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几步,将地方让给了顾延,自己缓缓步入盘龙柱子后。浓中的阴影很快袭上了丁晞的身影,将他整个人藏进黑暗之中。
顾思源乖乖的叫了一声皇叔,迅速把洛妤的手交给顾延。踮起脚尖,乖乖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眼神望着顾延。
虽然他已经是新帝了,可他根本就不懂治理朝政,也害怕自己性命不保,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群人紧张到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时候最能让他依靠的就只有安王这位皇叔了。
顾延捏了捏洛妤的小手,见人安然无恙,顿时心下一松,拍了拍洛妤的柔荑,侧过身,对着庆|丰帝的灵位一撩衣袖,跪在正中,对着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不言其他,就说庆|丰帝从小将他抚养长大就是他此生难以回报的恩情,长兄如父,现在去了,合该他尽心辅佐新帝。
郑重其事的三拜过后,顾延低垂着头颅起身。
从洛妤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想来不会有多么的好受,毕竟皇帝是他的亲哥哥。她心底深深叹息一声,看向身旁的顾思源,突然有些迷惑。
如果裕王还在就好了。
可惜,她看不懂人心,更看不到兰贵妃的野心。
洛妤晃了晃脑袋,踱步到顾延的身边,借着衣袖的掩映,将手放到了顾延宽厚的大掌,无声的给予他安慰。
顾延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宽厚。而她的手心大多数时候是冰冷的,说不清是她抚慰了顾延,还是顾延安抚了她。
或许纠缠纷扰,早就分不清了。
洛妤舒适的喟叹一声,眯着眸子静静的享受这无声的一刻。旋即,眸子暗了暗,轻声问道:“王爷可知皇后娘娘为何不在?”
顾延顺着两人相连接的手,一路向上攀折,手臂,香肩,白皙的脖颈,还有洛妤那张熟悉而略带惊慌的面容。
“皇后病重,无法起身,真的。”末了,怕洛妤不信,还补上了一句真的。
洛妤顿时了然于心,心底有了猜测,顾延这么说的话,恐怕皇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直处于昏迷中,不然这种场合就算多么病重也该来主持大局。
既然皇后也病重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随皇帝而去,这可真是……让人难过。虽然她跟皇后无亲无故的,但皇后到底是顾思源名义上的母亲。就算平时并没有多加管教顾思源,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失去父亲后,又要失去母亲,只剩下皇叔皇婶陪他,太难为他了。
可就算千难万难,他也只能硬撑着走下去。
她点点头,敛下心中的愁绪,刚想跟着人下台阶问问其他的情况,便听得有人朗声问道:
“敢问安王殿下为何来迟一步?以至于错过了皇上的遗旨!”
底下有一个没眼力见的大臣站出来指责顾延,他是王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工部侍郎。在王丞相的示意下,站出来诘问顾延。最近安王查他们查的紧,眼看火就要烧到自己家门口了,他们怎么还坐得住?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今日就要借着安王来迟的事扣上不敬的罪名,让人收敛一点!不然他们的老底都要被掀了。
左右安王已经被封为摄政王,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若是能借此机会让人收手,达成互不干涉的平衡,他们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但是如果安王不肯放手,那……看来他们得好好商量商量了,不能让人就这样抓到他们的把柄!
说话的大臣只是饱含着自己的私心,四面却有许多大臣纷纷附议,对着安王议论纷纷。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极为失礼,极不尊重的,又不是病重到起不来身子跟皇后娘娘一个样。
顾延冷着面看着出声的大臣,其中的小心思不言而喻。随即冷哼一声,对上底下大臣们或疑惑或诘问的眼神,抿了抿唇,朗声道:“宫中出现了可疑的人,本王过去排查,是以迟了些。”
他见那位大臣还要说话,眸子一凛,一股戾气泛上,率先开口道:“难道诸位觉得皇宫出现可疑的人并不重要?”
顾延浓眉一挑,直勾勾的看向那位大臣,浑身的煞意携风带雨裹挟而去。
那人两股战战,被安王怼的无话可说。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灿灿的站会原地。他被王丞相看得一个激灵,他怎么感觉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安王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说?难不成说皇宫里那所谓的可疑的人不重要吗?要是危害到了主子的安慰,那谁又说得清呢?
正三品皇宫统领裴华冷哼一声,对安王和丞相一派的明争暗斗置若罔闻,只是安王提到了宫里有可疑的人?这可是他的巡查范畴!
“那不知道安王殿下可有找到可疑人?”
语气半是讥讽,半是质问。说话间透着满满的自信,眸间的得意不假辞色,仿佛已经看到安王痛哭流涕,给他们失声道歉的模样。
他可不允许安王打着这样的幌子,随便给他扣上一顶玩忽职守的帽子。
裴华敢这么肯定,就是确信皇宫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偏偏是这种时候哪来的可疑人物?
