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TXT全集下载_40(1 / 2)

朕和她 她与灯 4725 字 2023-09-07

席银将手中的木盆放下,朝前试着走了几步,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江面如同一匹乌黑的段子,偶尔翻出些浪光,混混沌沌地看不清楚。

席银从袖中取出火折点燃向前面照去,逐渐凝了眉。

“不对……”

胡氏也跟上来道:“什么不对啊。”

“好像是江水漫上来了……”

“啊?怎么会,昨日还没有啊……”

席银背脊有些发寒,轻道:“也许是春汛。”

说完,她回头对胡氏道:“但我还是觉得不大对,我听黄夫人说过,江州的堤坝是黄将军亲自挑泥搬石监筑的,即便是十年难遇的春汛,也不至于会漫堤。胡娘,趁着水不深,我去前面看看,好回去跟陆将军他们说。”

胡氏恐道:“内贵人还是不要去了,这万一水涨起来,可怎么……”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席银已经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胡氏无奈,只得提裙一路跟了上去。

两人顺着河岸,朝上游走了一段路,忽然渐渐听见了呲呲啦啦的声音,胡氏有些害怕,拽着席银站住了脚步,“内贵人,这是……是水里的魂哭吗?”

席银被她这种说法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地捏住了腰间的铃铛。

“不是,别胡说。”

“那是什么声音啊。”

席银逼迫自己平静下来,凝神细听了一阵,轻道:“因该是锹铲掘土的声音。”

说完,她抬头朝远处看去,果然看见江堤上有人影晃动。而此时脚下水已经漫至了小腿。

席银忙灭了手中的火折,又对胡氏道:“赶紧把火折子灭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不远处传来几声高喝,“那处有火光!不能让他们跑了!”

席银拽住胡氏,“快走!”

二人虽已竭尽全力奔逃跑,但还未跑多远,席银便觉背后忽然寒气逼来,她还不及反应,小腿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一个趔趄匍匐在地,回头看时,便见小腿上中了一箭。背后的人马道:“有一个人中箭了,快,再放箭!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席银眼见箭羽从身旁略过,忙对前面的胡氏喊道:“胡娘,停下!”

胡氏哪里一怔,脚下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席银回头对身后的人喊道:“别放箭!奴们不敢跑了!”

为首的人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立即变了声气。

“哟呵,好像是两个女人,别放箭了,把人绑回船上去。”

**

席银和胡氏被带上了船。关在底舱中。

胡氏在昏暗之中,吓得浑身发抖,“内贵人……这些……是什么人啊。”

席银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总不会是陛下的人。”

“那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席银侧面看向她,“胡娘,听我说,不准怯。”

这个“怯”字一出口,席银不由一怔。

这句话,张铎曾经用不同的语气,在她面前说过无数次,可这却是她第一次,把这句说给别的女子听。

一时之间,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眼睛也涨涨的,只可惜,此时情景,根本不容许她去想那个远在荆州的男人。

想着,她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忽听外面看守的两个道,“岑先生什么时候到啊?”

“听说就是今晚,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将这堤口掘开。”

“要我说,掘开有什么用,谁不知道江州城高墙后的,哪淹得了啊。”

“嘿,你是不知道,岑先生那是神算子,他说三日后春汛要来,那就一定会来。”

“有这么神吗?”

“你就是少见识。”

胡氏听完这二人的话,轻声问席银道:“这岑先生是……谁啊。”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肩膀却有些颤抖。

“内贵人怎么了?”

“没什么……”

她说着,试图挪动膝盖,那钻心的疼痛瞬时令她咬紧了牙关。

“内贵人,你的伤不要……”

“胡娘,不要再叫我内贵人。”

“内贵人说什么……”

“胡娘!”

