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悄声问:“他怎么啦?”
东山叹一声,“大概想到什么了吧。”
“是什么?”
东山摇头。
拜堂的时候,东山做司仪,大堂只留下了鄢月、宝宝、乌锋三人。
棠篱要取面具。
当面具取下的时候,东山心中一叹。果然。
和棠篱共事久了,他或多或少感受到棠篱的行事风格——果断谨慎,行在人前。
他果然没有毁容。面冠如玉,清雅疏致,端的是风度翩翩。
鄢月第一次瞧他真面,心中微微一讶。比她想象的俊好多。
宝宝愣住,直直看着他。
乌锋什么表情也无,对此不甚关心。
当东山拖长声音叫:“一拜天地——”宝宝瞳孔狠狠一缩,他不自觉拽住鄢月,颤声道:“不要他们成亲……”
鄢月瞧他一眼,笑道:“梨胭姐姐成亲了也是你姐姐,放心吧。”
“不……”
鄢月轻轻捂上他的嘴,嘘一声,“不许说话哦。”
因为没有高堂,二人第二拜拜的是各路神明。
第三拜——
“夫妻对拜——”
宝宝扭了扭,看样子似要捣乱,鄢月眼疾手快,点了他哑穴和定身,宝宝僵住。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对新人互相跪拜的样子,棠篱扶起梨胭。
他的瞳孔里也倒映出东山难得的笑脸,东山嘴巴一张:“送入洞房——”
棠篱重新把面具戴上。
大堂里涌出悬月众人,一时间热闹非凡。
鄢月将宝宝抱到一边,看着他道:“今天是梨胭姐姐大日子,你不许闹。这二人是数着日子在过,活不了多久——”宝宝瞳孔一震。
鄢月叹一口气,“总之,他二人不容易,梨胭此生只这一个愿望,你莫要坏了她好事。”
宝宝颓下来。
“你若还要闹,我就这样把你关一天,明日再来解穴。”
宝宝眼睛睁了睁。
“你若听话,答应不再闹,我现在解穴。”
宝宝眼睛眨了眨。
鄢月给他解了穴道。
宝宝嘴巴动了动,鄢月瞪着他。
他抿住嘴,心里一叹。堂已拜完,还说什么呢?他或许不是呢?
世界上应该有容貌相似的人吧……
宴完宾客,棠篱回到房中,梨胭盖着盖头,低着头,正静静等着他。
他轻轻把盖头掀起,梨胭倾身,一个吻就落在他下巴上,她眼睛眨呀眨,“睡觉吧。”
棠篱一笑。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如此急色的新娘子。
“夫君。”她脸一红。
说睡觉不脸红,叫人倒是害羞起来。
“等一等。”
“等什么?”
棠篱将床边拴红绳的金剪拿过,剪下彼此一捋头发,打结,放入锦袋,放入梨胭手中。
“为什么这样?”
“人的习俗,既为夫妻,便成结发,合为一体,不分你我。”
梨胭将它揣进怀中,“人可真浪漫。”
棠篱端上酒,在其中一杯里加了他的血,递给梨胭,“最后一个仪式。”
梨胭看看他,看看两杯酒,抬起手指,凝气一戳,血冒出来,她滴进棠篱酒杯里,道:“不分你我。”
棠篱知她误会,然没有解释,竟觉得这样也对,他绕过她的手,作交杯之势,二人看着对方喝完交杯酒。
梨胭没喝过酒,被刺激得双眼紧闭,“怪味道。”
棠篱注视着她,摸了摸她眼睫毛。
梨胭睁眼,棠篱捧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
“娘子。”
梨胭眼睫一抖。
“夫君。”
啊,他们成亲了。
她闭上眼,听着棠篱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外面四个人的心跳——
她睁眼,问他:“他们要在门口呆一晚上吗?”
鄢月带笑的声音传来,“是的呀,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梨胭眉头皱起,“是这样吗?”
棠篱摇头。
梨胭懂了,转瞬闪身出去,把人扔向各处,特别对鄢月警告道:“不许再来!”
倏尔回房。
她扑进棠篱怀里,“夫君!”
