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点点头。
休息过后,三个小娃娃又跟着奶奶们练了起来。
练完太极以后,孟子玉邀请他们去她家开在转角的咖啡店里玩。
迟晚晚和赵书言都欣然前往。
出院门的时候,赵书言回头望了一眼,转过头对迟晚晚说:“江逾白呢?要不要问问他,跟不跟我们一起玩?”
迟晚晚摇摇头,说:“江逾白好像出远门了,昨天晚上他哥哥来我家送作业的时候说的。”
“送作业?”孟子玉好奇地问,“他好离开好几天吗?所以让你帮忙交作业?”
迟晚晚伸出手指抵着唇,思忖几秒,道:“可能吧,不太清楚。”
孟子玉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最近好像很神秘。”
赵书言搭腔:“还有点奇怪。”
见两个小姑娘都很好奇,赵书言解释:“前两天吧,我发现他上课的时候老是盯着我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好像要我把看穿一样。”
“啊?”迟晚晚怔了一下,“他为什么要盯着你看啊?是觉得你长得帅吗?”
赵书言脚下骤然一顿,呼吸滞了滞,伸手摸了摸脸颊。
孟子玉轻咳了一声,指了指头顶的太阳,伸了个懒腰,道:“今天的太阳可真暖和啊,我感觉身上都热起来了。”
“是啊。”迟晚晚十分赞同地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往咖啡厅走去,谁也没再纠结江逾白变得奇怪这件事情。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他们三人都聚在迟晚晚家里。
跟各家大人提前打过招呼,也争得了同意,孩子们便也不拘谨。
他们在厨房里跟着迟妈妈包饺子,时不时调皮地往对方脸上抹面粉。
一碗饺子包下来,个个都成了白脸娃娃。
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弯着腰大笑起来。
迟妈妈默默地在一旁将饺子下锅,她看着这几个孩子的笑颜,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
日光映照着厨房的一方小天地,染得欢声笑语似乎也沾了温度。
是夜。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得太多,有些不消化。
迟晚晚一直没睡着,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约莫到了后半夜,睡意慢慢袭来的时候,迟晚晚隐隐听到一些动静。
像是汽车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有些粗粝。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明亮的汽车尾灯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了遮。
一辆越野车在夜色里狂奔,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模模糊糊之中,迟晚晚觉得那车子莫名有些熟悉。
他们院子里,只有一辆越野车,前阵子她还坐过一次。
“赵书言。”这么晚了,他爸爸开车去哪儿?
迟晚晚揉了揉脑袋,趿着拖鞋又倒回去睡了。
别人家的事儿,少操心为妙。
赵书言的爸爸走南闯北,有急事开车出去也说不定。
翌日清晨,迟晚晚收好书包去上学。
走到院子里听见大爷大妈在小声议论什么。
她听了一耳朵。
“昨天晚上,赵志刚带着全家人走了。”
“怎么回事?这也太突然了吧。”
“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诶,昨天他媳妇还到我家串门哩!”
“赵家小子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情吧,走得这么急?”
“不知道啊,我听隔壁院的小张说,好像是连夜坐直升机走的。”
“啊?还有这事儿?”
“那八成是被送去建设罗刹岛了吧,哎,去那个地方,怕是这一辈子都难得出来了。”
“……”
迟晚晚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好久没有缓过来。
直到孟子玉喊她,她才醒过神。
“晚晚,校车来了。”孟子玉朝迟晚晚招手。
迟晚晚背着书包,小碎步往前跑。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不小心绊到了一块小石头,整个人跌倒在地。
初冬衣服穿得还算多,隔着衣料没伤着腿,可是手遭了殃。
粗粝的石子划过掌心,弄出一道口子,很快渗出血丝。
少女的皮肤娇嫩,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掌心火辣辣地疼,迟晚晚吃痛地“嘶”了一声。
脑海里回荡大妈大爷们讲话的内容,她的鼻头一酸,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完成了收魂任务,江逾白松了一口气。
脸上突然冰冰凉凉的。
江逾白伸手摸了摸,是湿的。
眼里慢慢蓄起一层雾,心口撕扯般地疼。
他蹲下来,看着指尖的泪,一脸愕然。
他居然哭了。
“难道是那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好歹赶上最后十秒首发了呜呜
第13章五岁
收拾好现场的尤里,转过头看到蹲在地上的少年。
他呆愣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茫然,视线落定的地方,是刚刚发生车祸的现场。
少年那张白皙的脸颊挂着清晰的泪痕,泪珠浸润他的眼眸,染湿了下眼睑处的细密睫毛。
“江逾白,你怎么哭了?”
