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那滋味可真是好啊,可紧了,嘿嘿。”
云雾初坐在高位上,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那忠勇侯的脸上就都是血了,整个鼻子都被削下来。
忠勇侯抱着脸直接昏厥过去。
大殿之上,见了血光,女眷瑟瑟发抖,大臣人人自危,有好事者,还敢窃窃几句,询问忠勇侯口中是否真假。
只是这样的声音,就又被一把匕首彻底阻隔。
徐胥野直接杀了一个刚刚与忠勇侯交谈甚欢的官员。
忠勇侯皇亲国戚杀不得,那个官员职位不高,无所依傍,他杀起来,毫不手软。
直接割开了喉管。
血流了满地,从割开的喉咙中,浓稠的血水腥的人作呕。
太残忍的手段,让所有人都惧怕起来,御林军闯进大殿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动身,腿脚都还放在软垫上,指尖捏着颗葡萄慢悠悠的往嘴里送。
恍若这突然的变故与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汁液在嘴里炸开,明明是极其香甜的,他却苦的舌尖发麻。
徐胥成跳脚,当着他的面就直接杀害朝廷官员,简直就是在蔑视他的权威,“雍勤王!你疯了!”
几乎是在徐胥成暴躁发声的同时,一道柔柔的音就紧接着想起,“陛下,出言不逊在先……”
云雾初凝眸望着徐胥成,她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她微微侧眸,余光去寻那道最为炙热的,是那双极美的桃花眼。
她勇气更盛,开口时语气重了几分,劝道:“雍勤王的娘亲是母后,您不要糊涂了。”
显而易见,徐胥成是真的没什么脑子。
都说到这份上,他依然神智不清,大喝,“雍勤王是母后的养子,他母亲在那种地方,谁知道忠勇侯说的对不对,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虚了痛下杀手……”
云雾初咬紧了唇,猛然转头去看雍勤王,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依然安然的坐着,但云雾初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极其浓烈的杀气。
手间玩弄的葡萄成了新的武器,手指一扬,那葡萄就直朝着徐胥成投掷来。
云雾初心下大惊,杀了忠勇侯又算的了什么,但一旦对皇帝出手,就真的难以全身而退,她咬牙,使劲抻拽着徐胥成,闭紧双眼,挡到了他面前。
若是打中她,一切就都还有转圜之地。
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睁开眼的时候,就撞进一双黑黢黢的眼瞳,他终于离了那软垫,站起身,胸膛却在剧烈起伏,面色很是难看,晦暗不明。
那颗葡萄,不知道扔到了哪里,事后,她还特意找了找,只看到一些破碎的葡萄果肉。
云雾初怔忡,她坐直了身子,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该是已经到了五行山山脚下。
他应该是极其在乎自己的生母,更是十分在意自己生母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在那种场合不顾一切出手杀人。
那是一种在意、隐秘、痛恨又疼惜的心思。
她知道的,徐胥野并不喜欢杀人,他甚至厌恶杀人,害怕杀人。
五行山山脚少人烟,车夫去探路,有些为难,说马车完全上不去。
云雾初明白,颔首,只说,那我自己上去。
燕泥去拦她,“姑娘,先不说山路好不好走,就说你提着这两大包袱的元宝,如何上的去?”
她家姑娘是真的娇养出来的,云丞相就这么一个女儿,出身即富贵,从未干过任何粗活,打小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让她自己上山,怎么可能。
燕泥执拗,“您执意要上山的话,须得叫我陪您一起去。”
云雾初提了提那两个包袱,看着很大,其实元宝很轻,并不压人,她笑道:“燕泥,你干嘛非要打扰我们?”
“哈?”
“这个时辰走不了几步就会迎上下山的胥野,我想单独和他相处相处好吗?”
