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这话说得没错,若是不会废后临死说出的那些话,她不会怀疑到辛妃头上,两世为人,居然都被辛妃给唬了过去。
“哈哈哈……”辛妃大笑,暗狱之中充斥着她凄厉的笑声,“原来是废后所说,难怪你会怀疑到本宫,本宫还以为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那么……”沈伊双手紧握成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问,“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害死我娘的,又为什么要杀她?”
既然有废后给沈伊提醒,辛妃一点也不意外她这么问,一撩自己额前的一缕发丝,坐得格外端庄。
她说:“杀便杀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宫瞧着她碍眼,挡了本宫的道儿,你满意了吗?”
沈伊逼着自己冷静,不要被她影响神智,沉默了片刻,才说:“很好,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你也死得不算冤。”
辛妃浅浅淡淡地一笑:“沈伊啊沈伊,你和你那个娘亲真的是一样的惹人厌,总是一副看似柔弱的模样,实则惹人恶心。”
沈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知道这个辛妃不会再说出什么,她索性不再浪费时间。
正要走,看到几日不见的宋骁亲自来接她了,沈伊露出温和的笑意,迎了上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宋骁是穿着盔甲来的,盔甲太过冰凉,他并没有拥住沈伊,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看到宋骁的一瞬间,一直淡然自若的辛妃却突然疯子一样扑了上来,双手抓住牢中的栅栏,对着宋骁大喊:“书琰哥哥,是你吗?你是来接我了吗?”
宋骁皱眉,不理会这个疯女人,准备带着沈伊离开这个地方。
辛妃却伸出手来挥舞着,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声音温柔之中又带有几分凄厉,显得十分诡异:“书琰哥哥!你别走!我知道你是来接我的,我这就跟你去,让我摸摸你的脸。”
宋骁不想理会,沈伊却觉得心里有一个疑惑更大了,辛妃口中所叫的“书琰哥哥”,想必就是曾经的宋家世子宋书琰。
可她为什么会将宋骁错认成宋书琰,难道……这天下竟真的有这样巧的事情。
沈伊看了看宋骁的侧脸,冷峻精致,他真的就是自己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宋家小哥哥吗?
这么想着,宋骁已经挽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暗狱,直接将她扶着上了等在门口的软轿,轻抚她的脸颊,说:“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沈伊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决定回去好好翻一番宋家的案卷,查找一些蛛丝马迹。
宋骁眼瞧着她离开,继而拍了拍手,让人守在暗狱外面,将这里守得如铁桶一般,只等着没头苍蝇撞上来。
黎明之前的黑暗,总是所有人最放松的时候,暗狱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一群黑衣人悄悄地在接近,宋骁暗暗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禁卫军都躲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那群黑衣人就到了暗狱门口,正打算进去,洛尘却觉得不太对,怎么会一个守卫都没有。
他正打算让所有人都撤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禁卫军们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
洛尘知道自己上了当,却不能这样就放弃,即便知道里面有危险在等着他,他还是一头扎进了暗狱。
果然,暗狱里,宋骁穿着盔甲,手握佩剑,如一尊夜神一般守在里面,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洛尘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夜不仅不能救辛妃出去,甚至见她最后一面可能都见不到。
宋骁按下了剑尖,冷淡地说:“毕竟共事多年,我不想与你动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洛尘摇了摇头:“不,我不会束手就擒的,我知道,有你和禁卫军在这里,我是不能救她出去了,只求你看在我们共事多年的份上,放我进去,同她在一起。”
“不可能。”宋骁断然拒绝,“你以为你那么大的动静召集人手,皇上会不知道?”
