也罢,我就姑且尊称你一声蔺魔君。如今转世红尘,一切都能重来。你若还存着几分良心,这辈子就放过尊首吧。”
蔺负青忍笑:“我?放过他?”
穆晴雪冷冷道:“你永远不会知道尊首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伤,才能以祸星的命格坐上令整个仙界心悦诚服的仙首之位。他好容易熬出来了,偏遇上你这么个冷血的邪魔,你利用他重情义,把他拖累得那么惨,你害他那么深……”
少女的秀肩微微颤抖,神色愈加的冷彻,“他为你丢了一切,连性命都赔给你!就算你幼时救过他的命,一命还一命,也该还够了!!”
“……”
蔺负青有些无奈地歪头瞧着她,忽然插了句话:“穆仙子,你知不知……我这个大魔头,还有你的方仙首,最后是怎样死的?”
穆晴雪怒道:“我如何会不知道!?你罪大恶极,由真神亲自处决,尊首念及旧情以命相护,你二人便亡在真神剑下!”
这果然是不知道自家亲爹忘恩负义追杀她尊首的事情……
八成也不知道自家亲爹被他设计得在虚云峰顶同归于尽的事情……
蔺负青都有点儿可怜这位被蒙在鼓里的穆家大小姐了。他忍不住问:“穆仙子,你和你……爹,亲吗?”
穆晴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整个人一愣:“什么!?”
“唉……穆仙子,”蔺负青更加心疼了,忍不住从纸袋里捻出一根冰糖葫芦,递过去,“你……吃吗?”
冰糖葫芦在日光下闪着亮亮的碎光,脆脆薄薄的金糖皮下,山楂果圆滚滚红彤彤地串在竹签上,煞是诱人。
可是这一刻,穆晴雪只觉得受到了某种羞辱。她倏然挥手一斩,灵力狂涌而出——
仿佛有几十把无形的剑凭空斩过。冰糖葫芦连带着竹签,都凭空碎成粉末,簌簌落地。
蔺负青叹息,抽手回来。无形剑刃碰到他的手指,却不能在柔嫩皮肤上留下半点伤痕。
他凝视着地上的残渣,有片刻的寂静。
空气似乎变了,在寂静中变得粘稠、沉重。
仿佛山峦覆来,乌云欺压。
穆晴雪脸色微白,隐隐觉得胸口窒涩。
蔺负青缓缓抬头,神容淡漠。
眉眼中拂去闲散,唯余一片孤寒。
四周的微风忽然灌满肃杀冷意,时间在僵持中被拖长,每一个呼吸都似在冥冥中发生着激烈的冲撞。
穆晴雪眼神倔强,脸色却更差。又几息,少女咽喉猛地一动,咽下一口涌上来的污血。
蔺负青心内暗叹,悄然收了威压,负手转身迈开步子。
他看穆晴雪,其实就如就如九重紫帘后的铁血君王,看敌国将军府上初握缨枪的小姑娘。
知道穆晴雪前世对方知渊有几份恩情,因而不吝同她多废几句口舌,不计较她的几番冷嘲热讽。
但这不代表,魔君真的会容忍被人欺负到头上。
如果蔺负青愿意,他甚至随时都可以直接以神魂之力把穆晴雪压得跪下吐血。不过是看在方知渊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罢了。
可很是遗憾,穆晴雪尤不领情,愤恨道:“蔺负青!你——”
“阿雪。不得失仪。”
忽然,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雪凤凰的激动语句。
一个紫衣犀带,身量修长的男子,缓缓走上前来。
他似很随意地站在了蔺负青与穆晴雪之间,却像一座山自天外而降,隔开了两人间无形的对峙。
穆晴雪抿唇,“……父亲。”
秋风飒飒地吹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合着微尘翻滚远去。
蔺负青止步。他缓慢地转过半侧脸来,仍旧双手后负,轻声道:“穆家主。”
远处不止哪一场的比试上,刀剑交加的锐响惊起了桂树枝头三只鸟雀,扑棱棱地远飞上青天。
