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张先生慧眼如炬,压根不买这个皇子的账,沉声道:“张雾敛,云祭火,你们给我出去!”
“这里岂是容你们大声喧哗的地方!”
又转头看向谢维:“把他俩带出去。”
少年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
最后结果就是,她和云祭火两个并肩站在了长廊下。
被罚站了。
众目睽睽之下罚站太丢脸了,张雾敛郁闷地鼓起脸。
但身旁的黄衣少年似乎对罚站这事儿适应良好,表情十分平淡,一瞥眼,鸭蛋青的眼白,乌黑的瞳仁,目光静静地落在了张雾敛脸上。
等到下课的时候,张雾敛立刻又振作了精神,重新迎上了班里的同学们!
对于这个阳光努力贫穷可怜的马屁精,竟然认得大衍皇朝皇子这件事,班里的少男少女纷纷被震了一下。
虽说这位皇子并不受宠,但已经是修士了!!修士是超越□□凡胎的存在。
享受着同学们震惊惊叹的目光,说实话让张雾敛觉得还是有点儿爽的。
“啊这个啊,”看向教室里坐着的那鹅黄色圆领袍的少年,张雾敛超级绿茶婊地道:“这个是我前男友呢。”
“前男友?”开口的是谢维,少年迟疑地问,“这是何意?”
“就是我曾经的……恋人。”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眼少年的反应,张雾敛超大声道:“但我已经不喜欢他啦!”
果然,面前的一干同学又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谢维默默睁大了眼。
却没留意到少年冷淡的,毫无多余神情的目光。
不喜欢他。
一向骄傲冷淡的少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攥紧了一把。
云祭火微微侧目,少女站在日光下,眼眸弯弯得像个月牙儿,而一晃眼,又是无声无息,浑身是血的阖眸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他垂着眼,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书页,脊背却莫名地挺得更直了。
张雾敛又悄悄看了少年一眼。
如果说之前在恭华宗的时候,云祭火是臭名昭著的人头狗的话,这个时候坐在书院里的他,反倒真的露出了点儿王族的气度来。
正襟危坐,脊背挺直,一板一眼,每个动作好像经过细微而准确的丈量,班上任何一个世家郎君女郎都无法与之相媲美,袍角的麒麟纹流泻出淡淡的光。
真像是鲜衣怒马的王孙子弟。
像狗崽一样觍着脸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少女,不再觍着脸对自己笑了。
少年侧脸冷峻,死死得绷得紧紧的。
他真的喜欢张雾敛吗?
心头猝然浮现的这个念头,伴随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慌乱和变扭,尤其是目光在触及,她对那个谢家子笑的时候。
小小的脸被乌黑的发簇拥着,莹白如玉,笑起来眼里像是水洗的月光,这是曾经只对他的笑。
她似乎变好看了不少。
这感觉使他不由微微一怔。
下一秒,云祭火几乎狼狈地把这念头又给摁了下去。
少年脊背僵了又僵,最终忍无可忍地一步跨到了众人面前,袍角扬起卷起一阵冷香,居高临下地一把攥住了张雾敛的手腕。
少年虽然个头没到1米8,但肩宽腿长,站在谢维面前时,还是足够挡住对方的。
张雾敛吓了一跳,目光触及少年绷得紧紧的下颌。
“看我。”云祭火突然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突然又松开她手,回到了座位上。
看他?
看他做什么?张雾敛微微一愣,真的就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没留意,这一留意才猛然察觉,不少少女正围在他桌子前,冲他笑呢。
毕竟身为小皇子,长得又雪肤花貌的,窄腰一握,高马尾风流。
娇俏少女甲捂着唇笑道:“殿下怎么会来到书院上学。”
少女乙是个生得十分楚楚可怜,娇娇软软的少女。
“殿下……殿下可有意中人了?“
大衍皇朝民风开放,姑娘家直接表达爱慕也很常见。
张雾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少年顿了顿:“没有。”
臭弟弟!
“那殿下……殿下是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
云祭火垂下眼,好像思考了半晌:“样貌好看的。”
臭弟弟!
