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用膳时才想明白——宗主爱洁,怎么这次要轮到自己提醒、才想起要清洁污秽的。
楚风离开后,厅室只剩宋翩跹和郁仪,宋翩跹饮了口茶润喉,正要和郁仪说话,便见身旁的少女站起身,直视前方道:
“我去炼器室。”
宋翩跹哑然了下,随即轻笑着摇摇头,仿佛自语道:“怎的最近爱上了炼器。”
见郁仪不吭声,她也不恼,宽允道:“去罢,别关太久,晌午陆漪会带回你爱吃的饭食。”
她好声好气,少女却先恼了。
少女回转身形时裙摆散成柔软的花,脸上挂着些小脾气,但真对上宋翩跹那张笑吟吟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郁仪抿唇,干脆手一扬,把猫儿抛过去。
她抛的随意,小猫却很乖觉地借力跃到宋翩跹怀里,拿脑袋顶顶人,舒服地一窝。
“放你这。”
这下,郁仪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翩跹揉了揉虎头虎脑的小豹子,张了张口,无奈地笑了笑。
“还跟我闹小性子呢。”她举起小豹子,对着对方的兽宠呢喃,“我还没生她气,她倒别扭起来了。”
昨日,宋翩跹根据青陆往常的小举措和小心思想了想,猜了猜那晚郁仪对自己做了什么后,便有意靠近她,试探了下。
结果小姑娘面对自己的亲近当场僵住,和自己对视半晌才醒过来,紧接着脸上迅速红了个遍,像漫天洒满红霞,推开自己就跑了出去。
看着少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打开门快速溜出去,宋翩跹也有点回不过神——
郁仪竟然害羞了。
上个世界还各种撩自己的老司姬呢?上上个世界把自己按在床上的霸道太子妃呢?上上上个世界……
想到林影后,宋翩跹突然明白了点,原来这个世界的青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影后小时候啊。
是个小傲娇,自尊心很强那种,还是少年脾性。
罢了,她不跟小姑娘置气。
小豹子勾着四只jiojio,咪呜一声,打断了宋翩跹的思绪。
宋翩跹把它举近点,揉了揉它耳朵根:“怎么跟只猫似的。”
另一端,刚刚迈入炼器室的郁仪耳根忽的有点痒。
她望了眼宋翩跹所在的方向,小小磨了磨牙,才在一堆炼器中坐下,拿起一块玄星铁梳理起来。
宋翩跹以为她在按玉符里的内容辨认炼材,却不知她已开始用魔气进行炼器前的准备工作。
郁仪自幼跟在穹灵身旁,耳濡目染的,对炼器步骤驾轻就熟,但穹灵宠女儿,从未让郁仪真正上过手,只偶尔给她些边角料弄着玩。
此时郁仪将这块玄星铁梳理得差不多,便切下来一块,循着从前做过的步骤,练练手。
她略显生疏地动用魔气,将玄星铁融化在手心,再一点点改变玄星铁的外形。
弯曲,凹凸,打磨,精细的操作极为考验郁仪对魔气的掌握,能让几年未动用力量的郁仪迅速找回“手感”,熟悉重回金丹的自己,这也是她来炼器的另一个目的。
好在她是“重回金丹”,练了几次后便愈发娴熟,如今能恢复从前七八成掌控力,平日的术法自然不在话下。
曼枝催促她早日元婴,如今也容不下她慢慢磨了,郁仪抿唇,思绪像蝴蝶似的,轻扇翅膀飞出很远,差点又落到彼端的宋翩跹身上。
要专心,她吐出一口气,缓缓阖上眼,往炼材中输入细如蛛丝、绵延不绝的魔气。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郁仪方徐徐睁开眼。
她捏了个洁净术、除去额角沁出的汗,轻喘几声,看向手中巴掌大的玄星铁。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这块炼材打磨成了纤巧的蝴蝶型,蝶翅闪烁着幽蓝神秘的光辉,优雅静谧的同时,掠夺着郁仪全部心神。
她双手合起,将小蝴蝶捧在手心发了会儿呆。
在郁仪不知道的时候,她之前痒过的耳根悄悄红了红。
她将蝴蝶收回储物镯,脖颈一低,将脸埋进手中,发尾在身后轻轻袅荡雀跃。
窗外雀鸟啁啾,好不得意。
宋翩跹啊。
“尹碧就这般走了?”
中午一起用着金玉楼的膳食时,陆漪惊讶得竹筷上的金玉豆腐都抖掉了,啪嗒落回盘子里。
待听完宋翩跹的解释后,她啧啧两声:
“真是没想到啊,我还以为……”
宋翩跹悠然道:“以为什么?”
