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路通指着路珩之大骂,胡子都气的一翘一翘的,“你去乐坊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四公主也跟去,还差点闹得名誉受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路通在围猎场时,被皇上好一顿痛骂,一张老脸臊的都没地方放,当时就恨不能把路珩之腿打瘸了,免得他再出去招惹是非。
路珩之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那谁知道啊,我也不想啊,要是有的选,我指定不……”
“啪!”路通手中的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路珩之的背上,“指定不什么?你还想祸害别家去?”
“啊!好疼好疼啊……奶奶,娘……”路珩之立刻哭喊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甭提多可怜了,“我爹要谋杀亲儿子啊,四公主去乐坊,跟我半点干系都没有,又不是我招去的,凭什么把事情都怪在我头上?”
路老夫人在一旁哭喊着要扑过来护着孙子,却被丫环死死护着,只能哭着大骂路通,连自己独生的儿子都下得去手。
路夫人有心想护一护儿子,却不敢拂了丈夫的意,只能在一旁低声抽泣,险些绝倒。
路通接着打下去,每打一鞭,他的手就颤抖一分,三鞭子下去,他想再打,却被管家冲过来拦住。
“老爷,可不能再打了,少爷年纪尚幼,身体弱,经不住这么打啊。”老管家涕泪纵横。
“就是你们惯着这个混账东西,他才会变得如此胆大包天!”路通的怒火虽然不止,手却顺势停了下来,“今日老夫若是不打醒他,他日后定会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趁着这个时间,路老夫人冲过来护住路珩之:“路通,你要是再打,就先打老身!”
路通无奈的将手垂了下去:“娘,您,您怎么也跟着裹乱?”
路珩之趁机往路老夫人身边靠了靠,开始卖惨,哭得梨花带雨:“奶奶,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路老夫人把自己佝偻的腰身伸长了二尺,护着自己唯一的孙子:“路通,你再打珩之一下,你就不是我儿子!”
路通扔了鞭子,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路夫人这才跑过来将儿子扶起来揽在怀中,心疼地大声哭起来。
瞧了一眼路珩之背后的伤口,路老夫人的心一阵揪疼,喊着所有人去请大夫,烧热水,准备软轿。
路府隔三差五地就要上演一回这样的鸡飞狗跳,仆人们已经习以为常,做起事来有条不紊。
路珩之后背的伤口很快就被包扎好,他将所有人都遣出去,哼哼唧唧地趴在床上哀叹,觉得沈蔓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凭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他心里简直将沈蔓恨死了,觉得她真的是一个扫把星,沾着她就没好事,自己以后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心里正咒骂着沈蔓,蓦然感觉背后的气息有些不对,仿佛一下子就从初夏到了寒冬,他转头看去,却瞧见一张无限接近的侧脸,吓得往后一退,尊臀立刻和床框来了个亲密接触,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直往外冒。
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不速之客,不客气地说:“宋骁你他娘的是要死吗?大半夜地跑我这儿吓人!”
“不做亏心事,不惧半夜鬼敲门。”宋骁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屋梁,“路珩之,你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
路珩之趴好,反唇相讥:“要说半夜鬼敲门,你宋大统领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怕的吗?”
“所以呢,我都不怕,你在怕什么?”宋骁缓缓转过头,瞥了一眼路珩之,讥笑道,“被打成这幅鬼样子,若是那些姑娘们知道了,会不会为你哭得肝肠寸断?”
“你还好意思说?”路珩之揉着疼痛的后背,勉强坐起来,对着人人闻之色变的宋大统领不假辞色,“你不是本事通天吗?怎么沈蔓那点屁事,全都传到皇帝老儿耳朵里去了?你不能帮着遮掩一二?”