少女抿了抿唇,突然从袖子中翻出了个包装精美的小提袋出来:“这个……是书院斋堂中最受欢迎的桂花糕,殿下想来还没吃早饭吧,这个赠与陛下qaq。”
少年:“不吃。”
所以,他这是让她看他很受欢迎吗?这什么人呀!
不过又是柳静姗,又是这个妹妹的。这妹妹确实长得很好看啦,她知道她是个废宅,咸鱼,又懒又废了。张雾敛默默地嘟囔了一下,她知道,肯定是配不上他这种皇子的啊!
上课时,张雾敛憋了半天,实在没憋住,最终暗搓搓地丢了个纸团回去。
纸团丢回来。
“?”
装啥高冷呀。
张雾敛提起笔,斟酌了一下,不就是撒娇卖萌吗?她也会!
阴阳怪气地写下:人家也有书院中最受欢迎的桂花糕哦,殿殿下吃不吃呢qaq
本来以为少年肯定会面无表情地怒喷她一顿的,隔了好一会儿,后面都没传来动静。
本意的确是“你看,我的确也有追求者,少你一个不少”的幼稚少年,垂下眼,本来提笔要写下的一连串脏字,却在目光落在少女那绑了个蝴蝶结的发梢上,顿了顿。
蝴蝶好像振翅轻轻地落在了心尖上,又痒又麻。
这些话……太脏了。
拜入恭华宗,与天南海北的修士们相处了整整十多年,入乡随俗,面无表情,一口一个“在你爹胯|下爬”的少年,顿了顿。
她会怎么想?是更讨厌他?
想到这儿,云祭火神情微微一滞,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落笔了。
斟酌了一句话,不行。
又一句,不行。
不是太亲昵,就是太冷淡。
等到纸团砸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张雾敛展开纸团一看。
心里猛地噗通跳了一下,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嘴角疯狂上扬,一边挣扎,心里又一边雀跃,少女心几乎快要炸裂了,想要立马回复,脑子里警钟又立刻叮叮叮作响,不行不行,不能再当舔狗了。
纸条上只有小殿下干干净净,峻峭挺拔的三个字。
“吃,拿来。”
第60章突然到来的季青林
拼命压抑住止不住往上蹦的嘴角弧度,张雾敛脸色涨得通红。
该……该回复什么呀,救命……要真拿给他,她不又成了舔狗吗?!不行,这一次,她一定要和云祭火玩他娘的一次虐恋情深。
正好就在这时,张夫子突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颀长的少年。
张先生抬眼,沉声道:“这位是季青林,季小郎君,从此之后,就要与我们一同学习了。”
季·青·林?!!
这三个字狠狠地撞入了脑海,直接把张雾敛砸懵了,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
只见跟在张先生后面的少年,苍白阴郁,瘦弱高挑。
真的是木……阿不,季青林啊!!
张雾敛震惊地一侧目,就看到身后的云祭火脸色也变了,好像没想到季青林会出现在这儿一果果样。
这……这是在搞什么呀。
好吧,既然云祭火能找到他,季青林好歹是个龙傲天也能找到她,问题是他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照原著剧情,月师姐应该是复活了,季青林这臭男人不是在和月师姐培养感情,为白月光倾尽所有,只为哄美人一笑吗?
怎么……怎么会记得她这个……这个自作多情的炮灰,特地来找她呢!!
张雾敛头皮彻底发麻了,对上了少年的视线,季青林的脸拉得老长,眼里飞速地掠过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神沉沉的,好像在对她说。
张雾敛你死定了。
虽然少年生得苍白,但面容俊美,身上更是带着股生杀予夺的久居上位者的气度,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不明觉厉的小姑娘的注意。
就连坐在她身旁的陆三娘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少年是谁家的郎君?怎么之前从未得见?”
