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算了,那赶紧起驾吧!”庆|丰帝摆了摆手,重新回到了龙撵上,这一次围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间让他心交力瘁。
一开始,他是讶异的,一个小太监怎么敢直接谏言?待丁公公打圆场后,细想小太监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他堂堂一个皇帝被一个小太监说得下不了台阶,多少有点没面子,好在丁公公出面,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那奴才先派人快马加鞭的回皇宫禀告一声皇后娘娘,好让娘娘赶紧安排?”丁公公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道,面上重新挂上了谄媚地笑容。
“恩,让队伍走快点!”
话音刚落便重新靠在软垫上的庆|丰帝扶着椅子把手,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苍老的手用力的攥着心口处的龙袍,似是要透过衣物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刚要唤人时那股疼痛却又不见踪影,若不是身上冒出的冷汗浸湿了龙袍,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都老眼昏花,产生幻觉了。
他无力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感到阵阵冰凉,是来自刚刚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上的。随即露出一个苦笑,难道他快要不行了吗?
待平复了一会儿后,他伸出满手褶皱的手颤颤巍巍的端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茶味清苦,跟他现在的感受一样苦涩,只是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他才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他还没活够呢,他还要……
不管里边的庆|丰帝如何想,外边的众人一无所觉。
“是。”丁公公应声道,立马吩咐下去,身为太监总管,跟在皇帝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即将事情有条有理的安排下去。
丁公公看着皇帝一声令下,队伍重新启程,恶狠狠地瞪了丁晞一眼,不过丁晞一直低着头,没有接受到他干爹的视线,所以丁公公只能瞪着丁晞的头顶,见人没有抬头的意思,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回去看他怎么收拾丁晞!
而丁晞似乎知道这关不好过,一直垂着头不言不语,又或许是在思考着对策,只是若是仔细观察他敛下的眸中,就会发现那深深的阴暗。
那是对权力的渴望,对心中所爱的不甘、怜惜,甚至是欲|望。
是的,丁晞不仅仅渴望太监总管一位,他想要的更多,只有有了权势,才可以为所欲为。前朝不也有太监得势,被人称之为“九千岁”吗?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他看着眼前的镶金的龙撵,锦绣绘龙的衣袍,打扇捧香的宫婢,低眉顺眼的太监,气势恢宏的禁卫军,还有洛妤……人间富贵,不过如此。
纵使心中万般沟壑,现在他只能忍耐,还不到最好的时机。
……
一行人脸色沉沉,跋涉了几个时辰,回了京城。城门口的百姓见状,议论纷纷,众人皆知,大楚围猎需三日,这次只一日便回了,便知事情有变,但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怎敢在皇帝面前嚼舌头,只敢在背后说上几句。
而栖凤宫的皇后得知丁公公派人送来的消息担忧不已,听说裕王受伤了,她简直坐如针毡,恨不得立刻到顾白睿身边,这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能不急。
只见这位中宫娘娘没了往日的平静,安排好太医后,时不时地问向彩玉皇帝等人的行踪,绞紧了手中的锦帕,她不能失去顾白睿,若是顾白睿出了什么事情,那她下半生就没了依靠。
她这次没跟着去围猎,是后宫不能缺了一个主事的人,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若是早知如此,她是决计不会让顾白睿跟着去的!
“娘娘!皇上回宫了!”彩玉一阵小跑来到皇后面前。
“快,随本宫去看看裕王!”皇后再也坐不住,直接拉着彩玉便要去前殿相迎。
“娘娘慢些!”
第99章欲立储
礼兴宫,是裕王未及冠之前住的皇子殿,虽然裕王及冠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此处一直由宫人按时打扫,所以,现在也是一尘不染。
裕王不重奢华,是以殿内摆设大多精巧,放得最多的就是美玉了吧,暖玉寒玉尚且不提,和田玉也逞遑不让,和裕王这个人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此刻,宫里头乌压压的都是人,而床榻边上坐着的正是那九五之尊。庆|丰帝到来之前,宫人已经替裕王换好了衣物,顾白睿身上只着了雪白柔软的亵衣。
庆|丰帝看着面无血色的顾白睿,止不住担心,见太医收了手,连忙问道:“太医,裕王如何?”
