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以现有的勘探手段来看,土石下的矿层约有两层,均为漩窝状和漏斗状。厚度在一大至三丈之间,储量大约数十万斤。若是安排得当,像德裕祥这样大的盐场稳稳当当地开采个二十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顾衡仔细打听过,这一片属于无主的荒地。附近有村民过来开垦过,却是种什么都不长,到后来就任其生些杂草杂树作罢。他派了一个口齿伶俐的人回去递了话,当晚马典史就从衙门里亲自制了三百亩的山林契约带过来。
三份一式一样的契子各一百亩,顾衡留了顾瑛的名字,马典史留了一个本家侄子的名字,还有一份写了方县令手下一个幕僚的名字。这三百亩山地前后左右连成一片,所划之地正好将几处乌金矿圈在其中。
因为还要仔细规划接下来的事情,顾衡就歇在一处小小的窝棚里。
马典史将他堵在门口大倒苦水,“兄弟,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上面了。方县令本来无可无不可,是我拍着心窝子发下毒誓,他才下定决心淌这趟浑水。这几分契子全部没有交银子,方县令说全部先记着帐,前前后后都是我找信得过之人经手的……”
顾衡莞尔一笑不再云遮雾绕,拉着他在一处将将挖好的矿坑蹲下道:“这便是所谓的乌金,古书上曾说唯山有自然之利,而人不知取,山灵其热中久矣。昔知取矣,未及于民而复塞,山灵其抱恨久矣。我今日使山之利得以利夫民,而远迩之民得以享山之利。而今而后,山灵其将以自~慰!”
马典史两眼顿时蒙圈圈,弱弱道了一声,“兄弟,我真没读过几本书……”
顾衡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指着远处的山峦道:“本来我早就知道莱州地底下有可供燃烧的乌金,只是一直心生懈怠,想再等几年去找寻。那位方县令怜惜百姓,不好与民争薪,这才让我想起这桩好处。只要经营妥当,我们熬制出的莱州盐定可与两淮盐一争高下!”
马典史被他几句话鼓动得热血沸腾,又跟着细细查看了一番。
见先前过来的盐工已经将洞口掘开了十丈左右,每隔十尺就立有一根中空的竹竿,竹竿上端有极细微的无色气流。旁用红漆注明毒烟气三个醒目大字,用以导出矿窑中的毒烟毒气,保持井下的连续作业。
顾衡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解释。
古书上说过,先民老早就知道乌金这中东西的效用。只是一直没有有效的方法杜绝矿井下的污浊之气。久而久之,很多人就误以为乌金本身带毒。其实只要有效控制,就可以大规模开采。
莱州城有乌金,有盐田,有便利的河口港口,成为新兴繁庶之地指日可待。
马典史听得心悦诚服,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晚上在小小的窝棚里两人就着两碟儿咸菜,喝干了一瓮农家酿的米酒。醉后就挤在一张竹榻上抵足而眠,到了第二天一早只觉彼此都更加顺眼。
第三天晚上漏夜时分,马典史又送来一纸热腾腾的合约。约定盐田所产出息除去成本之后,所得利划为三份,每季度末清缴干净。为妨事体泄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盐田所有私帐待税银清徼干净后立时销毁。
顾衡拿着合约微微一笑,这位方县令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肯学他的那位前任给别人留下活生生的把柄。
他把玩着手里代表方县令那一股的小巧印章,笑道:“海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方县令就指望用这么个小东西划拉走成千上万两的白银,这也未免太过便宜了!”