说起这裴华,倒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他也算的是保皇党一派。自兰贵妃殁了后,整个御家树倒猢狲散,连皇宫禁卫军统领一职都被皇上收回了。而他被皇上看中,连连提拔,官升正品。
他很清楚自己是为皇上做事的。于是借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外面势力送进来的探子都拔了个干净,让皇上大为赞叹。
但近一个月来,随着皇帝的昏迷不醒,他做事也便束手束脚起来,难免有遗漏之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能相信安王就那么巧,正好抓到了人!
整个大殿随着裴华的不断逼问陷入了寂静,就连洛妤都以为这是顾延找的托词,连忙拉了拉顾延的衣袖,这可是在庆|丰帝的灵前啊,要是说假话的话,可能会遭报应的!
顾延瞧这人咄咄逼人的样子,又看了看洛妤焦急的模样,淡定自若道:“抓到了。”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跟人说用膳了一样轻松平常。
此言一出,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朝堂顿时安静了。
裴华嘴角扬起的笑意僵在原地,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模样,瞬间毁了一张刚毅的面容。那不敢置信的样子仿佛是生吞了苍蝇般,让人不敢苟同。
就连洛妤都有些诧异,微微张开了一双樱桃小嘴,吃惊的望着顾延的背影。
正午的阳光依然有些倾斜,却正好直直的映入这宣和殿内,顾延挡在了洛妤的身前,让她以为是顾延身上溢出了光线。
温暖而又充满希望。
洛妤伸手想抚上顾延的脊背,一道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她猛地收回手,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不对,几乎所有的官员大臣都看着顾延。她若是真的那样做了,那时候可就下不了台了!
在皇帝灵前亲亲我我,想想就觉得……尴尬!
幸好没有这么做。
收回手的洛妤用余光打量了一圈人,刚刚阴冷的目光犹如实质,刺得她背脊生寒。她眼珠子转了几圈,把人都环视了一遍,始终没能找到那人。
只能暗暗心生警惕。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裴华哪里知道竟然真的有所谓的可疑人,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敢问王爷,现在人在何处?”
一连串的话跟珠子样落了出来,让人听上去便觉得有些气急败坏。不过说来也是,人都被抓住了,他这位侍卫统领竟然丝毫不知,这其中……
裴华狠狠瞪了一眼工部侍郎,要不是他,安王根本不可能在大殿说起此事,他也就不会失职了!
“此刻应当被压去刑部大牢了。”顾延不想跟裴华多做理会,自然而然的挑眉说道。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确实,若是皇宫有可疑人出没,按理来说是该压到刑部大牢问审。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安王的托词,又有谁会想到这是真的呢?
吃惊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裴华认栽,对着顾延拱了拱手,道:“是微臣失职。”
第176章摄政王
裴华说的时候语中带恨,咬牙切齿,当然恨的不是安王,而是那贼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欲图不轨,不然也不会被安王抓了个现行!
等此间事了,他一定亲自去刑部大牢问候那贼人!
洛妤回过神来,便见众臣吃瘪,顾延已经悄然无声的将事情都解决了。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直看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洛妤勾勾顾延的小拇指,暗自觉得解气。别当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什么劳子的工部侍郎一看就是跟王丞相同流合污的。
最重要的传位一事落下帷幕,众臣得了明确的遗旨便不再僵持着,纷纷退出去。
洛妤看着鱼贯而出的大臣和剩下继续跪着的后妃与服侍的宫女,自己凑到垂头不语的顾延身旁,踟蹰的低声问道:“我们要不要也跪着守孝?”
她想着,顾延总该是伤心的,跪在这儿也算是对庆|丰帝尽上一分最后的心意。可不知顾延是否有其他事情要办。
从刚刚的圣旨也能窥见一斑,顾延必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情,才得到这个相对皆大欢喜的结果。
顾延敛了敛眉目,对上洛妤关心自己的水润眸子,轻轻道了声,“无妨,我们先走吧。”
他看中庆|丰帝的棺淳就想起自己曾经怀疑过皇帝,难掩愧疚之心。周遭响起的哭泣抽噎之声不绝于耳,更是给这肃穆的大殿染上了阵阵悲怆。
洛妤闻言并没有多说,她有很多话想问顾延,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虽然他们不留下,但顾思源必须得留下,他是庆|丰帝的儿子,又是新帝,合情合理。
只是放一个那么依赖自己的孩子跪在这儿,洛妤或多或少有些不放心。
不是担心有人怠慢了他,而是怕他一个人害怕,这会儿皇后娘娘不在,贴身侍女也不在,他也没个亲近的人。
顾延看着洛妤对着顾思源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上人关切的眸子,“没事的,丁晞会看好小皇子的。”
洛妤目露不解,交给丁晞照看?真的没问题吗?