棠篱抱住她。
梨胭一愣。
大多时候,她抱棠篱,棠篱总要顿上一顿才克制地回抱她。
抱与抱之间是不同的。
梨胭从未被他这样抱过。姿势一样,但感觉完全不同。他好像一下子强势许多,扣她在怀中,有一种不再掩饰的占有欲。
一个怀抱,她竟然心跳停了停,有些呼吸不畅。
她抬眼看他,棠篱目光深深,目光中多了某些东西。她心慌地瞥开眼,心里酥酥的,“夫君……”
一个吻落在她耳边。
梨胭耳朵立马染上胭色,害羞动了动。
棠篱……棠篱陌生了一点点。
但是她喜欢。
两个人目光相对,棠篱的吻落下来。
她很喜欢。
棠篱问:“看的什么画本?”
梨胭一愣。
“你说你看过。”
“兰陵笑笑生。”
“是《金莲》、《瓶儿》,还是《春梅》?”
“《春梅》。”梨胭不敢置信,“你看过?”
棠篱沉沉看着她,“很好,我们要做画本上的事了。”
满园春色,烛痕逶迤,有情人缠绵缱绻,正是——
轻解嫁衣裳,浪暖桃香。春兴太颠狂,红莲双瓣映波光。最是消魂时候也,露湿花房。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部分在……
画本是根据兰陵笑笑生的经典乱诌的。
最后那几句词改用自《花·营·锦·阵》中二十四首词。
我没有GHS,审核哥哥放过我TT
第三六章诛之绝崖
清晨。鸟鸣阵阵。
房间里极静。
两个人的呼吸声缓而轻。
梨胭偎在棠篱怀里,棠篱的手搭在她腰上。
半晌。
梨胭的眼珠动了动,她眉头蹙起来,越蹙越紧,手指抓紧——
另一边,棠篱的眉头同样蹙起,嘴唇紧抿。
房间里空气凝滞。
很久,很久,很久。
两个人的心跳平稳下去。
窗外鸟儿叫声未停,阳光穿过窗户射到床幔上,光是红色的。
呼吸声缓缓,极轻。
两个人挨得很近,耳边是对方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沉稳有力,是生命的跳动。
二人同时睁眼。
视线自然垂落,棠篱看到床边的红嫁衣,梨胭看着他心脏上方。
红色嫁衣皱巴巴瘫在床脚,金丝逶迤,闪耀着光。
棠篱的心脏跳动着,她能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
没有人说话。
房间里落针可闻。
一柱香后,梨胭的手缓缓覆上棠篱胸膛,落在心脏上方。
棠篱看着嫁衣,目光一层不变。他没有动。
噗通——噗通——噗通——
是心跳呢。
梨胭神色不辨,缓缓划过棠篱胸口。
她的手指纤长白净,如上好的羊脂玉,指尖稍粉,阳光照射,指甲粉嫩而透明。
噗通——噗通——噗通——
又一柱香后,她闭上眼。
半晌,棠篱握住她手腕。
梨胭睫毛微不可闻一颤。
“醒了吗?”
“嗯。”
棠篱目光沉静,眼睛里黑沉沉一片,愈发让人看不见情绪,猜不到心思。“起罢。”
梨胭直直起身,转瞬穿上衣服——白衣如雪,衣袂飘扬,像寒山上掉落的一瓣白花。她背对他,长发如瀑,声音冷而清:“我找乌锋练武。”
“好。”
白衣一闪,原地消失,带起的风微凉。
是秋天了。
棠篱起身,穿衣、着履、梳头、正冠,他叠起嫁衣,将其缓缓放进衣匣,上锁。
地上掉了一个锦袋。
他上锁的手一顿。
片刻后。
棠篱将它拾起,一同放入衣匣。
他转身,正欲出门,庭外一声咻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他站在那里,瞳孔迎着光,一动不动。
一把剑破门而入,擦其鬓发钉进房梁,剑声铮鸣。
门被内力震开,庭院里乌锋和梨胭对立,乌锋面无表情:“我输了。”
他闪身进屋,拿起剑,欲走。
棠篱道:“我们比一场。”
乌锋身形一顿。
梨胭道:“好啊。”
乌锋转过身,“你疯了?”伸手扣住棠篱手腕。
他瞳孔一震,手微微用力,盯着棠篱,“怎么可能?!”