席银压低声音斥了她一句,勉强稳住喉咙道:“听我的话,我腿上有伤,逃脱了也无法回城,你今夜必须回去,告诉江将军和陆将军,刘军在此处挖掘河堤,三日后春汛将至,让他们务必撤出江州,否则,江州城那三万余人就都活不成了。”

胡氏眼泪都要出来了,连连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哭道:“可是……奴……奴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席银看向自己的脚踝,那一串铜铃铛静静地躺在她脚踝骨边。十几年了,就算张铎在急怒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碰到这一串铃铛,这是岑照给她的念想,也是她十几年的执念。她以为她一定会带着它一辈子……

想着,她狠狠地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伸手摸索着那锁扣处的机关。

脚踝处已经被勒出了淤青色,一碰便疼得要命,席银也不明白,她就是因疼,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眼泪止不住地流,直淌入口鼻之中,令她五感辛辣。

胡氏看着她的动作,脱口道:

“内……不是……您不是从来不准人碰这串铃铛啊,连陛下也碰不了的……”

席银拼命抹眼泪,对胡氏道:“把脚伸出来。”

“您要做什么。”

“照我说的做,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胡氏怯怯地伸出脚踝,席银忍着痛弯下腰,一面替她系上那串铃铛,一面道:“胡娘,这串铃铛的锁扣有机巧,今日来不及教你怎么解,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帮你解开,但是,如果我回不来,你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不管砸也好,敲也好,一定要把它拿下来,不准戴着她,听到了吗?不要傻傻地戴着它。”

胡氏惶恐道:“您在说什么啊……您得回来……”

“好,我会回来,但你也要听好我说的话,他们说的岑先生,应该就是岑照,我是岑照的妹妹,你脚腕上的这串铃铛是岑照十二年前送给我的。他是个眼盲之人,能靠这个铃铛的声音,分辨我在什么地方,我如今,想赌一次,能不能赢我也不知道。”

“您要怎么赌啊。”

席银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赌岑照,会放过我。一会儿,我会想法子让他来见我们,但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开口,不管他们对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开口,带着这串铃铛,找机会回江州城。如果我赌赢了,他应该不会对你放箭。哦,对了……”

她说着,低头解下腰上的那只金铎,“把这个也带上,交给长公主殿下,江州城后面,应该是阳郡,若阳郡府官不肯开城纳人,我不知道这个管不管用,你让殿下试试。”

胡氏接过她递来的金铎,惶道:“那你怎么办。”

“不准管我!听明白了吗!”

胡氏被她吓得一愣,又听她道:“厝蒙山行宫你已经错一次,这一次,绝不准再怯,也不准再退,否则以死抵罪。”

第113章秋途(三)

胡氏还不及说话,船舱忽然一摇晃,江上晚风渐强,哪怕是在舱底也能听到桅杆上的“吱嘎”声。门外传来人声道:“岑先生的船靠过来了。”

其中一个看守忙站起身道:“你仔细看着这两个女人,我去向先生禀告。”

“好。回来再添一壶酒啊,这江上夜里真是冷死人了。”

“呸。”

那人啐了一口道:“不是想女人就是想酒,早晚上这两样上。”

“干拴脑袋的营生还不能想想这样两样,赶紧去赶紧回。少他娘的咬蛆。”

外面声音静下去。

席银听着其中一个脚步声走远了,忙回头对胡氏轻声道,“这个机会到好,我刚才的话,你记着了吗?”

胡氏怯怯地点点头,小声道:“记着了……”

“好,我引他进来见机行事,你什么都不要管,但凡有机会,就下船往城里跑,千万不要回头。”

胡氏牙齿打颤,“您怎么办……”

席银捏了一把胡氏的手,“我没事,我会想法回来。”

说完,她松开胡氏的手,从头上拔下一根束发的银簪子,忍着腿上的疼痛,朝舱门前挪了挪身子,朝外面唤了一声:“公子。”

她刻意拿捏了声调,那看守本就是酒色之徒,听着这么销魂勾魄的一声,脑子里就开始发混,举着一盏灯打开舱门,强压着色性道:“不要胡叫,否则把你丢下去喂……”

话没说完,却隐约看见了席银的脸。

将才黑灯瞎火的,他还只当是村野浣衣的妇人,此时一见,如被蛇鬼抽波了麻经,步子都挪不动了。

席银轻轻地把脚往群尾里缩了缩,抬头羞红着脸道:“奴……想要小解……”

“小解……解啊,在这儿还讲究什么。”

席银抿了抿唇,垂头道:“那多脏啊……奴是干净人儿。”

美人皮骨,风情撩拨,谈及的又是些血肉之身上腌臜暗淫的事,那人被勾了三魄,竟顺着耳她的话道:“那你要怎么样……”

席银望着自己的伤腿道:“奴的腿伤了,褪不下裤来,公子,奴知道奴该挨打,但也只能求公子了。”

她说着,轻轻伸开一条腿。

罗袜因为沾染污泥,已被她脱丢到了一边。

那从骨中逼出来的卑微淫(和谐)艳,只属于贱籍所出底层女子,虽在男人面前,显露的是恐惧和后退的姿态,却又分明伸出了一只满涂蔻丹的勾魂手。

“公子,能帮帮奴吗?”

