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顾衡抬头一见也是一怔。
他把靠墙一溜小箱子挨个儿打开后不由在心中暗骂,这个郑绩真会给自己添麻烦。只说会暗中给他亲妹子再贴补些陪嫁,却没说会添些贵重的黄白之物,况且还这么大的分量。
——自己就是陶朱公再世,在短短的一年间也赚不了这么多金银,这下该如何圆回先前的谎言?
库房里没有椅子,饶是平日沉稳的顾瑛也只觉心口砰砰乱跳。只得一手撑着木架缓缓挨着墙角靠着,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金晃晃的一片。
因为槅窗是铁汁浇注的,所以开的口子极为狭小,又用厚重的帷幔遮挡着,白天屋内的光线只能靠屋顶的几块巴掌大的琉璃瓦。这会儿外面的天色尽数暗了,又只有屋角的一盏青瓷油灯,所有的东西都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但也不能妨碍箱子里的东西洐射出诱人的璀璨光辉。
在财帛面前不动心的是神仙,不是人。况且,这些金饼子全部堆起来简直就是一座小小的金山,怕是有上万两之多。乍然巨富的顾瑛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财物,饶是性情沉稳如她一时给吓懵了。
她蓦地醒过神来,哑着嗓子回头问道:“论理儿,男人们在外头的事儿我不该问这么多。可是这些东西都挂在我的名下,我心里头总要弄得明白。哥哥,你是不是……和郑大哥一起买卖朝廷违禁之物?”
买卖朝廷违禁之物是诛杀九族的大罪,顾衡闻言顿时头大如斗。
这成了亲的男人真的不能随随便便地撒谎,说了一个谎后就需要无数的谎来圆。更何况眼下的顾瑛越发精明能干,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根本不能随意地拿话来糊弄。
他闭了闭眼顾不得尴尬,咬牙道:“那郑绩……说是你的亲哥子,这里面的东西包括这座宅子都是郑家给你置办的嫁妆!”
顾瑛眨眨眼,好半天才听明白这句话。她脑子懵懵的,再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举起一块巴掌大的粗厚金饼在手上端详,见上头无款无印,铸造也不算十分精细。若非有这个黄灿灿的颜色放在这,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个东西有多值钱。
远处隐约传来城头古钟的敲击声,悠长而深远。
顾瑛把金饼放回原处,勉强笑道:“以哥哥的谨慎必然去查实过,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个人老到我眼前来。只是你们这样藏头露尾,那……郑绩的身份是不是还有什么大不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去。
顾衡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答道:“妹子,咱俩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回真的不是故意瞒你。是去查了的,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但再早以前的事儿就说不准了,我也不敢下死力往下细查,怕拉出萝卜带出泥来……”
他叹了口气,“一来我底下的人手不够,二来即墨郑家如今家大业大,底下总有几个见不得人的产业,或是上不了台面的不肖子弟。若真的惊动官府,再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郑家的灭顶之灾……也许就在顷刻之间。他们不敢与你相认,多半也是源于此……”
中土有名号的大豪商,背后与各级官府衙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多多少少都有几个敌对的人。真要认真清算鸡蛋里都能给你挑出骨头来,更何况这些豪商底子里自个儿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顾瑛明知道他还是没把话说完,却不想再往下追问了。郑家随随便便就送得出这么大一注财,除了对她这个幼年即遗弃之女心怀愧疚之外,只怕还有什么不好宣诸于口的原因。她心里有一种滚烫的愤懑,觉得面前这些金银绸缎都变得极其可憎起来……
外头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雨水击打在琉璃瓦顶,像敲击在人的心上。
顾衡实在觉得冤枉,满脸委屈地老实贴在墙角,“我说过不行,郑绩非要硬塞过来,说他这辈子……能为你做的事也许只是这回了!我想想他爹做的恶事,竟把你这么好的小闺女扔了,就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们,一气之下就全数收下了。又怕不好解释,就说是我拿私房银子挣的……”
顾瑛心中酸涩,想起昨日收拾好妆容穿好大红嫁衣准备出门子时,那人一身宝蓝夹衫蹲在地上,满脸笑容地回头,“……好妹子莫怕,我天生就有一把子好力气,一定稳稳当当地把你送到花轿前!”