尤里惊讶地发问,问完自己又瞬间顿悟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用仅仅自己能够听到的音量说:“除了受到人类的影响,还能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很显然,受过良好训练的死神,并不可能说因为自己收了几个鬼魂而感动。如今,能让他的步调乱掉的家伙,恐怕只有幸福大院里的那个傻丫头吧。
这次的任务比较紧急,他们是被拉过来帮忙的。
因为一场恶性斗殴事件,导致多人死亡,甚至殃及了无辜。
如果这些人今天不到这个街口来,很可能会逃过一劫。
按照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生命不该终结于此。
救护车和警车将现场围的水泄不通。
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将伤员抬上担架,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则很快地制服犯罪分子。
尤里将视线收回,快步凑上前,半蹲下来,伸出手轻拍江逾白的肩膀。
他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命运最大的魅力之一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虽然这些人死得特别冤,但是他们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的。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尤里顿了一下,继续说:“江逾白,你别难过了。”
少年的瞳孔一点点聚焦,视线集中在尤里脸上。
他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忽然软声问:“人类悲伤的时候,就会流眼泪吗?”
尤里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怕江逾白还是不明白,他还特意现身说法。
尤里扇动自己的翅膀,指着翅膀上厚厚的羽毛,“像我的话,难过的时候会掉羽毛。羽毛是我们乌羽族最珍视的东西,它是武器,也是宝贝。人类也一样啊,眼泪是珍宝,有时候也是武器。”
江逾白第一次听这么新鲜的解释,他从生下来起,就没有流过眼泪。作为死神,虽然外形和人类别无二致,但是他们好像很少会流泪。
死神难过的时候,死神好像……没有难过的时候。很少有哪一本书,专门记载死神的喜怒哀乐。死神家族里流传最多的书,只有训练手册,五花八门的训练书籍,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捉鬼机器,一切为了工作而已。
所以在他听到尤里这番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撼,紧接着便陷入了思考当中。
“你说的有道理。”江逾白道,“那心痛呢?”
“心痛?”尤里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脸色微微一变,“应该跟羽毛痛一样吧,还真的蛮痛的。”
江逾白沉默了一瞬,说:“我们把亡灵送走之后,就回去吧。”
“千里传送我练得不是很熟,还得你帮帮我。”
尤里:“难得你小子求我一次,当然没问题啦。”
迟晚晚请假了,去卫生院处理完伤口以后,便回家卧床休息。
妈妈在的时候,她表现得特别坚强。妈妈一走,她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起来。
哭累了就睡,醒来了又哭,因为没胃口,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到了晚上,她发烧了,38.5度。
迟爸爸背着迟晚晚去最近的医院,折腾了大半夜终于退烧。
医生说小孩子是受了凉又受了惊,心理因素影响很大。
打完点滴回家,路上,迟晚晚趴在爸爸的背上睡着了。
京市的夜晚,寒风一阵又一阵。
出门出得急,好多保暖的东西都忘了带。迟妈妈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缠绕在迟晚晚的脑袋上,护住她的头。
迟妈妈叹道:“这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是真的特别好。这回,赵书言不辞而别,对咱们家晚晚的打击不小啊。”
迟爸爸:“是啊。关键是我听说,他们一家人可能被拉去建设罗刹岛了。那个鬼地方,多少年来都是有去无回。这也难怪晚晚这么伤心。”
迟妈妈:“等晚晚醒了,我们该怎么开解她呢?我看她这样,心也揪着疼。”
迟爸爸想了一会儿,说:“我请几天假,咱们带着晚晚出去玩一趟,散散心吧。我也快退休了,工作压力没那么大。女儿这心病不除,压在我心里头也不是个事儿。”
“嗯。”迟妈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幸福大院里,尤里站在屋顶上观望远方。
被昏黄路灯照亮的红砖小路上,缓缓走来的三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拍了拍一旁发呆的少年,兴奋地说:“江逾白,你看!他们回来了!”