那人浑身一酥,简直觉得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好的差事,鬼使神差地朝席银走近,蹲下身看着她,说起了房中的污花。“你男人夜里也这样帮你小解吗?”

“奴的男人……哪能啊,他平时顶厉害的一个人,一钻被窝就什么都不懂了。”

她刻意把言辞往下贱处拉,勾得那男人七荤八素,只想剥了她来心疼。

若不是在此情此景下,胡氏大概会被席银这话给吓死。她一直在宫里侍奉,哪里听过这些混话,此时果真守着席银的话,抿着唇,一声也不敢吭。

“那你还跟着他。”

那人的手在裤腰上搓了搓,情乱声闷。

席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也是自己的男人呀。”

“哎。”

那人跟着叹了一声,“真让人疼。”

他说着,弯腰凑近席银,将手摸进席银的裙下,摸索着去解席银的汗巾,然而,还没有摸到症结之处,下身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抑不住痛叫一声。

席银用力将簪柄从他的下身处拔了出来,血顿时溅了她一脸,与此同时,也被一个巴掌扇地她耳边嗡嗡作响。

“贱人!你敢伤我!”

席银抬手抹去眼前的血,转过头来道:“杀了你又怎么样?只许你们杀女人,不许女人杀你们吗?”

“你……”

那人□□疼痛钻心,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力气挪不动身子,席银从新捡起手边的那根簪子,忍着腿上的伤疼朝他爬了几步。她脸上全是凌乱的乌血,那原本罕寻的容貌,此时也显出狰狞之色,那人喉咙发哑,心中竟也恐惧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闭嘴,再出声,我就朝你脖子上捅。”

那人不禁吞咽了一口,忙压低了声音,“别捅,我不喊,不喊……”

席银将簪柄逼到他脖颈处,你们的马在哪里?”

“马……”

“快说。”

她根本不肯给他迟疑的机会,手上一使力,那簪柄的尖处就已经刺入了一分,那人忙道:“都在船后的垂杨下栓着。”

“底舱有多少人看守?”

“底舱没有什么人,人都在江堤上掘土。”

席银朝胡氏看了一眼,胡氏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恐惧,细声道:“奴……”

“胡娘,不要上船舷,从底舱下船。千万别怕,下了船就骑马走。”

胡氏咬牙点了点头,撑地起身,从那未及锁闭的舱门处溜了出去。

不多时,船舷处便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席银抬起头,凝神细听,终于从那些杂乱的人声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然而实在离得有些远,他究竟说了什么,席银听不清楚。

船舷上,岑照立在灯火下。

额上的松纹青带随着江风狂舞,一阵一阵清脆的铃声从江岸上传来,传入他的耳中。

“岑先生,跑的是昏时在江岸上抓住的两个浣衣女人之一。她偷了我们船后的马,从舱底下的船,先生,是末将等疏忽了。这就命□□将其射杀。”

话音刚落,一只箭羽“休”的一声从岑照耳边掠过。

岑照手指一捏,

“谁放的箭?”

这一声虽不大,却寒厉得很。

□□手面面相觑,接不敢应声,纷纷放下了手上的□□。

岑照回过身,“欺我眼盲?”

“先生恕罪。”

放箭的□□手应声地,岑照低下头道:“我几时让你放箭。”

“这……”

立在岑照身边的副将示意下跪之人止声,上前道:“先生,若此女回到江州,先生掘江道的消息,便会走漏,江汛还有三日才至,江州城虽应对不及,但尚有余地撤人出城。若让张军知道,江州未淹,则不会调兵回转,如此一来,楚王危啊。此人虽违军令,却也有忠意,末将替他求个情。另外,还请先生当机立断,射杀此女。”

岑照笑了一声,“我早已将掘江道的消息传到了荆州,你们这几日,收到张军回转的情报吗?”

副将一怔,“这到是不曾。”

岑照负手仰起头,“这表明张铎已经把这三万残兵老孺弃了。即便江州被淹,不彻底击杀掉楚王,他是不会反回救江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