陆漪看着给郁仪夹糖醋里脊的宋翩跹,自己跟着后面也夹了块挂满芡汁的肉:
“没什么,就是之前还以为她是个小可怜。”
“佛宗虽不在宗门排序里,但比起天宗也不差。”郁仪慢吞吞吃完糖醋里脊后淡淡说道。
她说完,犹豫了下,动了动竹筷,给宋翩跹夹了点清炒茭白。
陆漪咽着饭点点头,然后把碗朝郁仪一伸。
?
“你干嘛?”
陆漪理所当然道:“给我也整点茭白。”
“自己夹。”
陆漪疑惑了,还有点委屈:“大家都是姐妹,你怎么还差别对待的?”
“……”
郁仪直咬后槽牙,竟然无法反驳。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直挠郁仪耳朵,她很快地往旁边看了眼,正巧和宋翩跹盈着笑的眼对上。
“求人不如求己,我还是自己来吧。”陆漪很夸张地长叹一声,随即就见面前两个人跟被惊醒似的,突然“活”了过来,倒把她自己吓了跳。
这两个姐妹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陆漪觉得她们有小秘密了,自己被排挤在外了,这时候,她就格外怀念尹碧和曼枝。
这样一说,她想起来:“不是只走了个尹碧,曼枝怎么也不在?”
“应是去外面了。”宋翩跹道。
“欸?”陆漪正经起来,蹙眉道,“快唤她回来罢,今日天风城不太平。”
“出了何事?”
“我去拾叁街时,那处竟有魔修,且足足有六七人,伪装成了一队道修,定是准备参加天风会,好在与人打斗起来时漏了马脚,被捉去了城主府。”
陆漪搁下碗,她回来后已经把别院的人手约束好,状况不明前,不让他们轻易走动。
她原准备用完饭再与宋郁两人说的,省得自家这没几两肉的小姐妹一听魔修出现连饭都吃不好,但眼下既然提起,索性说个明白:
“零星的魔修常见,但魔修向来孤僻,这种成群出现的,千年来还是第一次。且都是元婴化神——如今城中都传言道,隔开不夜州与天风州的大阵有了漏洞,才让魔修钻了空子。”
“估计城主要派人去大阵瞧一瞧了,这大阵已几千年了,偌大一个迷阵,真不知要从何勘察起,只盼着能解决吧。”
“对了,与魔修打起来的,是你们凌云宗的弟子。”陆漪神情微妙了瞬,“听闻里头受伤最重的,是宗主之女,曲希蓉。”
宋翩跹挑了挑眉:“竟是她?”
陆漪不是什么傻白甜,关于是谁在暗市散出了暗杀郁仪的讯息,她早有猜测,此时说起曲希蓉便不太自然,说幸灾乐祸还称不上,但着实没什么担心的意思,整个人隐隐透着吃瓜的兴奋:
“可不就是她,脸被魔气灼伤好大一块,对了,旁边还有个紧跟着她的女修一齐被波及了。”
她报了个“喜讯”,却不见对面两人附和,郁仪若有所思,宋翩跹的表情则好像凝滞了瞬。
“怎么了?”陆漪眨眨眼,“是担忧凌云宗的队伍?还是大阵?”
宋翩跹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陆漪的声音传入宋翩跹的脑海时,分外遥远而空茫。
她无暇去思索如何回答陆漪的问题,只因她此时接到了久违的任务:
“从天风会开始,逐渐掌控凌云宗。”
第139章傀儡的小主人(28)
这行字在她识海中立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淡去。
“翩跹?怎么走神了?”
宋翩跹一晃眼,思及陆漪先前的问题,再考虑到自己刚接到的任务,她微微沉吟,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先前便也罢了,此时凌云宗出了事,少不得要去看看。”
她没注意到,郁仪一直在旁等她的答案。
听到宋翩跹的回应后,郁仪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是啊,在素不相识的魔修和凌云宗中,宋翩跹关心凌云宗是应该的。
便是她自己,更在意的也该是凌云宗——如果不是她也入了魔的话。
宋翩跹……厌恶魔修吗?
郁仪细细地去看宋翩跹的神情,却得不到答案。
用完膳食后,不等众人去寻,曼枝自己溜达回来了。
炼器室内,曼枝舔着爪子,狐狸眼一挑看向郁仪:
“干嘛盯着我瞧?”
“天风城中的魔修与你有关吗?”
曼枝用爪子洗了洗脸,哼笑道:
“怎么?怀疑是我搞出来的?”
“自然不会。”郁仪否认。
“但他们会去伤曲希蓉,里头应有你一份功劳罢?”
曼枝动作一顿,打量她眼:“真机灵啊你。”
郁仪露出丝清甜的笑来:“倒是要谢你给我出口气。”
“得了吧,这点功夫拿去骗你家傀儡去。”曼枝翻了个白眼,毫不领情。
郁仪便收敛起笑,看了看曼枝:“还去了哪?”