燕泥转不过弯来,云雾初解释,“照着他消失的天数算来,今日该是他下山的时间,此时估摸着,已经走到山腰了。”
燕泥有些犹豫,“您别太自信了,要是万一王爷今个儿想要多留一天呢,那您独自一人上去就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不会的,”她看着蜿蜒的山路,坚定,“他肯定不会的。”
云雾初有时候直觉准的可怕,她也相信心有灵犀。
更重要的是,她花了两辈子的时间去参透这个男人,去尝试了解这个男人,心里有个念头,告诉她,他不会多做耽搁,因为她还在等他。
等他成亲……
这两辈子的钟情终究是没有骗她,她提着那两个包袱才走了半个时辰,就看到山路弯脚处,那个晃晃荡荡走的大步流星的身影。
青衫拂过路边荒草,钝锐的树枝撕扯着衣料,将那青衫下摆撕扯出一个接一个的小口子。
他眼眶微微泛着红气,该是流过泪了,他走的意兴阑珊,目光被路上鸟儿吸引了去,并没有瞧见她。
云雾初歪头,在心里叫他,“胥野。”
一阵风过,徐胥野扭头,四目相对。
那双泛红的眼,泛起星星点点的愉悦,比那夜他在山顶看到的星子还繁多。
作者有话要说:请燕泥不要做灯泡子啦!
那么亮,小野子都不好意思啦~
小野王爷,汪汪替你嘤嘤嘤嘤
大家,第二更奉上呀!
第57章不要嫌弃
徐胥野愣了一瞬,抬手揉了揉眼睛,道:“我可是看错了?过于想念,以至于眼花了?”
虽然这么说着,嘴角的笑意却是住不住,从唇畔到眉梢,都因她的到来而舒展。
徐胥野张开手臂,呼吸紧凑,“雾初,过来抱抱!”
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低落狼狈不堪,独自祭拜完娘亲,下山的路就会变的异常艰难。
每走一步,都像是凌迟。
先前几年,还想过不若就留在这里陪着这个生他却不养他的人吧,这个想法一有,他甚至还真的动手在旁边给自己挖了一个空坟。
后来,战事四起,他领军对敌,护了不少流民百姓,这才稍微觉察到丁点微末的活着的趣味。
终于是,有一件事,有一些人,需要他,需要他活着来做、来护。
再之后,战事了结,他活着的乐趣就彻底变成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微末的欢愉也被数倍放大。
就如同现在,空虚的怀抱被馨香的身子填满的一瞬间,欢愉险些将他淹没。
他贪婪的吸着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体温,将吻落在她的发旋上。
从没有一刻能让他如此的希望,那个他亲手挖的空坟,永远都不要被填进谁的冰凉的身躯。
“胥野,你抱的太紧了,我疼。”
徐胥野混乱的神智一瞬间清醒,手忙脚乱的卸掉自己的力气,但手还是不愿意离开她纤细的腰身,他低头道:“太想你了。”
云雾初笑了,娇嗔道:“才见过啊,你这话说的假。”
徐胥野不语,只是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他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很真。真到了骨子缝里。
这几日他沉溺于旧事,像溺水之人,氧气被夺去,在窒息的边缘徘徊,跪在母亲坟前一幕幕的旧事重提,恍若无尽的悲伤又席卷而来。
但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悲伤如潮水退去,露出他被浸泡过的身体,重获新生一般,只想抱抱这缕意外照进他黑暗世界的阳光。
若不遇光,在黑暗中尚且可以踽踽独行,但遇了光,稍微阴暗一点的角落,就会受不了,就会发疯的去想念阳光在身边的日子,那样的日子,暖心,暖身。
徐胥野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手指去抚摸她的脖颈,手下细腻的肌肤和来自于她的温度从指尖顺着胳膊往上钻,直到心脏。
她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点着脚尖,主动去回应他的吻,轻轻浅浅啄他的唇,“五行山太高了,我本想爬上去尽尽孝心的。”
徐胥野用额头抵上她的,心里虽软的一塌糊涂,但还是生出些疑惑,“说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昭成、任成都不知晓他的行踪,云雾初又怎么会出现在五行山,他垂下漆黑的眼眸,语调降了三分,“我娘亲,生我的亲娘,葬在这里。今日是她的生辰,我来祭拜。”
他不打算隐瞒她,先前不说,只是怕她接受不了,抑或是嫌弃,但今日,她都来了这里。
他心尖微动,有了全部倾诉的冲动。
他憋了太久了,心中的刺一寸寸深入,不肯叫人得知,只能更深,他知道这样不妙,不妥。
但这之前,他不愿意任何一个人来动这根刺。
云雾初迟滞了下,她努力组织着言语,“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解释,硬着头皮扯理由,不由得放轻了声音,“爹爹说与我听的。”
徐胥野应了一声,云凌深得先帝青眼,先帝那些秘史大概都不会瞒云凌。
他的事,云凌知道也不稀奇。
只是,怎么会连他母亲的生辰都知道……
他仅仅疑惑,不做再多怀疑和猜想。
他面部肌肉慢慢紧绷,云凌知晓的,多半是先帝为了粉饰太平为她所捏造的身份——歌姬舞女,卖艺不卖身。
但其实不是那样的。她的身份远比别人口中传颂的恶心卑劣的多。
他况且不耻,更不要说云雾初了。
倏尔,徐胥野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里面的光亮退散了个干净。
云雾初不知道徐胥野此时的想法,看他面色微沉,以为是对自己的借口有了疑虑,便急忙去插话,不多给他时间去思考其中的疏漏,她挣了一下,拿下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去拿一旁的两个包袱,“我叠了些金元宝、银元宝,我们还没有走出这座山,现在烧了,娘亲一定是可以收到的。”
重生之事,她不敢轻易说给他听。过于玄妙,她不太敢去赌徐胥野能不能接受。
云雾初蹲在地上,手指解着包袱上的结,她背着包袱爬山的时候,难免包袱间相撞的厉害,元宝有些叠的不够结实,金纸松散,瘪的不成样子。
她满脸懊恼,又着急伸手去补救。
指尖刚刚触到金纸的时候,一股蛮力就缠上了她的手腕,她抬头去看,是他突然探近的面孔,他声音干涩起来,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你叫她什么?”
