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 第156节(1 / 2)

豺狼当道 胡马川穹 3023 字 2023-09-07

敬王意态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满面不信,“郑家主手底下的生意遍及中土,听说都是大宗的粮食珠宝药材,每年的交易额动辄数百万,和官场上很多大人物可以说是称兄道弟。就凭你一张嘴说他也是海匪恐怕不能取信于人,既然这样留着你的性命也无用……”

被铁棍紧紧交叉压制住的李国柱拼命扭头,惊恐的一张黑脸扭曲成可怖的一团,生怕这位贵人一怒之下就把自己拖出去活埋了。

他在赤屿岛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头目,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事,但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过死亡离自己这么近,那臂膀粗的铁棍就在自己的脑袋边支楞着,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让自己脑浆迸地。

李国柱努力仰着身子,脸上挂着一抹讨好抢道:“有证据,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我认得郑东海。那人手段素来阴狠,我不敢跟他正面杠上。不过他儿子郑绩小时候在赤屿岛时我还抱过两回,我愿意与他们当堂对证……”

敬王暗暗松了口气。

李国柱立功心切,想了一下又急切道:“我开始怕认错人,还悄悄跟了郑绩几回,曾经在松江府的时候看见他跟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那女的我打听过,听说是跟他合股开布庄的大东家,夫家是京城里的大官……”

敬王闭了闭眼睛,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干净净。他心里清楚知道,若是想彻底扳倒如今风头正健的端王和顾衡,怎么也迈不开荣昌布庄的大东家顾瑛!

端王的亲生母亲穆皇后人品有瑕,这其实是一个极好的把柄。但是这个秘密绝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父皇绝不允许别人知道他头上的帽子是绿的。

那么就只能给端王制造另一个致命的把柄。

他低头看着地上哆哆嗦嗦的人,心里厌烦不已。端起桌边的冷茶抿了几口道:“只说你认识郑氏父子就行了,还曾经在一起做过生意,其他的一个字不要多说。这里面的水深的很,若是你一不小心淹着了,兴许我根本来不及救你……”

李国柱缩了缩脑袋,这会儿只要能活命,让他说自己是王母娘娘亲生的都成。

敬王没想到自己这条江南之行还有这么大的收获,总算没有白来。他挥了挥手,立刻有几个人上来帮着李国柱换干净衣裳擦冼伤口,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夏末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浓密的云层中透出几抹细腻的鱼肚白,但转眼间更多的黑云从四面八方慢慢笼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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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六章消息

敬王如获至宝一般,一路押着李国柱快马加鞭地返回京城。哪知道刚到半路就接到了一个让他惊愕至极的消息。

——周敏之死了。

来报消息的人满头汗水却连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嚅嚅应答,“老大人染了恶疾,那几个太医都躲得远远的。浚县的县令生怕病疾传染开,让衙门里的官差赶着大家伙上了路。路上找不到歇脚的地方,老大人在第三天早上眼看着就不行了……”

那这消息确实无疑了,敬王手足冰冷神情萎顿的靠在椅子上无法言语。

虽然告诉自己舅舅被贬出京,最好的法子就是明哲保身,不要到父皇面前去苦求。那时候他想只要自己办好了差事得到父皇肯定,等父皇气消了再把舅舅重新调回京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周家的荣光,只是暂时被遮挡。外祖父在世的时候,也一再告诫要隐忍。还说当今圣人看着和煦无害其实最为精明强势,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明里暗里忤逆圣意。

在永祥胡同舅舅曾自信满满地说,在几个皇子当中自己只凭一个忍字就占了上风。再加上天时地利,再有个三年五载慢慢笼络朝中人心,到时候应了圣意再得了太子尊位,那除掉……其余人不过是一道诏令一杯毒酒的事。

舅舅的话言犹在耳,可人却已不在了……

敬王又是哀悔又是难过,马车一天跑不了三十里路,回京的日程就不免有些耽误,结果在路上就正好遇到听闻音讯匆匆赶来的周家兄妹。

周玉漱倒也罢了,周玉蓉的脸上却是又惊又怒,见到敬王的面儿先是大哭一场,然后就昂着脖子厉声质问:“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姑姑从宫里带消息出来说,我爹马上就能回家了。一家子刚刚高兴的不行,转眼就接到他亡故的音讯……”

敬王身份尊贵,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但见嫡亲的表妹哭得不成样子,表哥也好像苍老了许多,就压着性子慢慢劝道:“舅舅想返回京城有千万条理由可以找,干嘛要说自己得了病?天上有神明,这不就真的患上恶疾……”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周玉蓉几乎压抑不住胸中汹涌的怨恨,“我爹大半辈子的心血都花费在你的身上,若不是为了你的前程,他何苦屈意结交那些朝臣。结果事情一爆出来你就远走江南,留他一个人左支右拙地面对京里那些魑魅……”

说一千道一万,毕竟理亏。

敬王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妇人一般见识。抬手将周玉漱招至面前道:“此去漳州路途遥远,你们一路慢行。那边我已经让人护送舅舅的棺椁回来,总要让他老人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周玉漱这个养尊处优的尚书府大公子已经知道世道艰难,听到这种依旧和煦无比的话语顿时感动得脸色微红,拱了一礼道:“王爷莫要与我妹子一般见识,她大归之后心情一向糟。听到父亲的事后吵着闹着要跟我来……”

周家与顾御使的那场官司简直是路人皆知,被休弃回家的周玉蓉原先还不以为然,到最后才发觉自己处境艰难。不要说故朋旧友,就连家里都差点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听到哥哥的话,想到伤心事的周玉蓉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却又冷不丁想起那人冷冰冰的话,若你日后无夫无子无父,你就知晓这世道会如何了……

敬王看了一眼周玉蓉,伤感的松了口气,“都是一起长大的至亲,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只是表哥日后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后半辈子就准备窝在老家?”

周玉漱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了老实话,“我父亲被罢黜之后,京里很多故旧就避而不见,依附的清客、从人散了个遍。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冤枉气,就往上投递交了辞表。如今父亲漳州亡故,我再在老家守三年孝之后,京城……只怕更加回不去了。”

敬王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心说至不济还有我呢,景仁宫里还有我娘呢,奈何这话到了舌尖儿却怎么也吐露不出来。

周玉漱本来还怀有一点期望,看到敬王的模样后暗自摇头,这皇家的人个个都属貔貅,都是只能进不能出的主儿。

他失望地垂下眼帘,慢慢地把身上的粗重麻衣整理好,再抬起头时就面色如常地笑道:“如今我们周家已经成了王爷的拖累,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的事不须王爷再费心了。我爹知道你能为他哭一场,我们兄妹俩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周玉蓉没想到一向视作无用的哥哥说话如此漂亮体面,生生在一旁愣住了。

敬王脸上尴尬无比,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最后只得含糊道:“等我回京城一定为舅舅请个谥号,毕竟是得用多年的老臣,父皇只是一时半会转不过来这个弯儿……”

周玉蓉实在忍不住又给他泼瓢冷水,“如今在京里谁不知端王是口热灶,每天在他府门口等着请见的人排到了胡同外。那人又一向标榜自己公正廉明,表哥若是想为我爹这个贬谪之人争一个谥号,只怕头一个就要跟端王呛起来。”

谥号是人死之后,后人根据他的是非功过给予的评定,或褒或贬或平都是由朝廷所定。

敬王听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怔神,隔了半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连你们如今都这么看,可见往日我的确小瞧了他。不过这回我逮到一条大鱼,那人……也许就是端王的催命符!”

周玉蓉满脸狐疑,实在忍不住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