深沉的夜色里,江逾白收回视线,顺着尤里指的方向看过去。
古老寂静的小巷,细细灯丝似雨,男人背着小女孩,女人一手扶着男人,一手稳住女孩的身体。三个人徐徐前行,不吵不闹,那画面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美好。
“我先回去睡觉了。”尤里说,“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加油哦。”
“你需要睡觉?”江逾白支着下巴,仰头看人,眼神淡淡的。
尤里:“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你这个眼神可太欠揍了。再说了,我怎么不需要睡觉,我们乌羽族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可以通过短暂的休眠来放松,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
江逾白:“拉倒吧。”
乌羽族确实需要睡觉,不过他们的睡觉周期很长,按照人间的计算方法,大概十五年睡一次觉,一次睡五年。而尤里这家伙,现在才十二岁。
“行了,我先闪了。”尤里说完就消失了。
江逾白从屋顶上下来,隐身进入了迟晚晚的家。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她的房间,安静地藏在角落里。
迟晚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坐在一艘月亮船上,在银河里畅游。
银河里好多颗星星,一闪一闪的,既梦幻又美丽。
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裙摆蓬松,有星星坠落在裙摆,她伸手去摸其中一颗星星,星星化成钻石落在了她掌心。
耀眼夺目的光影里,她看到有个人朝她走来。
待人靠近,她看清那人的面容。
是赵书言。
赵书言对她说:“晚晚,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爸爸说,我们一家人被选中了去罗刹岛。传闻中那是一个神秘而又恐怖的地方,可是没办法,既然国家选中了我们家,我们家就没办法躲开。”
“你是我特别珍视的朋友,还有小玉玉也是。我本来想着要好好跟你道个别,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我怕我会哭,我哭起来特别难看,我不想最后留在你心里的样子是个丑鬼……”
迟晚晚听了有些难过,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大声说:“赵大虾,你一定会回来的!”
“晚晚,等我长大了,我造飞机回来看你跟小玉玉,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你说好不好?”
迟晚晚忙不迭点头,“好,说好的,你要遵守承诺哦。”
赵书言伸出手,“一言为定。”
正当迟晚晚准备伸手去握时,起了一阵迷雾,待到雾气散去,面前的人已经从赵书言变成了另外一个少年。
江逾白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燕尾服,酷酷地站在她面前,眼尾轻轻一勾,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斜睨着她。
“江逾白?”迟晚晚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少年跟前,扯了下他的衣袖,“你可以笑一下吗?”
“……”少年赫然愣住,“我为什么要笑?”
你说笑就笑吗?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
本来入她的梦来帮她解心结就够费神了,这丫头要求可真多。
“我想看看你的小虎牙。”迟晚晚说,“确认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江逾白:“……”
“这确实是梦,我是假的,但赵书言是真的。”江逾白淡淡道,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的意思是说,赵书言想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一直害怕跟你告别,是因为如果不说再见的话,还有重逢的可能。他觉得一旦说了再见,他跟你还有孟子玉,就是再也不见。”
刚刚那些话,确实是赵书言说的。那是赵书言的心声。前几日,在幼儿园的时候,江逾白被好奇心驱使着去读了他的内心。他当时不懂,为什么一个简单的道别,赵书言要那么夸张,那么扭捏。如今看到迟晚晚的反应,他大概明白了一点。
人类的社会关系比他想象得要复杂。
为了让迟晚晚听进去,江逾白勉为其难地夸了一句:“你这么聪明,我想你能懂。”
迟晚晚眼底的迷茫一点点散去,她定定地看着江逾白,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夸我。”
“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我相信我跟大虾,一定会再见面的。等我长大,他就回来了。”
“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不,算上你,四个人,江逾白,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江逾白眼角一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漫声道:“好。”
——才怪。那种幼稚的游戏,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不过,说到游戏……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江逾白鬼使神差地问:“你的意思是,等你长大了,你想再跟我结一次婚吗?”
迟晚晚听得一愣,“啊?”
她羞赧地低下头,手指在发尾绕呀绕,“好、好呀。”
这下,轮到江逾白害羞了。
“那、那个我就是随口一问。这是个梦,都是假的。我是假的,我说的话也是假的,你别、别当真。”
gu903();迟晚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