“我为什么要帮你遮掩?”宋骁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你敢招惹人家公主,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路珩之磨着后槽牙,感觉自己的牙都快磨飞了:“宋骁!”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路珩之终于败下阵来,看似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明白,这件事你肯定已经遮掩了,不然我就不只是挨我爹三鞭子这么轻松。”
引诱公主出宫去那种“低贱”之地,单凭这一条,就够路珩之,甚至是整个路家喝一壶的。
宋骁勾了勾唇角:“算你有良心。”
路珩之笑了笑,他和宋骁认识这么多年,算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帮了别人,却死鸭子嘴石更,什么都不肯说,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更甚。
“那你也不能半夜跑来吓本公子啊,不知道本公子柔弱多病,容易吓着吗?”路珩之拍了拍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本公子可是路家独苗,小心我爷爷从路家祖坟里爬出来,大晚上去找你。”
“少臭贫!”宋骁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本公子在风月场所打滚多年,但凡感情上的事情,没有小爷我搞不定的,是不是你在长公主那里碰壁了?”路珩之起身,拖着疼痛的后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的一副算长篇大论的样子。
路珩之认识宋骁这么多年,除了长公主,还从未见他失态至此过。
宋骁:“如今朝中形势瞬息万变,皇上一连罢免了两位尚书大人,又是如此重要的两个职位,各方势力一定会争破了头去抢。”
路珩之翻了翻白眼:“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骁枕着自己的手臂,转过头来:“我要让你进兵部。”
“什么?”路珩之嘴巴张的老大,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
第45章
路珩之从一生下来,就寄托了路家所有人的期望,路通想让儿子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考,成为一名为民请命的好官。
路老夫人却只希望自己唯一的大孙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无所作为最好,将来娶妻生子为路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火。
路夫人虽然生了个儿子,夹在强势的婆婆和丈夫之间,对儿子的未来毫无半点发言权。
至于路珩之自己,他空有一颗为国为民驰骋疆场之心,七岁时过生辰,一时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险些被父亲打断了腿。
路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别说路通,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他去战场,路珩之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便退而求其次,想着自己能够进兵部,做一个前方士兵的坚实后援也是好的。
没想到,这个想法又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路珩之不得已,只好长成了现在这颗“歪脖子树”。
骤然听到宋骁让自己进兵部,一时觉得自己怕不是耳朵有问题,要么就是那家伙的嘴秃噜皮了,胡说八道。
“怎么?”宋骁一挑眉,“你不愿意?”
“不是,宋骁,你哪根筋搭错了?”路珩之回过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骁,“你觉得自己权势熏天,就谁都搞得定,不知道我爹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吗?”
“正因为他是老顽固,皇上的话他就不会不听。”宋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就准备好做兵部从五品主事。”
路珩之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全都贡献给了地板,瞪大了一双桃花眼:“你居然能左右皇上的决定,你太可怕了……”
宋骁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不然呢,你想一辈子就这样混吃等死?”
路珩之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进兵部就距离他上疆场进了一步,他可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皇上也是人,不会比你多出三头六臂,只要想他所想,事情很容易办成。”宋骁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得太多,“我不过是提前想好所有的可能,然后及时应对罢了。”
路珩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这是将皇上的心思揣摩透了,才能适时给出合理的建议,说出皇上不愿自己说出口的话。”
“还算你不笨。”宋骁勾了勾唇,坐起来,“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个,好让你有个准备。”
路珩之点了点头,重新趴回自己的床上躺着摆了摆手,一副“你可以滚了”的神情。
宋骁走过去,将一个白瓷瓶扔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背,在他嗷嗷叫的声音中,不动声色地转身就走:“这是禁卫军最好的金疮药,给你了,不必言谢。”
“我谢你大爷!宋骁,你给本公子等着!”路珩之疼的吱哇乱叫,冲着宋骁的背影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皇宫,惊鸿宫。
沈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前一幕幕地浮现方才宋骁看过来的那一眼,眸中的光芒璀璨夺目,她仿佛是被闪的有些发傻,竟生出了想要亲一亲他那紧抿嘴唇的想法。
太荒唐了,她想。
她脸颊粉扑扑的,梓檀还以为她生病了,非要去请御医过来瞧瞧,幸而崔宁将那死心眼的丫头拉走了。
两世为人,沈伊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喜欢上任何人,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或许……这只是她片刻的软弱。
沈伊拿被子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强迫自己入睡,不去想那个挺拔俊逸的身姿。
她这几日反复梦见上一世宋骁用手抵着她食指,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一幕,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次日清晨,她叫着宋骁的名字醒来,看到梓檀一脸担忧地站在一旁。
梓檀忧虑地皱着眉头:“公主最近经常做噩梦,奴婢还是请孙御医过来瞧瞧吧?”
