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再推却就有些刻意了,顾瑛将手镯含笑收下。转头吩咐底下的伙计,将这位俞夫人的料子通通打了最低的折扣。
等她忙完这一摊儿已经接近中午,回到后面的总账房时,就见顾衡茶碗里的水已经不见茶色了。就捂嘴笑道:“我忙了这么半天,也没空招呼你,哥哥就不知道先回家去?”
顾衡给她递了一块湿毛巾,含笑看着眉飞色舞的年青女郎一气喝干一大碗茶,又见缝插针地翻看了几页帐,打发走了两个进来请示的小伙计。
等人终于忙完了才赞许道:“原先我只知道我妹子是个能干的,却没料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荣昌料理得风生水起!”
顾瑛终于有些羞赧,“一来靠哥哥的这些棉布织的实在好,二来郑绩大哥手下的那位董大掌柜为人侠义毫不藏私,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顾衡点头,“很多老字号都能做到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咱们的店要在京中立足,那就要比别人做得更好。眼下还只是小打小闹,等以后站稳了脚跟,我们还要开荣昌绸缎庄、荣昌皮毛庄。”
在自家小妹子面前,顾衡忍不住将自己的规划提前透露出来,“那时候咱们店里不但有一般平民和乡民所用的蓝白布、花色布,还要有苏杭各式各样的高档布料。北元过来的那些皮毛,经过加工后不过多了层衬里,那价钱就翻个儿的往上涨……”
顾瑛让他的话激起浑身豪气,“到时候我还给哥哥当总掌柜……”
顾衡哈哈大笑,“那些从商之人削尖脑袋想做官,我考中进士当了官却想转行做商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古人所说得陇望蜀?”
对于这件事顾瑛却比他想的明白,“在莱州时,老爷把同茂堂开得红红火火,却还是下死力供大哥二哥读书,不过是想家里日后有个靠山。做生意若是没有官面上的人照应,再大的富贵都犹如海市蜃楼!”
顾衡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象本朝建立之初,江南首富陈尧家中的银子富可敌国,名下有上千家铺子数十万亩良田,吃的用的无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但不知怎的得罪了当朝权贵,以一个通敌犯倭的罪名啷当下狱,不到半个月就病死在牢里,偌大家产也陆续充了公,叫人看了不胜唏嘘!
顾衡对此有切肤之痛,在那场大梦当中他因为汪氏作怪,在会试初试时失利,从此一蹶不振。后来好容易谋得王府长史之位,也时时担心那些王府的属官不服。每回受人白眼遇着克服不了的困难时,就有心重回科举之正途,却发现早已是分~身乏术了。
如今他是今科的榜眼,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谁在胡乱打压前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顾衡垂下眼眸,扯着一匹棉布看机头处织上的“荣昌”二字。如今布庄出的各色布匹,已经得到了京中人的肯定且打出了名头。
因为这些布都是用尚好的棉纱交给专门的作坊定织定染的,这种布不但缩水小不褪色。即便是卖的最便宜的大捻布,也是一式一样的处理。
店里从上至下的服务态度好,不论有钱的顾客还是一般顾客,不论买东西多还是买东西少,不论挑选的时间长还是短,都是热情接待。不能否认的是,荣昌布庄靠着这些春风细雨般的小招数已经在京中声名鹊起。
下午的生意要差些,但人也算不少,荣昌布庄雇的大掌柜董长青专门抽空过来请了安。
作为极得郑绩信任的人,他自然知道顾衡才是布庄真正的大东家。态度谦恭却不谦卑的打了招呼,简单汇总了一下这段时日的流水,又报告了几样急需要解决的事儿,这才袖着手安静退下。
对于董长青的知进退,顾衡极为满意。因为他突然而至,就是想看一看顾瑛在店中的实际处境。若是这个董长青敢倚老卖老,那他就想办法让这个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现在看来董长青认得清自己的本分,大事小事都过来请示不说,顾瑛拿不准的事儿才帮着出出主意。郑绩虽然是个不怎么着调的,但推荐的人总算还不错!
顾瑛就在前头忙活,反正闲着无事的顾衡就在后面的小隔间帮她算账,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两兄妹齐齐忙完,已经月上林梢。提着一盏纸灯笼往回走的时候,顾衡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位俞夫人经常到店里吗,我看见你好像跟她很熟?”
顾瑛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揶揄地望他一眼笑道:“……这位俞夫人跟前只有一位独养女儿,且这个女儿也老早就嫁了人,马上就要生第二个孩子了。不会想着把我娶进门做儿媳妇,哥哥一天到晚地尽在瞎操心!”
顾衡却在想,明天定要请钱师傅帮着查一查这位俞夫人的来历,他总觉得那人的神态有些怪异反常,只怕这里面没有这么简单。
八月桂花香浓,兄妹俩漫无边际地谈论着过去和将来。
到了磨刀胡同推开虚掩的宅门,就见大堂上一个衣饰明丽的年青女子转过头来,极俏丽地歪头一笑,大大方方地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顾榜眼久违,我是云舒云卷日复日的主人,我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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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登门
偏厅里一时间静寂无声。
坐在首位的张老太太连眼皮都未抬,兀自一下一下磕着茶盖子,“衡哥,这位姑娘说认得你,你还曾经帮她作出一副极难得的好对子。我也不怎么识字,她说了半天那对子怎么好怎么稀罕怎么少见,只可惜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老人家的话里有一股令人难以觉察的冷意,熟知其性情的顾衡知道祖母必定是恼了。
但这确实是无妄之灾,无论是在进京前还是进京后,顾衡无论何时都洁身自爱,从来没有跟那些所谓的青楼红伶唱和应对过。他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转得极快,立刻想起前两天自己的顶头上司工部员外郎谷云同做的那桩媒。
谷云同是庚申年的进士,那一年会试的座师就是鼎鼎大名的文渊阁周大学士。
这位周阁老有一子一女,女儿是宫中圣人恩宠无两的周贵妃,儿子周敏之如今贵为礼部侍郎。这位老爷子的膝下听说只有一位嫡亲的孙女儿,就是享誉京中的才女周玉蓉。
谷云同说媒时虽然没有说出女家的姓名,但有些事只要稍稍一查就知端倪。自己当时已经极力回绝,就是不想跟这些权贵之家扯上干系。没想到这位所谓的名门闺秀,竟然腆着脸不顾体面自己找上门来了……
遭受无妄之灾的顾衡也不由心头火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冷声道:“部里还有一份公文急着要交,我这就回去誊抄。若是时辰太晚,多半就在部里值守间睡下。祖母让钱师傅小心门户,莫然不相干的人再闯进来!”
这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且说时从头到尾都没朝周玉蓉看上一眼,话头一落就朝外面大步走去,仿佛屋里没有这个人一般。
一直老实站在一边的顾瑛这时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姑娘多半是那盏仙鹭宫灯的原主人。哥哥对上了人家的对子,这姑娘就巴巴地找上门来了,多半还有一点别的意思。
虽然这番举动确实有些冒失,但哥哥说话也太扫人面子了,连她在一旁看着的人都觉得尴尬万分。
张老太太的双眼这时候才有些暖意,转过身歉然道:“我家衡哥从小就是这么个拧脾气,若是手头的事儿没有完成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本来我是想好好招待你,可是家里茶饭简陋,实在不敢委屈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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