穆泓走上前,凝视着蔺负青。深沉目光似打量般逡巡一周,最终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虚云的蔺小仙君,久仰了。”
作者有话要说:蔺负青:骂我可以,浪费我糖葫芦,不行,生气。
没有情敌。青梅竹马双箭头太强别人插不进去=w=
第24章玉骨冰肌骄凤凰
而与此同时,蔺负青也在打量穆泓。
眼前的穆泓比百年后瞧着年轻些许,少了些阴鸷沉暗,多了些孤高之气。
他虽说着久仰,神态却是高高在上的。这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气势,而是身为千年底蕴的仙道世家家主,不自觉地萦绕于身的一种矜贵。
“小女顽劣不知事,”穆泓道,“还请莫怪。”
他说第一个“小”字时,原本稍微有些缓和的空气,又在无形中紧绷起来。
而当他说完最后一个“怪”字时,四面已如寒冰冻结一般。
丝丝缕缕的杀气漂浮在寒冷的虚空中,像是蛛网横在刚下过雪的冬日河畔。
轻,细,不着痕迹,却在致命处勒紧。
无声地勒紧肺腑,阴险地勒紧血脉,狠毒地勒紧骨骼。
金丹期,在凡俗界和低阶修士眼中,已经是御剑凌空,呼云唤雨的神仙。
然而在大乘期强者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弱小存在。
蔺负青唇上褪去几分血色,渐渐蹙眉,有些难受。
他明白穆泓这份威压的含义:这是一种敲打,亦或说是一种示威。
任你如何天纵奇才,师承渡劫,既然来了六华洲,身在世家高门脚下,就必须懂得弯腰。
蔺负青犹豫不动。
施展重生禁术归来后,魔君原本已是渡劫期修为的神魂更加强悍。倘若释放真正实力,绝不会抵不过穆泓的威压。
但如今,他的肉身只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
强行释放神魂,很容易反伤身体与识海,这还是次要的。
真正让蔺负青犯愁的是,一个金丹期的十九岁年轻人,面对世家家主、大乘期强者的威压惩戒,反而把人家给干翻了……这哪怕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蔺负青并不怕自己麻烦,但是他的师弟妹还在这里,沈小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更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重生者在观望……他并不是很想惹这个麻烦。
此地是金桂宫脚下,穆泓不可能在金桂试期间倚强凌弱对他怎么样,那意味着往当下仙首鲁奎夫的脸上扇大耳刮子。
穆家家主大约只是见女儿吃了暗亏,想震慑他一下保住世家大族的面子。
蔺负青暗暗想:大不了他咬舌尖吐几滴血,糊弄过去就过去了。
可一想到眼前此人乃是日后在知渊背后捅刀子的叛徒,而自己要在叛徒面前装怂……他又有些不开心。
曾经,魔君在真正少年时候,从不会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如今的他却已被岁月打磨过一遭,性子更加谨慎深沉,因而犹豫。
就在他这么一犹豫的工夫,蛛网自以为捕获了柔弱白蝶,收的越来越紧。
白蝶恹恹将翅膀垂拢,气息渐弱。
河水已在寒意下结了冰,水流不动。河畔长草凝了冷霜,虫蚁冻僵死去。
倏然间,冰面上厉光一闪而过!
有刀自天外而来。
蛛网尽断!
白蝶毫发无损,翩然飞入花丛中。
河面冻冰挣然裂开,激荡的水流破冰而出!