沈伊一边在梓檀的服侍下穿衣,一边说:“不必,本宫心里有数。”
“皇后娘娘方才派人传下话来,说是知道公主在围猎场受惊,午时要设宴为您压压惊。”梓檀手脚麻利地服侍长公主穿好衣服,又为她净面漱口完毕,来到外间用膳,“依奴婢瞧,必定不安好心。”
沈伊冷笑:“她不敢把本宫怎么样,只是想在父皇面前演一出情深的戏码,本宫就陪她演。”
沈伊简单用完早膳,盛装打扮了一番,将皇帝给她的最贵重的首饰戴上,由梓檀陪着早早就步行去皇后的鸾仪殿。
在必经之路上,沈伊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辛妃,辛妃显然是特意在等她,瞧见她温婉一笑,上前行礼:“见过殿下。”
“辛妃娘娘不必多礼。”沈伊扶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这些日子不见,昨日只是匆匆一面,都未来得及说上话。”
“殿下与臣妾真是心意相通,臣妾也是觉得没能与殿下说上话,这才特意在这里等。”辛妃的笑容永远最得体,“听说殿下在围场受惊,本该昨日就去探望,奈何太晚了。”
沈伊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上一世辛妃虽然对她多有照拂,却从未如此客气与……热络。
“无碍,不过是自己不会骑马,倒叫辛妃娘娘笑话。”沈伊有些“羞涩”地一笑,脸颊红红的,嫣然一副少女的娇憨样子,“娘娘快别提了。”
梓欣是皇帝“秘密”处决的,沈伊自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呀,就是心善。”辛妃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沈伊的手背,“围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朝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我不信,你没听说。”
“本宫当真未听说过。”沈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辛妃娘娘也知道,本宫一向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
看来今天辛妃特意等在这里,并不是她所谓的“心意相通”,她故弄玄虚,沈伊也不上当,将问题又抛了回去,适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辛妃唇角抽了抽,微笑险些维持不住:“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本宫也是好心提醒,没别的意思。”
沈伊也不再追问,微微颔首:“多谢辛妃娘娘提醒,就算有什么谣言,本宫也是不信的,这宫中人人待本宫都极好,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必定也是意外。”
辛妃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呀,就是心思太过单纯,哪天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银子呢。”
“伊儿这么可爱,谁舍得卖?”沈伊露出几分少女单纯的可爱,眨了眨眼,“就算真被卖了,那也是有被卖的道理。”
辛妃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怕是心里觉得这个长公主长得美则美矣,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两人不再围绕着这个话题纠缠,说了几句便觉无趣,两人纷纷住了嘴,不一会儿便到了鸾仪殿外,看到其他人已经到了。
燕贵妃一贯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夏荷通传之后,便自顾自地进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其余人。
沈伊与辛妃互相谦让着一起进去,兰贵人正想往里走,却被琪美人撞到了一旁,踉跄了一下,等站定,琪美人已经进去了。
她身边的婢女夏云看不过去,愤怒地说:“贵人,我们就任由她这么欺负人?不过是一个未得宠的美人,见了贵人也是要行大礼的,居然敢如此……”
兰贵人好脾气地摆摆手:“不必如此,她不过是被我得宠气着了,只能如此出出气,也没别的能耐了。”
夏云依旧愤愤不平,想说什么,见自家主子横眼瞧过来,忙住了嘴,上前扶着她往殿内走去。
皇后正拉着沈伊的手嘘寒问暖:“伊儿可是受苦了,本宫听说你受了很大的惊吓,看看这都瘦了一圈,本宫真是心疼。”
沈伊不为所动:“多谢皇后娘娘挂怀,伊儿没事,御医们医术极好,又将养了好些日子,父皇日日关心,又派了禁军保护,再大的惊吓也痊愈了,倒是四妹妹被梓欣的死吓着了,一直深居简……”
“闭嘴!”沈蔓已经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的话。
燕贵妃嗤笑一声,心说这沈伊可真是够傻的,皇后明显脸色都不对了,白的跟纸一样,她却还在那里说不停,怕不是嫌自己过得太舒服了?
皇后努力维持自己的笑容不变,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才没当场翻脸:“你父皇宠你们姐妹两人,本宫可都有些羡慕呢,你父皇可从未对本宫如此悉心照料过。”
皇后两句话就将沈伊所说的所有好,说成是她们姐妹两人的,而不是沈伊独有,惯会混淆视听。
gu903();“皇后娘娘说的伊儿都不好意思了呢。”沈伊仿佛一点也没看清皇后的脸色,也没听懂她言语中的不快,活泼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父皇自是疼儿臣和妹妹,还请娘娘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