“哪也未去。”
魔修那事,可是早就落下帷幕了的,曼枝却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才回来。
郁仪心下一动,轻轻耸了耸鼻子:“你身上怎有这样浓的香灰气?”
曼枝抖了抖大尾巴毛,扭头就去嗅:“怎会——”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曼枝大狐狸尾巴一僵。
“好惹人厌的小鬼。”还故意诈她。
郁仪轻啧。
楚风在时,曼枝故意藏起来。
不满时,招摇地出来踩楚风一jio,扭头就走。
结果等楚风回去了,又偷偷摸摸去看。
她真是看不懂曼枝心思,若换她和宋翩跹,她定然是要将对方一直看在眼中的。
不仅要看着对方,还要让对方只能看着她。
郁仪舔了舔唇,口舌有些干燥。
小黑猫在玄星铁上打起滚来,尾巴甩得直欢。
郁仪被它吸引注意力,突然想起来——上次和宋翩跹共度春宵良夜时,这小畜生还在现场呢。
她的目光陡然冷下来。
抱着块碎铁啃得欢的小猫腿都不蹬了,扭头看郁仪,猫眼溜圆,歪了歪毛脑阔:
“咪?”
“咪?”
夜已深,正跟在主人脚边、摇摇晃晃往卧房走的小猫,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被一把拎了起来,关到了隔壁房间。
“乖一点。”
“咪??”
“还有,不准偷听。”郁仪沉着脸警告它。
“?”
小猫一脸懵逼,小小的脑袋挂满问号,契兽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主人,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大的房门被主人无情阖上。
隔壁传来对话声,主人已经去和旁人玩了,小猫呆呆地站了会儿,明白自己今晚要一个兽睡了。
而隔壁,已在香囊作用下重新解除记忆封锁的宋翩跹坐在床榻上,迎来缓缓走近的郁仪。
她倚在床头,身姿妩媚,泻尽一身风流,伸臂去牵郁仪的手:
“到夜里,便不羞怯了吗?”
郁仪刚递出手,还未来得及应声,便见宋翩跹身上丝绢般的里衣自臂弯肩头滑落,如春风拂落枝头残雪,簌簌堆在妖娆花枝腰际,托出个欺霜赛雪的绝色尤物来。
她眼不禁睁大,随即手上传来一股力,天旋地转间,锦被堆一颤。
宋翩跹捏了个法诀,郁仪身上便一凉,她背部直直贴在锦被上,冰得她轻轻嘶声,脊背向上挺,将小小隆起的丰秾夭桃往枝头递去。
被留在另一间屋室的小猫先跳上床,床软绵绵的,锦被有些微微的凉意,激得它的梅花肉垫猛地抬了抬,又忍不住再贴上去。
它将脸贴上锦被,又放上两只前jio,微利的爪尖勾着、挠着,后来干脆将温软的猫肚子也贴上去,轻轻蹭起来,猫尾巴款款摇摆,咪呜咪呜叫,声音嗲极了。
“姐姐……姐姐……”
“声音真甜。”宋翩跹低低赞赏了句,瞥了眼自己的肩头,见不过刚开始,就被挠出了几道红痕,又笑道,“不过……爪子还挺利。”
郁仪小脾气大着呢,一听这话,含着春水的眼一横,勾着宋翩跹纤长的颈,起身一口咬在宋翩跹侧颈上。
“啊呜。”小猫一口咬住绵软的被子,刚露尖的小米牙咬得含含糊糊,口水洇出一片湿痕,黏嗒嗒的。
它吐出被子后,唇角还挂着一丝口涎,在月色下反射着一丝晶莹的光,像另一种月光。
宋翩跹肩头一片凉意,还有点泛热的酥麻,她看了眼郁仪,纵容地笑了笑。
不给郁仪再使性子的机会,她垂首吻去郁仪唇边的那缕清亮月光。
小猫白日贪睡,养足了精神,此时又怎肯轻易入眠。
它趴在床上看了看,这个房间没住过人,除了仆役日常清扫外什么都没有。
很快,小猫的视线落在桌案上的细颈瓶上。
许是近日春光好,仆役在桌案上置了个花瓶,里头插着枝夭秾桃花。
这下就便宜小猫了。它身形一闪,就出现在花瓶身旁。
这桃花的颜色着实好,许是今日刚折的,水分还足,花瓣粉嫩娇妍,妖妖娆娆的,小猫看了看,很快咬上了唯二还未盛放的花苞。
尚显稚嫩的花骨朵仍带着青涩的气息,包裹得紧紧的,咬在小猫的小米牙间,柔软中带着一点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