“见到你我就明白了。”洛尘淡淡一笑,“是皇上派你来的,我也知道我和她都活不了了,既然如此,就让我与她一同赴死,黄泉路上,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宋骁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世,自己明知沈伊已经死了,却还是拼了命地赶往北漠的校场,见她最后一面。
见宋骁的神情有所松动,洛尘就知道他与自己是同路人,趁热打铁地说:“若是换做你,你也一定会拼了命地进去吧?”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宋骁的心坎上,他手里的剑尖落了下来,看似要放洛尘过去。
洛尘欣喜不已,走到宋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多谢你,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将我和她的尸体葬在一处,哪怕是个乱葬岗,都无所谓,只要与她在一起。”
宋骁的心神略微有些恍惚,竟就被洛尘给钻了空子跑进去,他收剑回鞘,罢了罢了,皇上不过是要一个结果,死也是一个结果。
不一会儿,就听到辛妃的叫声:“洛尘你疯了吗,你居然要杀了我?”
洛尘苦笑着说:“既然都要死,不如我们一同死,这样,也有个伴儿。”
辛妃一边躲闪一边大喊:“你这个疯子,谁要与你一同死?书琰哥哥,你快来带我走!”
洛尘苦笑着摇了摇头,都到了这步田地,她居然还是只想着她的“书琰哥哥”,他微微闭了闭眼,将手中的剑从她背后贯穿而入,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剑尖刺破自己身体的疼痛,他却是笑着的。
辛妃惊恐地望着这个疯子,他居然敢,居然敢……这么贴近她!她蓦然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洛尘拥着她满足地叹息,终于可以拥她入怀了啊,他看着近在咫尺,带着血丝的唇,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吻了上去。
唔……好柔软……
宋骁走出了暗狱,对着外面被活捉的黑卫们说:“带着他们,去宫外葬了。”
顿了顿,他又叮嘱所有人:“放一把火,今夜我们赶来时已经迟了,辛妃放火自焚,烧死了众多龙鳞卫,与首领洛尘,明白吗?”
禁卫军全体沉默地去做事,放火的放火,抬尸体的抬尸体,洛尘与辛妃已经都死了,只是一个是满足地闭着眼睛,含着辛妃的唇,一个是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暗卫们朝着宋骁当当正正地磕了一个头,其中一人说:“多谢国公爷,我们定会将首领的尸体带出去安葬。”
宋骁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暗卫们立刻抬着尸体,顺着禁卫军指引的一处隐秘之地走了。
身后的暗狱起了一把大火,将这里曾经所有的罪恶与情意都埋葬在了里面。
宋骁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便直接去了御书房复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沈风铎却明显不信:“洛尘召集那么多人手,只是为了守卫暗狱?”
宋骁低着头,面不改色:“臣所看到的,就是这样,尸体都已经烧为灰烬。”
沈风铎盯着宋骁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丝毫破绽,他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朕便不再追究。”
宋骁拱手一揖:“是,臣告退。”
沈风铎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御书房外,眸中蓦然迸射出冷芒,他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狼,终究不受他控制了。
第99章
从御书房出来,宋骁便直接回了惊鸿宫,事情已经了结,他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沈伊依旧站在窗前,看着皎洁的月光等他,宋骁悄然换了盔甲,洗漱后,只穿着亵衣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沈伊轻笑:“回来了,事情都结束了”
宋骁的下颌在她的头顶轻轻点了点:“结束了,辛妃已经死了,杀母之仇报了。”
沈伊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你还记得辛妃见到你的时候,口中叫着‘书琰哥哥’,她自小在华京城长大,能够认识又叫书琰的,只有昔日的宋家世子宋书,唔……”
宋骁却不肯让她再说下去,让她在怀里转了个身,低头吻了上去,多日不见,所有的相思都化为一个情意绵绵的亲吻。
沈伊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放开自己,这才娇羞地说:“不行……”
宋骁以为她葵水来了,只好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榻上,准备用热水给她暖暖小腹。
沈伊拉住他的衣袖,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说:“宋骁,你要做爹爹了。”
“什么”宋骁呆了片刻,回过神来时,眸中倒映着璀璨夺目的光芒,“你是说,你,你有身孕了,我就要当爹了”
沈伊轻轻点了点头,宋骁刚想轻抚她的小腹,却又触电般拿开,生怕摸坏了,他无措地看着沈伊的小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神情。