“启禀皇上,裕王殿下之前已经被简要包扎过,及时止血,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这回多少有些伤了元气,日后要好生补补身子,现在裕王殿下服用些老臣所开的药方,不日便能痊愈。”被叫住的太医作揖回复道。
“这便好,对了,听闻安王妃也受伤了,让太医院的也过去瞧瞧。”庆|丰帝对着侍立一旁的丁公公吩咐道。
“老奴晓得。”丁公公连忙附和道。
“那老臣便告退了。”老太医见没有他的事了,也就告退了。
“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都围在这儿了!”庆|丰帝感到有一阵的呼吸不畅,随即皱眉。
皇帝不悦,宫人连忙下去,不敢再待在庆|丰帝面前碍眼。
……
“睿儿!”皇后一进殿绕过屏风就见着了躺在床榻上的顾白睿,顿时心急如焚,忍不住唤出声,但她是大楚皇后,再怎么样都不能御前失仪,抹了一把清泪,屈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后来看看睿儿吧。”庆|丰帝难得的给皇后挪出了一个空位,要知道往日这项殊荣可都是属于兰贵妃的。
说来也可笑的紧,皇后身为庆|丰帝正妻,坐得都是凤椅,却从不曾与庆|丰帝坐过同一把椅子。
“谢皇上。”皇后早就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如何,更加没心情去揣测皇帝的心思,一个没注意竟直接坐在庆|丰帝让出的那半个椅子。
虽说是椅子,但这是给皇帝坐的,椅子自然足够宽敞,因而坐了两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睿儿,睿儿。”皇后轻声唤着顾白睿的名字,但榻上的人依然昏迷着没有任何回应,她不安地看向庆|丰帝,仿佛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模样,“皇上?”
“睿儿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庆|丰帝有意修复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所以现在对皇后可谓是温柔了许多。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后低声嘟囔着,握紧了顾白睿放在锦被里的手心,幸好他没事,不然,让她可怎么活啊!
“你们都先下去吧。”庆|丰帝似是想到了什么,遣退了满殿的宫人。
“皇上?”
待宫人都退了出去,庆|丰帝这才转头面向皇后,颇有些犹豫不决但又十分肯定的意味,“睿儿是不是还喜欢着安王妃?”
“这……”皇后闻言一惊,顾白睿喜欢洛妤一事她是知道的,当初若不是安王横插一脚,那洛妤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但问题是洛妤是安王妃,不是裕王妃,是他顾白睿的皇婶!现在连皇帝都察觉了,莫不是裕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庆|丰帝瞧皇后犹豫不决的模样便知顾白睿还对洛妤有意,他可是记得的,当初是顾白睿亲口提出求取洛妤的话,没成想到了现在还没有死心!
“皇上,是不是睿儿他做了什么,臣妾替他道歉……”皇后紧张地几乎语无伦次,拼命地想要求情。
“不,他救了洛妤。”庆|丰帝敛下心中的忧愁,为什么偏偏是洛妤,无论是谁都可以,偏偏是她!是安王的心头肉!
“那不是……”
不是很好吗?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她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不对,为什么会是睿儿救的人,若是洛妤遇险的话,也该由安王或是身边的侍卫相救才是,怎么会是睿儿?难道说睿儿一直在洛妤身边吗?
“皇上……臣妾会管好他的,请皇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皇后,你要知道,睿儿是朕看好的储君,他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庆|丰帝抚额打断了皇后的话语,他不是怪顾白睿喜欢甚至觑觎安王妃,他只是在怪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安王之间的关系君臣胜于兄弟,他不得不承认,安王是一个很优秀的臣子,但同时他也手握重权,是朝中保皇党一派的核心。他清楚的知道安王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但就是止不住的在害怕。
“皇、皇上!”皇后几乎都不敢相信她听到的,难道皇上是在试探她不成?
皇后会这般想也是无可厚非的,之前整整二十年皇帝都没有立顾白睿为太子的想法,反而一直宠着兰贵妃母子,虽然现在不知怎的突然冷落了兰贵妃母子,但她可是一直记得,被兰贵妃压在脚下的滋味!还有平王在朝堂上肆无忌惮的结党营私,这要是没有皇帝的首肯,他怎么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现在突然跟她说要立睿儿为太子,她是真的不敢相信,也就不敢轻易应下来。况且,她自认为和皇帝的关系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敢随便附和皇帝的话呢?
庆|丰帝看着完全不相信自己话的皇后,想到自己从前干过的缺德事——差点宠妾灭妻,深深叹了一口气,“唉!”
