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路珩之眼前一亮,他总算明白宋骁的意思,兵部尚书如果和左陶一样,都是一个难以拉拢之人,太子必定会想法子除去。
他们在明,沈思远在暗,宋骁只怕会顾此失彼,不如就安排一个好拉拢,但却不怎么有用之人,沈思远即便拢在手里,也不足为惧。
可路珩之又想不明白了,宋骁到底跟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针对他
明白他皱着的眉宇间透露着的疑惑,宋骁开口说:“我与太子并无私仇,只是了解他的为人,不能让大齐落入这样品行的一个人手中。”
沈思远的所作所为,路珩之自然略有耳闻,这说词,也十分地“宋骁”,他便信了。
宋骁:“明日林泉将边关奏报交给皇上时,你如实将自己内心所想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皇上一旦对你赞赏,你在兵部的日子,就会更加如鱼得水。”
路珩之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过张扬,我爹会不会打死我”
宋骁冷哼,此刻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来的路上有多生气:“怕了那就滚回家去,乖乖做你的大少爷,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路珩之最受不了这种激将法,果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宋骁你少瞧不起人了,谁怕了你以为就你是大齐人吗?”
宋骁点点头:“很好,气势如虹,但愿你明日上朝之时也是这般神情,别人想反驳你都不行。”
提到上朝,路珩之又蔫了,他不怕挨打,反正不过是三鞭子,从小到大,他如果挨鞭子超过三个,他祖母就会跟他爹要死要活的,甚至原地表演瞬间昏厥。
可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在兵部任职的机会,就这么还未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离开路府时,宋骁是十分开心的,金沙国今年遭如此灾难,自顾不暇,入秋之后,想必是无法再骚扰大齐边境,导致沈伊去和亲,他也就不必费尽心思去应付。
这是这件事里,唯一让人觉得欣慰的地方。
第62章
宋骁回到宣武殿,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孙梧:“将此信秘密送到滟州城,交给守将汪鹤,让他照着上面的做,必定能退敌。”
汪鹤是宋骁上一世的旧部,是一个十分靠得住的部下,宋骁在信中为他分析了北漠将士的作战习惯,并明确指出优缺点及作战策略,相信汪鹤这一世只要不是个蠢货,就必定能退敌。
信封好之后,宋骁又觉得不妥,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如果北漠那边也有什么变数,此战万一败了,大齐大片疆土将陷入战火之中。
他将信拆开,重新将作战策略进行了整理,为汪鹤分析了所有可能,这其中还加入了很多他这一世对北漠的思考,以及一些新的战略。
写好之后,觉得这下万无一失,宋骁这才将信交给孙梧,让他找可靠之人去送信。
孙梧离开之后,宋骁这才来得及坐下休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方才沈伊娇羞的神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从上一世沈伊第一次去和亲那日,宋骁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今夜大概是他睡得最香甜的一次,醒来时唇角都带着笑意。
今日的早朝,气氛格外压抑,许多朝臣都听说了边关之事,从边关到华京城,快马加鞭送信需要十日,也就是说,兵部看到这条奏报时,边关已经又过去了至少十日,如今变成什么情形,他们一无所知。
压抑、恐慌,在文臣之中蔓延,武将们全都低着头不说话,这种情形太过棘手,他们都没有什么把握。
沈风铎看着下面没有一个能提出有用意见的朝臣们,气得简直想给他们一人一巴掌。
他强忍着怒气,看着新晋兵部尚书林泉:“林爱卿可有什么说的?”
林泉骤然被点名,战战兢兢地从人群中走出,整个人抖成一把筛子,哆哆嗦嗦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沈风铎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一群废物!紧要关头,没有一个人能想出退敌之法。”
其实所有的朝臣都知道,这个时候,派出最好的大夫去帮助金沙国治理瘟疫,再派兵支援滟州退敌,才是上上之策。
可这两个哪一个都是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事,谁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二皇子沈思飞越众而出,单膝跪地:“父皇,这个时候,只有皇子亲征才能给将士们信心,儿臣虽才疏学浅,亦无治军之才,可儿臣想为父皇分忧,皇兄是储君,若是皇兄出征恐动摇国本,思恒年幼,只能儿臣去。”
俗语有云,富贵险中求,这是个时刻有掉脑袋危险的事情,但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沈思飞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不仅自荐,还将沈思远的路顺便堵死了。
只要沈思远敢说自己去,那些老臣们拼死,就算是撞柱子也不会让他离开华京城,在这关键时刻“动摇国本”的。
沈思远自己将自己软禁了好些日子,今日事情紧急才被皇上召来,他咬着后槽牙,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二弟的后背,心想,这么快就开始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就算那些老臣死谏,该表的态他还得表,沈思远单膝跪地:“父皇,弟弟年幼,儿臣身为一国储君,在这种时候更应该挺身而出,如果……有什么万一,儿臣相信,父皇如今春秋正盛,再选一个太子,也不是难事。”
果然,沈思远话音刚落,方才那些沉默寡言的老臣们就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对太子劝谏,不可“动摇国本”。
沈风铎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两个儿子起身,指着那些武将质问:“你们说,太子亲征不可取,那倒是给朕一个有用的法子,大齐养你们这些个武将,尸位素餐?”