她觑了一眼站在台阶下静静候着的丁晞,又看了一眼无措的顾思源,对上他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显然是听到了她跟顾延的谈话。
洛妤瞬间软到了心坎上,拉着人温声道:“小殿下,皇叔和皇婶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殿下已经是皇帝了,要坚强,就一小会儿。”
说罢,洛妤还比了一根食指放在顾思源面前,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顾思源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拉了拉洛妤的衣摆,“就一会儿哦。”
顾延闻言额角跳了跳,这话怎么那么欠打呢?洛妤是他的妻子,又不是顾思源这小孩的娘亲,这叫什么事。
洛妤闻言微微勾起唇角,清浅一笑,拍了拍顾思源的软发,对着人嘱咐道:“乖乖在这儿守着,不可以对你的父皇不敬知道吗?要是吃不消了,就唤宫人来。”
顾思源点点头,乖巧的应下了,一双眸子不舍的看着洛妤。
顾延看了一样兀自撒娇的顾思源,又睨了一眼站在柱子旁一言不发的丁晞,最后身后拉起洛妤的小手,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直直的拉着人走出了宣和殿。
“走吧。”
洛妤看着有些不耐烦的顾延,没再多说。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顾延刀削般的侧脸,想着是自己又忽视了他的感受。
顾延这会儿刚刚失了兄长,他也许久没有见到自己,上回匆匆一别,连夜都没有一起渡过。这么想来,对顾延突然的暴躁也有了释然。
洛妤快步跟上顾延的步子,一直跟着人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的花仿佛不知道今天这座皇宫的主人逝去了,花儿开得依然娇艳,迎风而动,花团锦簇的,一团团一簇簇,甚是惹眼。
许是今日皇帝驾崩的事,出了宣和殿外再没看到其余的宫人。
顾延拉着人到了御花园里的一座凉亭内。碧落和文瑶等人见状,自发的跟在两人身后,站在凉亭外守着。
“王爷?”
洛妤揉了揉自己略微有些泛红的手腕,有些不敢面对看上去生气的顾延。
顾延沉着脸,原想对洛妤说道说道的,现在瞧人一副委屈的模样,哪还有些半分火气,连忙心疼的抚摸上洛妤的手腕。顺带揽着人的纤腰,落坐在凉亭的石墩上。
“阿妤,你不该自己带着两个侍女就跑到皇宫里来的,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后有多么的害怕。
他无法想象要是洛妤死了,自己会怎样。
洛妤看着顾延一副温声说教的模样,忍不住皮了一下,“还有白白!”
说的时候,还挺直了脊背,笑意满满的看着顾延,一副自卖自夸的模样。
“你还很骄傲?”
顾延闻言差点被气笑了,没有给洛妤留任何面子,直接杠上了。
洛妤接受到顾延不善的目光,瑟缩了下自己的身子,瞬间瘫了回去,嘟囔了一句,“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说完,快速的看了一眼顾延,又很快低下头去,那小动作简直跟白白缩起头的样子一模一样。
顾延瞬间被洛妤的话撩起了火气,气极反笑,挑了挑眉,她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同自己说话还不是因为他及时制住了丁晞?
洛妤瞧着人面色发黑的样子,伸出纤纤玉手抚上顾延墨色的蟒袍,眨了眨杏眸,带着一丝讨饶,娇俏的看着顾延,嘟了嘟嫣红的唇瓣。
“我这不是看王爷心情不虞,想让王爷高兴吗?”
怒极反笑也是笑了……差不多。
顾延被洛妤这一番动作弄得心猿意马,不知说什么好,再多的火气也没了。只好无奈的看着小人儿,将人搂进怀里,下巴顶着洛妤软软的乌发,手上不安分的抚上洛妤的后背。
好软。
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洛妤了。
顾延垂头,靠在洛妤的肩上,轻轻嗅着洛妤的芬芳,紧紧环着洛妤,直到感受到那熟悉的沁香,顾延才真正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洛妤靠上了顾延的胸膛,白嫩的脸颊上泛了粉红。她小心的蹭了蹭面颊下的坚|硬,抬眸看向顾延的神情。
洛妤见顾延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才抬起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容,暗暗问道:“王爷,那丁晞是怎么回事?”
“丁晞想一人坐大,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刚刚我派人下过手,给他喂了毒药,他想活命就得依靠我每月的解药。”
毒药?
gu903();果然逼急了顾延,他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难怪丁晞一瞧见安王就面色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