沈伊笑了,拉着他在自己身边躺下,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你生的。”宋骁的回答与梓檀猜测的如出一辙,“没想到,我宋骁真的有孩子了。”
宋骁眼角濡湿,伸手将沈伊揽在怀中,在她的发丝间吻了吻,微微闭上了眼睛。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语。
次日清晨,宋骁早早起身去上朝,吩咐惊鸿宫上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长公主休息,今晚他就会接长公主回府。
早朝时,沈风铎当众宣布两件事,第一件是二皇子沈思飞是被人陷害,取消软禁;第二件,五皇子沈思恒被封为辛王,封地在北边,即刻启程赶往封地。
整个朝堂都炸了,当事的两人,沈思飞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二沈思恒则神情恍惚,仿佛没有听到父皇在说什么。
沈风铎待他们二人一同谢恩之后,与众朝臣商议今年的围猎事宜,突然一个斥候在殿外求见。
斥候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安稳了多年的南楚国终于不肯再安分了,突然发兵来袭,已经逼近边关。
一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为首的镇国公身上,打仗这事,整个朝堂上怕是没有人比他更在行。
沈思飞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设好的局,怎能让宋骁抢了功
他立刻单膝跪地:“父皇,儿臣之前被人陷害,究其原因,还是儿臣做的不够好,这次就请让儿臣带兵出战!”
沈思飞一开口,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有些朝臣面面相觑,滟州一战都打成那样,最后还是镇国公收拾残局,怎么现在又要去
只有宋骁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众臣之首,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仿佛那里有朵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花。
沈风铎的面色沉了下来,若说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那么滟州一战也足够他明白了,如果此次再让他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风铎轻咳一声,在众臣期待的目光中,看着宋骁说:“宋爱卿意下如何?”
宋骁一拱手,说:“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由皇上定夺。”
沈风铎暗暗磨了磨后槽牙,琢磨着让沈思飞为主将,多派一些将军为副将,就不相信打不败向来民风温和的南楚。
他推说自己要考虑一下,明日早朝再议此事,便退朝了。
散朝之后,宋骁、沈思飞以及所有武将,和兵部尚书林泉都被叫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沈思飞依旧坚持要自己挂帅出征,沈风铎却迟迟不首肯,只是说再听听众臣的意见。
宋骁一言不发,其他朝臣只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发表自己的见解。
沈风铎只好耐着性子问宋骁:“爱卿之前连胜,军功累累,朕能仰仗的也就是爱卿了,若是爱卿能与……”
宋骁打断了沈风铎的话:“皇上,臣有件事,方才当着众臣之面不好说,臣之前截获一封二皇子写与南楚太子的书信,还请皇上审阅。”
有几个朝臣吃了一惊,之前宋骁虽然也是飞扬跋扈,对几位皇子也是不假辞色,可对皇帝是毕恭毕敬的,如今竟敢直接打断皇上的话!
听到宋骁这话,沈思飞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他知道,宋骁能拿出手的,必定真是他与南楚太子的来信无疑。
宋骁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罗春,罗春转交到皇帝手上。
沈风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信是沈思飞的手笔,他一拍桌子,将众臣都吓了一跳,他心说,这个宋骁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真的是要把他的儿子全都赶尽杀绝吗?
他瞪了一眼沈思飞,心说若不是自己这些儿子不争气,又如何会被宋骁抓住把柄,他突然有了一种当初宋书琰给他的那种压迫感。
沈风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骁,同样也是姓宋,难不成……
不,不可能!宋家当初一夜之间灭门,他是亲眼所见,那个孩子也葬身于大火之中,不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沈风铎苦笑,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掉宋书琰给他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刻骨铭心。
就在众臣等着皇帝对此事有个说法时,沈思飞先跪地求饶:“父皇赎罪,儿臣只是想着被人冤枉,没办法自证清白,那就只有戴罪立功,才能让父皇相信儿臣。”
沈思飞一时犯蠢,一句话让沈风铎方才想到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原本是打算想法子给儿子开脱的,这么一来,他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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