武将们纷纷低下头,北漠好战,民风强悍,他们对上其他国家的军队,或许还有胜的可能,可对上北漠,仗还未打,就已经先肝颤。
每一个做武将的,马革裹尸是最好的归宿,他们不怕死,却怕不能死得其所,对上北漠,仗打输了事小,若是害得大齐从此陷入战火,自己死后遗臭万年,家人也会不得安生。
这个道理,每一个武将都懂,自然也包括皇帝身边站着的宋骁,他上一世也是总结了多次索安图手下将士们的作战策略,彻夜不眠地操练,才有了一些心得。
再加上那一年北漠大旱,他们失去了大批的战马,这才让宋骁能够有机会杀到北漠帝都,见到“沈伊”。
如今北漠粮草充足,战马数量巨大而且彪悍,他们的确不容易取胜,可他到底有两世的经历,才能有法子退敌。
见武将们没有一人说话,沈思飞再度单膝跪地:“父皇,请相信儿臣……”
“皇上,珩之愿领兵出征!”众臣之中跃出一人,那人身量颀长,身形瘦削,打眼看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书生,正是路珩之,他从人群中走出,盯着自己父亲要杀人的目光,跪到沈思飞身旁:“皇上,皇子们身份尊贵,不宜涉险,微臣作为兵部一员,有责任退敌!”
沈风铎十分意外地看着路珩之,一个看似柔弱不堪的青年,竟是比那些老臣的觉悟还要高,他瞪了一眼林泉,将新晋兵部尚书瞪得冷汗岑岑而落。
路通立刻跪下:“皇上,犬子年幼,不知天高地厚,还请皇上恕罪。”
请完罪,路通转过头看着儿子:“那北漠强悍,就连武将们都没有法子退敌,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还不向皇上请罪?”
路珩之脖子一梗,根本不听自己老爹的:“不就是北漠嘛,难道我们堂堂大齐还怕了他们不成?不就是战马彪悍嘛,我们毒死他们的战马便是,民风彪悍,我不与他们硬碰硬,智取便是。”
……毒死战马。
朝臣中间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些武将们多数出身名门,学到的战术都是书上得来的,他们知道兵者诡道的道理,却从未想过,这仗,居然可以这么“邪气”地打!
沈风铎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儿子涉险的,这个时候,居然只有这一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跳出来,愿意出征,若是这个小子平日里闹得太过荒唐,他几乎要拍板决定了。
朝堂上对此事没有论断,不知何时结束,这个时候,何铄落到了惊鸿宫的院子里。
见他来了,沈伊先是一笑,她知道何铄又是来给她送什么宋骁收集来的新鲜玩意,便隐隐期待着。
岂料,何铄却单膝跪地:“殿下,大人让微臣转告您,前朝出了大事……”
何铄将前朝那边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沈伊禀明,他也不明白,前朝的事跟长公主说有什么用,可他们家大人恨不能将心挖出来给长公主,什么事都说,他也就见惯不怪了。
听到“北漠”两个字,沈伊的脑袋先是“嗡”地一声,脑海中蓦然又浮现起上一世的事情,最后又听到金沙国瘟疫横行,这才静下心来。
看来这一世,倒是因为北漠作乱,她不必想法子对付金沙国王的求亲了,虽然她知道宋骁可能一早就想好了法子。
“告诉你们大人,本宫知道了。”沈伊淡淡地说,“你再去打听,看看父皇会派谁出征。”
何铄应声,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走了。
沈伊原本在桃花树下坐着,桃树上的花都已经谢了,只留下略微有些青涩的桃子,眼瞧着快成熟了。
此刻却好似入了定一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梓檀与崔宁对视一眼,在长公主眼前摇了摇手:“公主,您怎么了?”