朕是认真的!
罢了,待裕王大好之后,就封他为太子,也好杀杀顾逸轩的威风,替顾白睿立威,得到安王的支持,等他百年后,也好守住大楚。
“皇后陪着吧,朕还有政事要忙,就先回了。”庆|丰帝看着皇后狐疑地目光,也不强求什么,反正很快他就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话。
庆|丰帝离开的背影竟透着一股萧瑟凄凉之感,但皇后没注意到,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料定刚刚皇帝必定在试探她。想着自己刚刚的回话,应该没有什么差错,才放下心来。
……
景阳宫,兰贵妃的宫殿,已经数月没有被传唤的兰贵妃依然容颜姝丽,锦衣华裳披身,金盏玉器随侍,熏香袅袅,丝毫不见颓败。
虽然近月皇帝不曾临幸景阳宫,但底下的宫女太监可不敢怠慢这位贵妃娘娘,说不准这是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情趣呢,毕竟兰贵妃几乎独宠了整整近二十年,这日积月累的威势下来,谁也不敢轻易做这个出头鸟。
而景阳宫里,就跟往常一样,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这从侧面就印证了宫人的猜测,更加不敢得罪景阳宫的人。
兰贵妃伏在榻上,眯着一双丹凤眼,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刚刚染上的丹蔲,精心染上的红色衬得肤如凝脂,纤纤细手不染俗世。
此次围猎本来应该是她去的,没成想皇帝竟是让熙妃侍驾的,看来皇帝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突然对自己冷淡了下来,就不知道皇帝是知道了什么呢?
不太妙啊……
“什么事?”兰贵妃瞥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宫女,慵懒的问道。这宫女是她特意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替她盯着皇后那边的动作。
那宫女膝行几步,来到兰贵妃的身前,低眉轻语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刚刚听到皇上要立裕王为太子。”
兰贵妃听闻此言,一个没注意,手上的珠串便掉落在地,大大小小的珠子落了一地,叮当作响,“……当真?”兰贵妃一直慵懒不变的神色也破了功,震惊过后是眯起的丹凤眼,眸中的狠厉令人不寒而栗,长时间的静默后,她开口问道。
兰贵妃作为皇帝一直以来的枕边人,当然知道皇帝的心意,是想等平王及冠娶妻后,立他为太子,所以一直将立储之事拖到了现在!谁曾想,事情竟然有变,皇帝竟然舍掉了平王想改立裕王!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只要皇帝立平王为太子,待皇帝驾崩,那她就是太后了,那就是她御家的天下了!
“奴婢不敢说谎,是皇上亲口对皇后说的!”那宫女将头压得更低,她害怕极了,原本她只是想在门外偷偷听到一些小事,谁知道她竟然听到了这种要命的事。
既然她都已经被兰贵妃收买,她若是藏着不说,待日后兰贵妃反应过来,那她岂不是要完,那床柜底下的银子可还热乎着呢,所以一咬牙,还是来了景阳宫。
“本宫知道了,下去领赏。”此时兰贵妃已经平复了心情,又回到了那个高深莫测模样的贵妃娘娘。
“是,多谢娘娘!”宫女见自己有赏银拿,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宫女退了出去,想回去却被兰贵妃的贴身宫女兰若拉着,“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兰若姐姐,没人看见,您放心。”出卖主子的事,她自己更加慌张,要是被人看见,那她就没命了,她当然是小心翼翼地绕过众人的视线,穿小径来的。
“回去吧,别露出马脚。”兰若嘱咐道。
兰若一进正殿便看见掉了一地的玉珠和碎了的白玉碗,那白玉碗是庆|丰帝所赏赐的,可谓是御赐之物,现在竟被兰贵妃摔了,忍不住惊呼道:“娘娘?”
“哼!”没有了外人,兰贵妃也懒得维持自己的形象,“皇上想的可真好!”
第100章风雨欲来
兰贵妃一点都没有怀疑那小宫女说的话,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庆|丰帝的疏离态度,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不留情面,竟然连储君之位也不肯给了。
gu903();要知道,裕王虽为嫡出皇长子,可始终无心朝政,而庆|丰帝不断暗示她会立顾逸轩为太子,所以她才会要求顾逸轩事事做到最好,帮着自己的儿子拉拢朝臣,这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