棠篱手腕轻轻一动,无形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震,乌锋的手瞬间松开。
可怕的内力,深不可测。
比他曾经在昌城竹林时感受到的还要雄浑深厚。
棠篱走出去,二人三丈相对。
棠篱道:“点到即止。”
梨胭道:“比武场上,生死不论。”
棠篱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让你三招。”
梨胭神色淡然:“不用。”
话音一落,她闪身消失,转瞬落到棠篱背后,凝气于掌,朝背一击——棠篱反身以对,伸掌迎上,气波震开,周遭花草石木飞空震碎,爆炸声阵阵,梨胭被弹开三丈。
她没有丝毫停顿,足尖一点,身影一闪,跃上空中,压掌而下,直直朝天灵盖拍去。
棠篱伸手以对,勾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内力互化,吞掉了她的气场,一拉,二人贴身相对。
梨胭呼吸一乱。
二人四目相对。
半晌。
她另一只手快速起掌,瞬间拍向其腹部——棠篱手腕一转,挡在腹前,再次与梨胭两掌以对,他手指一错,两人的左手也十指交缠。
梨胭眉头一蹙,眼神一冷,借力一翻,一脚踢向他胸膛。
棠篱手一松,往后飘退十丈。
梨胭转瞬追至,双掌同时一排,一阵气浪凌厉而出。
棠篱足尖轻点,如一片竹叶轻轻飘过,轻巧跃开,跃至梨胭身后。
身后“轰隆”一响,原站立处假山炸开,山石炸成一堆。
她未往后看一眼,然心中早已知道他已立于何处,利落一翻,直直朝他撞去——
棠篱原本已凝气于掌,欲与其相对,没料到她会以头击来,手中内力一散,伸手抱住,二人同时往一个方向退去,棠篱狠狠撞在树上。
他呼吸一顿。
梨胭被迫埋首胸中,抬眼一瞪——棠篱看着她。
乌锋原本立于屋顶观战,见此一景,无声飞走。
她瞥开目光,冷声道:“要打就好好打。”
“命门大露,以头抢之,谁教你的?”
梨胭面色一变,又黑又红,她咬唇,瞬间弹开三丈,起势重新攻去,面上毫无表情。
棠篱心下一叹。恼羞成怒了。
接下来整个庭院里都是砰砰砰的击碎声,两道白影在空中掠来掠去,棠篱只守不攻,梨胭目光一狠,瞳孔色变,双耳立出,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一爪抓去——
爪子贴胸而过,棠篱往右稍侧,冰冷的爪勾划破衣襟——
“在干嘛呢,声响这么大?”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远处鄢月声音传来。
二人俱是一顿。
棠篱伸手一捞,将梨胭按入怀中,一手捂耳,一手搂腰,梨胭的爪子藏在二人胸间。
爪下,棠篱心跳阵阵。
梨胭神色莫辨。
几息后鄢月出现,梨胭杀气散去,瞳孔、耳朵、爪子慢慢恢复人样。
一片废墟中,两人安静相拥,场景诡异。
鄢月愣了愣,“这在干嘛?”
二人分开,梨胭一笑:“比武。”
鄢月一笑:“情兽和契主比武,没听说过。”
梨胭一顿。
“宝宝在哪儿?”她问。
“在他房间。”
梨胭消失不见。
鄢月愣忡,心下总觉得梨胭怪怪的。她瞧了一眼棠篱,棠篱整了整衣襟,回房。
棠篱也怪怪的。
她想多了吗?
她跟去宝宝房间,一进门,梨胭并不在,宝宝正在处理七仙院事务。
“梨胭呢?”
“姐姐没来。”
鄢月眉头蹙起。
她有些不安地寻遍整个别庄。
梨胭消失了。
她正欲通知棠篱,无数暗士包围悬月别庄,红妆铠甲紧随其后,里三层外三层跟着包围了整个别庄。
谢瞳骑在马上,肃立大门前,面色冷然。
鄢月一惊,落至后院,对棠篱道:“暗士包围,梨胭失踪。”
棠篱一顿。
此刻,宝宝和鄢炀也察觉异常,落至后院。
两息后,棠篱开口:“你们去暗室躲着,我去找她。”
“暗部来了!”
棠篱道:“他们不是为你们而来,是悬月触了他们逆鳞。”
鄢月眉头皱起,“那我们更不能藏起来!”
棠篱看着她,“你们藏起来,悬月或有一线生机,若一起敌对之……”
鄢月一下子明白过来,不再多说,三人消失在后院。
gu903();谢瞳目光冰寒,长·枪一转,朝门一掷,巍峨大门“啪”地巨响,瞬间四分五裂,门庭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