马典史自然是晓得这人翻云覆雨的手段。
仅凭一本解密的盐场帐册和一封伪造的书信,生生将一个已经卸任回京述职的县令拉下马,这能是一个一般的人吗?只得陪笑道:“大家都是才认识不晓得相互的根底,等时日久了坐在一起好生吃个饭喝回酒,大家伙的心思自然就亮敞了。”
顾衡只是嘴上念叨两句而已,在那场大梦里他所遇卑劣歹毒反手一刀之人比比皆是,要是时时计较他也毋需过日子了。
马典史不知不觉间已唯顾衡马首,悄声问道:“这些精盐的品质不错,若是运到两广必然大卖。方县令说了咱们不争这一朝一夕,价钱可以比照淮盐低上一成。等市场打开,多的是盐商过来收购。”
顾衡定定回头,一双狭长凤眸在简陋的工棚里熠熠生辉,慢腾腾地道:“我查过历年的天文地理,断定明年两淮之地必有旱涝。虽不至赤地千里,可是淮盐势必欠收。咱们这批上等莱州精盐此时出手有一倍的利,若是搁到明年出手……”
马典史呆了一会儿,一张瘦长脸顿时涨得通红,听明白了顾衡的言下之意。
良久才一跺脚道:“我这就回去向方县令禀报,是捞头大鱼还是摸着一只小虾米,就看咱们几个人的造化了。”
方县令今年不过四十,双眼开合之间尽显精干之色。
听了马典史的话后半天没有言语,最后将人招至眼前道:“这位顾秀才年纪青青竟然涉猎甚广,这莱州盐粗劣不堪,往年只卖给深山愚民。经他一番琢磨后不但成本大减,如今竟然能登大雅之堂。既然他说明年两淮有灾,咱们不妨听一回。”
三个股东里有两个都是读书人,于是马典史叹服而去。
方县令将仆伇打发干净,独自坐在书房里将历个版本的天文地理之类的书籍一一翻阅了一遍。等东边天色微亮之时,始终没有找到阐述古法晒盐及地藏乌金之事,更是没有找到一丝一毫明年两淮之地即将受灾的依据。
他吹了吹已然冷掉的茶碗,微微一笑暗自念道,“倒是个极有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顾衡开始拉着合伙人挖……乌金!
第三十一章端午
清明过后转眼就临近五月端午。
沙河老宅的顾瑛一大早就起来,用艾草菖蒲剪了人虎人剑挂在向东的窗户上,忙活完了就开始洗粽叶熬黄酒,准备过节时食用。最近家里新添了两口人,饭食都要重新安排妥当。
顾衡见不得她这副操心的样子,在无人处小声嘀咕,“这父子俩跑到咱家来纯粹是享福的,钱师傅每天还忙前忙后,闲时就驾着马车陪祖母到处巡视田地。那钱小虎就是一个吃货,这才多久的日子,就又长高了半个头。”
一身家常青布衣裙的顾瑛眉角弯弯,捂嘴笑道:“我昨天看你还跟他在院子里比试来,他手轻轻一撩就把你摔了个大马趴,哥哥的身手可要好好练一下才行呢!”
年轻女郎力气极大,一伸手就将几个滚烫的屉笼端了下来。又拿筷子夹了个青团递过来,“还有钱师傅说过哥哥的身子已经长结实了,不好再重新打根基。日后只有在骑马射箭上好生钻研一番,要不然即便是在外地出任堂官,也不过是个秉性文弱之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衡已经听得是满脸郁卒,他突然想起在那场大梦里因种种缘由时时被人仗剑追杀,每回都跑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最后附逆事败被投进大理寺地牢里,不过两三个月身体就垮得不成样子,到了最后上刑场时完全是靠一股心气儿支撑着。
白瓷小碗里,拳头大的青团颜色翠绿可爱。小心咬开后,里面是颜色赤红的豆沙馅。蘸了一点绵白糖后,那股香甜之意直直烫进心头。
顾衡是说干就干的性子,等钱师傅回来之后就央了人家制定了全套的健身技法。每天早上起来绕着院子跑十圈,在后院草垛子上习射一百箭。期冀天长日久下来不求做一个顶天立的英雄,也不能做一个望敌而逃的软脚虾。
结果顾瑛一看之下也来了兴趣吵着要学,钱师傅就亲手做了几张小弓作教习之用。
不想这两兄妹都是极执拗的性子,不管刮风下雨都坚持做完所有的课业。结果不过短短十数日几个年青人的精气神都好上一大截,连饭食都多添了两碗,喜得张老太太逢人便念叨。
五月十五大端午这天一大早天还未亮时,就有人悄悄敲响了顾家老宅的大门。进门之后和顾衡在书房嘀咕了半天后,才悄无声息地走了。
顾衡仰着头站在老槐树下,夏日的阳光透过细密的叶子洒在他的脸庞上。槐花已经开始谢了,有几处已经吊起了长长的荚果。几只贪吃的蚂蚁费力地拖着即将风干的肥美花瓣艰难跋涉,看那副模样是准备拖回洞穴当中再大快朵颐。
这一截短短的路对于蚂蚁来说好比蜀道天堑,一个不小心就是车仰马翻。一片硕大香馥的白色花瓣在运行途中侧了过来,将几只小蚂蚁牢牢地扣在下面。顾衡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信手用花瓣将几只急得团团转的蚂蚁捞起小心运到洞口。
然后,用脚尖儿将肥嫩的槐花瓣碾得一片稀烂。
从厨房里端着早膳的顾瑛认得那人是马典史身边的一个小吏,就担忧道:“哥哥和那边这一向走得近,三五天就要坐在一处扯闲篇。别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请哥哥记得那些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你千万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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