——原来那就是自己骨脉血亲的亲哥哥,却是当面却不相识。
心头却是火辣辣的疼,十八年的憾恨忧惧就指着这一箱一箱的金饼子来还,也太过瞧不起人。脾气一向甚好的顾瑛冷笑一声,把装了金饼的樟木箱盖子“砰”地一声合上,库房里便再也没有了让人目眩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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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双手捶地:……竟然没有婚假,我要到劳动委员会申请仲裁!
如果真有一个带着万贯家财的哥哥要与我相认,我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哈哈,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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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银矿
夫妻二人出了库房,顾瑛的神情虽然与平时无异,但顾衡知道媳妇儿此时心里头肯定窝着一股子邪火,出于本能他觉得这时候最好老实一点。至于郑绩,死贫道不如死道友,那位就自求多福吧!
这一夜顾衡刻意陪小心,顾瑛也不是故意拿乔迁怒于人的人,两个人又正值新婚,自然是一片温柔旖旎无限。
天还未亮时顾衡睁开眼,看了看怀里睡得正熟的媳妇儿,万分艰难地从被窝里头爬出来。自个到净室梳洗干净,换了一套墨绿色掐如意纹的细布直缀。精神抖擞的取了昨天就收拾好的两个包袱,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顾瑛的觉向来浅,每天都睡得很晚起得很早。顾衡就是舍不得她一大早起来送自己,昨天晚上想着花样费力折腾许久,到最后让人乏力才作罢。反正屋子够大人又少,就是有些动静外面也听不到。
想到这里顾衡心头陡地一热。
瑛姑看着爽利大方,但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有些羞赧,等两人在床~第间再熟悉一些就好了。那丫头对自己向来言听计从,只要说些好听的再苦求几次,两人日后必定是琴瑟和谐。
筹谋这么久才把心爱的人儿娶回家,那场大梦里的种种愤恨不甘和挣扎困苦像潮水一样褪去,留下的只有煦暖甜酥。瑛姑对自己向来心软,这么大的事儿扯了谎瞒了她,到最后只被无关痛痒的说了几句。躲在绣了红身绿翅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里,细声说不怨他……
想起斯情斯景的顾衡呼吸几乎停滞,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女孩儿蜕变成女人时,竟然如有如此潋滟风情。宛转相就时杏眸含情,雪白丰润间隐隐有一层艳丽胭脂。就像最上品的牡丹——彩霞绡,银装素裹的花瓣尖尖上,偏偏是鲜润至极的一抹朱砂红。
顾衡眉目舒展,近乎眷恋地把头靠在雕了如意云头五蝠纹的房门上,鼻子间还隐隐闻到那股浮动暗香。不能再呆了,再呆下去就真的走不了了。他叹了口气,不免把害自己早起的那几个人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遍。
天边有了一抹白,已经看得见园子里的树木葳蕤。因为正值季节,新移的两蓬玉簪花抽出大片的新芽,蔓长坚韧的枝杆捆扎在半人高的篱笆上,可以想见明年就可以形成茂密馥郁的花墙了。
廊桥下的小水塘波光粼粼,顾衡边走边漫无边际的想,等把这桩差事办完了,就陪着媳妇儿到花市里走一走。
听说有一种新品睡莲花根茎肥厚,五六月份盛开时枝叶浮生于水面,其花瓣色泽如金,且比普通的荷花要大上许多。到时候桥上凉亭高低错落,岸上曲栏幽深贯通,与水中睡莲相映成趣,也算是府中一景。
这宅子什么都好,重新修葺时也没花费太多银两。但前任主人大概是武将出身,品位有限且疏于打理,院子里大多是苍翠的杉木松柏,要不就是些极寻常的杂花杂草。
好在瑛姑是个喜欢莳花弄草的,以后多植些牵藤的蔷薇,或种几棵鲜妍的西府海棠。再弄几块有意境的太湖石堆在水边,窗外门洞处种几丛挺拔的竹子,最好再栽几棵人高的葱绿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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