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心下一动,霍海又道:“但丑话说在前头,若爷被人发现了,又带不走你,我可就自己先跑了,反正你被捉,你和文王都活不成,我也不必平白无故搭上自己的性命,如何?”
“好!”祝照几乎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般爽快?”霍海又是一笑,他回头瞥了小松的方向一眼,啧了一声‘冒犯了’,而后搂着祝照的腰便飞身上了瓦片。
小松听见了什么动静,往店铺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海棠树抖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原先站在那儿看似聊天的两个人也不见踪影了。
皇宫的守卫相较于以前的确更严了,金门军五步一人,霍海当初入宫转悠时都是夜里过来的,从未白天出门,而且彼时皇城角落不被人看守的地方现下也都有守卫看着。
若是霍海一个人或可安全入宫,但毕竟他带着个祝照,两人临近了宫门前才发现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祝照只听见霍海骂了一句脏话,而后背着她飞进了皇宫,两人刚越过宫墙便打草惊蛇,一名金门军扬声大喊:“有刺客!”
便是这一声,整个儿皇宫内外所有的侍卫都聚集了过来,随后便顺着霍海与祝照入宫的方向搜寻过去,两人一时间惊动了皇宫内小半金门军,甚至有人吹起了防止贼人外出的号角声。
祝照趴在霍海的背上不敢动弹,心口突突跳得尤其快,她也想过最坏的结局,无非是她死,明云见也死,但若人连死都不怕,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霍海入了御花园后躲起金门军等人就跟容易得多了,只是他对皇宫里的构造并不熟悉,只知道御膳房的方向,不知不觉入了后宫,根本绕不出去,倒是祝照好几次拉着他,免得他走错了方向惊动旁人。
便是对路不熟悉耽搁了一会儿,导致追他们而来的金门军的声音近在耳畔,脚步声呼啦啦传来。
霍海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见你对此地颇熟,不如我去引走他们,你找个机会去寻小皇帝,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再转悠,等会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去了。”
祝照知道,霍海是江湖人,虽说有义气,但没必要为人赴死,他今日能冒着生命危险带自己入宫,祝照已是感激,点头答应之后,霍海便攀上了皇宫围墙,一瞬被人发现踪迹。
随着跟来的金门军道了声:“在那儿!”
祝照蹲在假山后头,不一会儿那些人便都离开。
祝照认得皇宫里的路,当初她还不知太后真面目时,常常入宫陪静太后,此地距离后宫不远,正处于后宫与乾政厅的中间,祝照知晓怎么往乾政厅去,只是附近太监宫女还有几人,她不好出面,只能顺着墙角躲在花丛后头,走一步,心打一次鼓。
祝照不能露面,也不敢耽搁,眼看就要到乾政厅前了,她正要走出却听见一旁传来了谈话声,祝照连忙往后退去,藏在一株树后。
来者只带了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穿得倒是华丽,装扮也精致,祝照瞧着对方面熟,因为记性好,一瞬便认出这是宫中的敏妃。
敏妃虽其父学过几年武,五感比常人要敏锐些,走到祝照跟前便说自己忘了佩戴上回陛下赏赐的朱钗,让太监宫女回去取去,她便在这儿等着。太监宫女都走了,敏妃才朝祝照方向靠近,歪着头道了声:“皇婶?”
祝照脸上还挂着面纱,一时不知敏妃如何认得自己,又如何知道她藏在这儿,更不知自己是否要出去。
“皇婶是去找陛下的吧?妾带您去。”敏妃道。
祝照心生犹疑,但又想,她人已经在宫中,被人发现本就逃不掉,倒不如信对方一次。
见祝照慢吞吞走出来,敏妃才笑道:“皇婶不必担心,我姓古,说起来,与皇婶还是一家人呢。”
古敏的父亲是金门军统领古樊,而文王府的管家古谦与古樊,正是外界不知的兄弟二人。
当初古家也是受了文王母妃恩惠,才会将门下一子送到文王府中做管家的,此事外人不知,古敏却是知道的。
祝照聪慧,只需古敏提起一个古姓,又说了一家人,便立刻想到了古谦,她心中震惊,不知何时文王府的古管家会与金门军统领有关系,但心中更奇怪,莫非她今日入宫,古敏在此遇见她,也是明云见一早就料到的?