那刀斩破了穆泓以神魂凝出的意境,余威未散,仍然凛凛往前——
穆泓瞳孔一缩,猝然抬手。
他双指一夹,那刀影顿时消散。
穆泓面沉如水地放下手掌,两指间夹的不是刀,是一枚柔软桂花。
一只手落在蔺负青肩上。方知渊自后而前,与师哥擦身而过,眼底杀意激荡。
穆晴雪身躯轻颤,一声“尊首”欲唤又止,如鲠在喉。
……后世仙道无人不晓,仙首方知渊真正想杀人的时候,其实并不会动他那柄煌阳神刀。
折一根树枝,树枝在他手中,便是刀;捻一片落叶,落叶在他手中,也是刀。
乃至春风、夏阳、秋月、冬雪。
当方知渊想杀人的时候,心念所至之处,天地都是他的刀。
穆泓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意。他看着手中的桂花微微扬眉,只认为这是一个被六华洲仙家驱逐的祸星少年,面对世家家主时展露出的怨恨。
蔺负青轻轻扣住方知渊的手腕,“没事,别冲动。”
此言落在穆泓耳中,或者落在任何一个人耳中意思大约都会是:没事,穆家主不会真正伤害你,你别冲动,激怒了人家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可方知渊却知道,他师哥的意思是:没事,穆泓没把我怎么样,你别冲动,真的一刀劈在穆泓的脑袋上那咱俩悠哉悠哉扮猪吃虎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
方知渊敛眸,周身杀气渐渐散去。
蔺负青淡笑道:“穆家主,我师弟性烈莽撞,冒犯了。”
穆泓露出很淡的一点满意之色,碾碎手中桂花,神色转为明朗:“少年人心高胆大,是好事。”
他心想:终究是两个小孩子。
天赋不错,又难得知退,知关键时候服软,倒也算孺子可教。
穆泓双手背负于后,说道:“我知虚云素来避世,两位远道而来,想必对六华洲有诸多不熟之处。”
蔺负青想了想,诚实道:“还好。”
前世姬纳死后,蔺负青曾在六华洲呆了三年;方知渊则更不用提,金桂宫顶,六华洲最尊贵的那个位子是他的。
但蔺小仙君的标准异于常人,他连评自己的剑术都能称一句“不是很好”,所以此时这句“还好”……倒也贴切。
穆泓继续道:“有一句话,穆某本不愿说,如今作为东道主却不得不说。”
蔺负青:“请指教?”
“六华洲的夜色,比你们想得要深得多。”
穆家家主的紫衣长袍,被风微微吹动。
他面容上带着一丝丝的怜悯,这怜悯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恩赐给眼前两个因无知而无畏的年轻孩子。
“白凰穆家、朱麒方家、玄蛟顾家……三大世家的利益交纵纠缠,是一株根深蒂固的千年巨树,根系深藏于地下,非是外来者可撼动之物。”
退在一旁的穆晴雪有些难堪。
她想起前世,方知渊与魔君蔺负青决裂后曾孤身赴金桂宫,趁血性上头把三大世家搅了个天翻地覆一蹶不振的旧事。
她实在忍不住低声道:“父亲。”
蔺负青刻意打断道:“多谢提点。”
穆泓点头:“长辈欺压晚辈,强者欺压弱者,绝非白凰世家的作风。我说这些并无其他意思,你二人不必担忧。”
蔺负青:“我并不担忧。”
“只不过,朱麒方家的世子方赤褀,乃是阿雪的未婚夫。”
穆家家主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方知渊身上,“世家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聪明的人,该懂得三思而后行。”
穆晴雪如坐针毡,她更加忍受不了:“父亲!”
“阿雪。”穆泓平静道,“我是在同虚云宗两位真传仙君说话,没有你插嘴的地方。”
蔺负青只觉得好笑,对穆晴雪的心疼不禁又加了一层,暗道这姑娘也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他上前一步,“穆家主的意思,我们很明白了。”
“很好。”穆泓颔首,“你们的确很好。”
他最后扫视了两人一眼,带着穆晴雪离去。
待穆家那两人行远了,蔺负青摇摇头。
忽然手指被捉住。方知渊神色冷沉:“你倒是自得其乐……伤着了没有?”
“没有,你来得好快。”蔺负青笑了笑,又道,“那穆泓……你怎么看?”
方知渊沉吟片刻,摇头:“我看不像。”
——穆泓不像是重生者。
蔺负青颔首:“我也觉着不像,按理说穆泓乃是距离禁术最近之人,这倒是很奇怪了。”
一个人的言语神态可以伪装,但周身气质却很难做假,前世穆泓与今生穆泓的差异着实很大,不似作伪。
更何况……刚才这些话,当年的穆泓也同他们两个说过。
只不过当初两个少年郎年轻气盛,自是把这穆家家主的话当了耳旁风。
后几天的金桂试上,蔺负青有意要让师弟在仙门世家面前扬眉吐气,提前一局认了输。穆晴雪与方赤祺接连败在方知渊手下,后者最终金桂夺魁,震惊了大半个仙界。
辗转已是红尘轮转,在世重逢。蔺负青暗自沉思,这重生禁术,难道是有什么限制?
若单以修为境界强弱来论,绝不可能是穆晴雪重生了穆泓却没有。
那么究竟为何,有的魂魄可以重生归来,有的却不能?
他想不通,便寻思着回虚云后旁敲侧击的问问尹尝辛。转而开始打趣方知渊:“你觉得穆晴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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