“娘亲……”她动动嘴唇,熟稔的吐出这两个字。
她缓声解释,“胥野,我们要成亲了,该叫娘亲了吗?”
看到他紧皱的眉尖,有些犹豫,“你生气了吗?我是不是叫的太早了?”
他喉头攒动,喉咙哽的酸楚,好久,才发声,“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别叫她娘亲,她不配你这么唤她,也平白折煞了你的身份。”
徐胥野转身,眼尾一抹红,背在身后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倨傲,衿娇,难得脆弱。
云雾初上前一步,绕到他身前,他眼泪落得太快,她只来得及看见被沾湿的睫毛。
他全身上下都僵硬。
她道:“胥野,你是希望我叫她娘亲的是吧。”
太安静了,山路上除了风声、叶子簌簌声,就只剩下她的说话声。
“她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该叫娘亲的,如果她不配,没有人会配的。这个世界上,太多人迫不得已,太多人走投无路,她已经去了,你不能再折磨你自己。”
徐胥野沉默着,并不看她,阖眼的瞬间,一滴晶莹从眼角流直鼻尖,他偏了头,努力掩饰所有的难堪。
但那发抖的唇、紧蹩的眉眼以及咬紧的牙关,都明明白白昭示他的无能为力。
云雾初声音柔的不能再柔,硬生生的去挤出自己笑,她道:“你低些,让我帮你擦掉眼泪。”
徐胥野心里再痛,都忍不住将这些情绪带给云雾初,他缓慢的,僵硬的弯了腰,低了头。
指腹托住他的脸,而后,唇角轻触,口腔中一阵咸湿。
云雾初学着他当初的做法,轻柔的吻去他的泪。
他先是一惊,而后身体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胥野,我想知道娘亲的事,你告诉我吧。”
让我也为你分担一些痛苦。
他偏过去的侧脸完美的无可挑剔,僵硬的面部肌肉挤出个扭曲的笑容,徐胥野听见自己说,“好,我讲给你听,但你不要嫌弃她。”
黄鹂鸟飞来又飞走,绕着杨树转了好大一圈,硕大的树冠下,一片阴凉。
山间雾气全散,太阳升到正空,树下的两个人相依偎,欢笑眼泪,一分为二,终于有人分担。
云雾初腿蹲麻了,又不肯脏了衣衫,徐胥野就盘腿坐好,将她抱起放到自己腿上。
“她真这样吗?”
徐胥野帮她拢好耳边的碎发,“那个男人一心想要娶她为妻,甚至要变卖田地来帮她赎身,她嫌弃这个男人穷,连骂带打将人赶了出去。”
云雾初称赞,“真性情!”
他绘声绘色讲述着当时的鸡飞狗跳,自然也不遗漏每一次的污秽不堪,最后谈及那场雪夜,他停了一下。
云雾初靠在他胸膛,听他绵长的呼吸中断,面上的悲伤显而易见。
她说,“好了,今天先听到这里。”
哀戚不该出现在这张桃花面上,她心生不忍,想给他时间缓解情绪。
gu903();徐胥野却又将她往腿间抱了抱,“不,要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