古敏上前拉着祝照的手,带着祝照一边朝乾政厅的方向走,一边道:“皇婶来得正是时候,陛下刚将圣旨传出,你若再来迟半个时辰,恐怕文王殿下就没救了。”
祝照心下突突直跳,她望着古敏的侧脸,猜不透这个人究竟是小皇帝的妃子,还是明云见的眼线。
“皇婶对我不必过多了解,我只是知道,文王殿下是个好人,古家受过文王恩惠,如今还恩也是应该的。”古敏言罢,便不再开口。
两人一路到了乾政厅,守在乾政厅前的侍卫认得古敏,但不认得古敏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子,犹豫了会儿,还是放古敏进去。
小皇帝近来尤其宠爱古敏,恐怕是两人曾共患难的原因,古敏也与小皇帝原先所想的不同,她能替小皇帝出主意,二人也有夫妻之实,小皇帝迟未立后,宫中人都在传,敏妃或就是未来皇后,对待未来皇后,谁也不敢怠慢。
古敏将祝照带进乾政厅后便退到一旁,自己并未出现在小皇帝跟前,祝照见她藏在屏风后头,而坐在龙椅上的明子豫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甚至没发现有人进殿。
祝照一步步朝他靠近,不知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方是否会听,但唯一能救明云见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唯有一试。
“陛下。”祝照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坐在龙椅上的明子豫一怔,像是刚回过神来,讷讷地看向台下女子,只见那女子慢慢摘下面纱,露出的面容使他一惊:“是你……”
祝照从怀中取出一直护着的东西,两样分开,摆放在眼前:“还请陛下下令撤回斩首文王的圣旨,我有先帝诏,文王所行一切,皆是先帝授令!”
明子豫望着台下之人,他看见祝照双眼中有隐隐水光,是她身为女子的惧怕和软弱,可她虽跪,腰背却挺直,虽怕,语气却笃定,提起文王之事,竟比近日朝中的某些官员还要无惧。
“先帝授令?”明子豫起身,几乎是晃晃悠悠地下了高台,每朝祝照走一步,对方便多说一句叫他震惊的话。
“先帝知嵘亲王权倾朝野,也知大限将至,更知京中亲王唯有文王赤子之心,从未肖想皇权势力,故召文王密谈,授令文王不惜一切帮助陛下稳坐江山,哪怕要文王成为一个能与嵘亲王抗衡的逆臣贼子,文王也不得拒绝!”祝照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道:“文王答应先帝之事已然做到,还请陛下莫被真正的贼人懵逼双眼,祸害忠良无辜!”
“你说的贼人是谁?”明子豫站在祝照跟前,低头看向她。
祝照并无惧怕,昂起头与他对上了视线,声音并未降低,慷锵道:“舞权弄势,蛇蝎心肠者,正是陛下生母,静太后!”
第122章收网
乾政厅内静了一瞬,明子豫望着祝照的脸没有任何惊讶反应,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他也不知道究竟谁的话能信,谁的话不能信。
他慢慢蹲在祝照跟前,明明是个少年,因为这么多年思虑过多显得纤瘦,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将他身上笼罩了浓浓的阴郁感,便是轻描淡写的举动,祝照都能察觉到威胁。
明子豫看向祝照放在跟前的两样物件,一是盖了玉溪印的绢布,另一个便是原先存放这张‘圣旨’的金锁。
明子豫将两样东西拿在手中,望着小巧的金锁,他眉心轻皱,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来这样东西,心中不禁苦涩地笑了笑,此刻只觉得浑身寒凉,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一样。
这枚金锁,是他的。
明子豫出生后没多久,先帝明天子便赠了一枚金锁给他,金锁上是麒麟踏火的纹路,金锁下挂着铃铛,铃铛小巧,里面撞击着的不是金珠粒,而是玉的,故而声音与其他铃铛声不同,没那么清脆响亮。
明子豫长牙时期还喜欢拿着怀中金锁放在嘴里啃咬,故而麒麟头上有一只角上有淡淡的压下痕迹,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枚金锁,在他三岁时被先帝要了回去,之后换了一枚金锁重新让他挂上,等他登基,渐渐长大之后,明子豫迫切地希望自己成人,故而不再佩戴小孩子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