张雾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吐出一口幽魂。
啊这是魔宫的郎君,简称魔君呢。
但季青林的视线,好像又只是她的错觉,下一秒,讲台上的少年就十分有礼貌地微微颌首,走到了先生安排的位子上,端正挺拔地坐了下来。
这一节课,张雾敛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先生在讲些什么,煎熬地抱头呐喊。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要死了。
冲吧。
在这一节课即将结束的时候,张雾敛下定了决心。
冲出去吧!总之,先将场子留给云祭火和季青林,就算他俩当场打起来,也不关她的事啦,反正两个人因为酹月师姐早就结了仇,也不差这一架。明明之前他俩吵架,被牵扯进去,又被他俩骂的是她好不好,她干嘛那么心虚呢。
一旁陆三娘还在小声问她:“张姑娘,那位季郎君是在看你吗?”少女疑惑地睁大了眼。
“大家都与季郎君打了招呼,我们待会儿也向季郎君打个招呼吧。”
做好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一下课,张雾敛立刻抄起了书,在张先生惊愕的目光中,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桌椅带起的巨大动静,惊得班里其他少男少女也纷纷一惊。
“诶,这是!”
就在这时,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位刚来的季青林郎君也站起了身,正拔步欲走。
突然间,一只袖箭冷不防地擦着耳畔掠过,直射入墙壁。
鹅黄色圆领袍,高马尾的少年冷冷地站起身,收回手,垂着眼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苍白阴郁,一挺拔俊秀。
明显是认识的。
季青林目光落在云祭火身上。
之前见这黄衣小子的时候,还是一副脸上带血,木木流着泪的模样,如今又恢复了这如冰似雪般的冷澈,充满了敌意和——
自己也没觉察出来的,对张雾敛的占有欲。
季青林微微侧目,眼角余光一扫,丝毫没把这威胁放在眼里,直接一步跨出了教室。
云祭火的手顿在半空中,腕上的袖箭蓄势待发,却顾忌到四周惊诧的少男少女们,硬生生地憋下了。
初春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张雾敛是在回廊下被季青林找到的。
少年停下脚步,静静地注视着脊背猛然僵住的张雾敛,嗓音微含嘲讽。
“跑什么?”
“才……才没有跑……”
张雾敛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儿奇怪,带着颤音。
季青林微微一顿,旋即开口,有些不大确定地皱紧了眉,沉默了一瞬:“你……哭了?”
张雾敛抽了抽鼻子,瞪着通红的眼,气势汹汹地扭头怒吼:“才没有!!”
这一吼,竟然将堂堂天晏魔君给吼懵了。
张雾敛她只是觉得很难受,一看到季青林,就想到之前少年嘲讽她,算什么朋友这种巨恶劣的话,委屈霎时间倾巢而出。
是啊,都是她倒贴上去的嘛!!他们想让她走,就让她走,现在想让她回来,就让她回来,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根本……根本没有尊重她的意思!
季青林脸色变了又变,鲜少被这冒犯的天晏魔君,明显努力忍不住了直接动手的欲望。
瞥见张雾敛通红着眼,脸上泪痕交错,季青林脸色一僵。
张雾敛她,变了很多。
虽然和之前一样没脑子,但是却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周旋在每个师兄师姐之间,活得像个马屁精。
她的尸身一直被他好好地安放在天晏魔宫,但就在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消失得突然,毫无预兆,季青林气得面色铁青,暴怒之下处置了不少人,就连酹月亲自来安慰,少年也只是冷硬地叫她离开。
他找了很多地方一直没找到她,最后只能猜想,和之前她那次神秘失踪一样,她又消失了。
或许回到了她那个家乡。
那一刻,少年真的以为自己失去了她,失去了,这个可笑的“朋友”。
“朋友”这个概念,对于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妖怪而言,是背叛他,害得他在望乡台被绞杀的存在,但这是头一次,他下意识地,不想失去这个所谓的“朋友”。
所以说男人就是种犯贱的生物,在她死后,就算听她说点儿无聊的小事也成了奢望。
胡乱擦了把脸上四溢的泪水,张雾敛咬紧了牙,定定地想,她虽然脑子有坑,但也有自己的脾气的呀,她又不是面团。自从季青林他……他不听他的话,害惨了羲和,害死了那么多师兄师姐们之后,她朋友就只有羲和,月师姐,薄师兄,苏师兄他们了。
“你朋友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这是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你还说,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的事我不插手,我的事你也不插手。”
她真的,真的很在乎朋友的,正因为在乎,所以一想到便当前的那一幕幕,就忍不住揪紧了衣领,整个人都快呼吸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