沈伊方才回神:“没事,本宫怕那些武将不敢去对付北漠,宋骁他会自告奋勇地出征。”
梓檀抿唇笑了笑:“原来咱们公主是担心宋大人呢。”
沈伊不说话,面色格外凝重,她摆手让梓檀和崔宁都下去,表示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北漠这个时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在上一世是没有的,在这家仇国恨面前,她个人的仇恨变得微不足道,她甚至觉得,如果沈思远能去出征,她可以暂时放过他们母子。
可她知道,沈思远贪生怕死,皇后更是怕她的宝贝儿子有什么意外,沈思远绝对不可能亲征的。
那么,前朝还有哪位将军可以出征对付北漠呢?
如果北漠在大齐长驱直入,大齐的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上一世她见过了太多的战乱,太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她当时本以为自己的和亲是有用的,曾在嫁给金沙国主之后,庆幸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可她后来才发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这世上只要有国别之分,战争就永远不会休止,到最后苦的都是百姓。
她时常想,如果自己是男儿身该多好,可以上战场杀敌,可以保一方疆土不被敌人侵犯,可以保一方百姓幸福安乐。
北漠的强悍她亲眼所见,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大旱,恐怕就算是宋骁,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打入北漠帝都。
曾经,她有一段时间是恨大齐这片土地的,因为这片土地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拯救她,他们对她的,只有背叛与利用。
可当真看到这片土地被北漠的铁蹄践踏时,沈伊的心又十分不忍,百姓何其无辜?
或许,她是该劝说宋骁,不要围绕着儿女私情,该是去保护一方百姓之时,作为大齐曾经的大将军,责无旁贷。
可一想到他要出征,自己的心仿佛被刀绞一般痛。
第63章
就在沈伊的情绪陷入焦灼时,前朝的事情却拍板决定了,皇上最终还是决定派沈思飞上战场,在这个时候,没有谁是比皇子亲征更能安定民心的。
至于路珩之,因为鬼点子多,被封为军师随大军一起出发。
沈风铎又点了几名老将军作为副将随行,这次无人推辞,他们纷纷领了自己的使命,下朝之后都去准备了。
宋骁心急如焚,直奔惊鸿宫,方才他一直在后悔,就不该那么早告诉沈伊前朝发生的事情,让她跟着担心,此刻还不定得忧心成什么样呢。
梓檀和崔宁都被打发到一旁,沈伊自己一人坐在桃树下发呆,没留意到宋骁已经走到近前。
宋骁半蹲着,握住了沈伊的手放在唇边:“等急了吧?”
沈伊突然觉得手背一暖,才发现宋骁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她反握住他的手,眼神有些茫然:“宋骁,北漠来势汹汹,你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宋骁上一世可是大齐的镇国大将军,百姓的守护神,他有多热爱这片土地,沈伊一一看在眼里,如今他委屈自己躲在这宫墙之内,难道真的能撇下百姓吗?
沈伊不愿宋骁为了她委屈自己,如果这次北漠之战有丝毫差错,他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战场。
“傻伊儿。”宋骁满眼宠溺之色,用那有些生石更干燥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丝,“我不是说了么,这一世,我不会离开你太远,至于北漠,我自有办法。”
沈伊的眸中蓦然亮起一道光:“你有办法?你不用出征吗?”
宋骁轻笑,起身将她揽在怀里,声音格外轻柔地说:“二皇子亲征,路珩之作为军师,还有许多老将军作为副将,放心吧,此战必胜。”
“当真?”沈伊总觉得宋骁有将她当做小孩子哄骗的嫌疑,“此时的北漠,可不比……”
“我知道,滟州城还有我的旧部汪鹤,我已经让孙梧送了密信给他。”宋骁明白沈伊此刻矛盾的心情,只有跟她说明白,她才能放心,“他的能力,我是认可的。”
沈伊这才稍稍放下心,只要宋骁能认可,说明这个人必定有他的可取之处,何况宋骁并不是一个善于说大话的人,他能说此战必胜,那一定是有决胜的把握。
放下心来,沈伊才反应过来宋骁方才说了什么:“你说什么,路珩之作为军师随军去打仗?”
路珩之,能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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