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了吗?”别人问出这话,多少会让人觉得失礼,由她问来却好像只是一种随口的关怀。
雁空山顿了顿,道:“没有。”
“你应该结婚的。”焦怅月回头,看了眼我,视线转向雁晚秋道,“她需要女性长辈的指引。”
到这会儿,雁空山的表情才有点绷不住,露出些许真实的“不悦。”
但他语气仍然克制:“不劳费心。”
头顶是巨大的树冠,枝杈间嘹亮的蝉鸣此起彼伏。
焦怅月手里提着只容量可观的牛皮包,铁灰色的外套搭在腕间,高跟配西裤,瞧着格外英姿飒爽。
“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吧。”她感觉到了雁空山的排斥,态度却始终不变一分,仍然温和包容,“司机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她也不告别,向前大步离去。
雁空山原地站了片刻,之后仿佛完全无视了这段插曲般,抬步朝我和雁晚秋走来。
“走吧。”他说,“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雁晚秋进到诊室与医生谈话,我和雁空山就等在外面的长椅上。
我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和墙壁上一副科普挂画,突然问:“你不相信爱情,是因为她吗?”
身旁男人许久没开口,我忍着忐忑转头看去,发现他后脑抵墙,双目微闭,呼吸也很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好吧。
我撇撇嘴,刚要收回视线,以为已经睡着了的男人却缓缓开了口。
“一半一半吧。”还不待我发问,他进而补充,“她和丁白舟,一人一半。”
“她是我的前辈、老师、引导人,我们曾经拥有共同的理想。我以为我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但其实我只是她生命的过客。”他张开眼,唇角带着抹嘲讽的笑,“当想法出现分歧,现实横在眼前时,爱情永远是第一个被牺牲的。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它,应该能活得更好吧。”
他没有说得太细,我也不好妄加揣测,但听着…应该是焦怅月甩了他?狠狠的,不留余地的,把他彻底抛弃了。
“可是,爱情是不可控的。”这也算是我的烦恼之一,“要是可控,世上该少多少痴男怨女。”
雁空山眼珠一瞥,看向我:“你年纪不大,感受倒挺深。”
我忍住长叹一口气的冲动,学着他的样儿将后脑抵在墙上,闭上眼小憩起来。
“还好吧。”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感受就这么深。
雁晚秋结束治疗后,我们在医院附近吃了顿简餐,下午雁空山按照之前说好的将我送到了我妈那儿。
我妈新婚的房子离医院不算远,驱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雁空山与雁晚秋等在楼下,我则独自上了楼。
对我妈要给我的东西,我也有过诸多猜测,甚至想过她是不是要给我大红包作生活费,毕竟这么大老远把我叫过来。
结果进了门,她招呼我换好鞋,兴高采烈从客房拿出床被子,说是她老公前两天单位发的,正好能给我开学用。
让我来回四小时,只是为了给我床被子。
我想说这些其实阿公都有帮我准备的,被褥、蚊帐、牙刷脸盆,阿公事无巨细,连喝水的杯子都给我买好了。
而且这被子也太厚太大了,宿舍那床不过一米宽,九月的天气还需要吹风扇,用不了的。
“岛上买不到这么好的被子的,你看,是百分百鹅绒的呢。”
但一对上我妈兴冲冲的表情,我又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至少,她见到我是真的很高兴。
“挺好的,替我谢谢叔叔。”我从她手里接过被子,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没了更多的话题,两人迅速陷入到了暂时无话的尴尬空白中。
照理说她相比我爸给予我更多的陪伴时光,离婚后我又是跟她生活的,我们不该这么生分。但事实就是,只是两个月不见,我们好像就无话可说了。
“棉棉,你最近过得好吗?”问这话时,她显得有些心虚。我想是因为这两个月来,她只给我打过三通电话的关系。
要我来拿被子是假,修补母子关系才是真。
“我很喜欢青梅屿,阿公也待我很好。”我说,“你不用担心我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话一出口,我妈头顶数值剧降,看起来越发愧疚了。
“那个,你要不要留下来吃完饭?妈妈去买你最爱吃的烤鸭回来好不好?”
其实我理解她的,离异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可以携手一生的对象,蜜月期当然满心满眼都是彼此,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我也不觉得我住去青梅屿是她对我的一种“抛弃”,毕竟我和她住才是真正不自在。
我摇头道:“我朋友还在等我,算了,下次吧。”
“这样啊…”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我将被子放到脚边,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真的过得很好。”我说,“谢谢你让我住去阿公那里。”
这两个月我过得很开心,比过去两年加起来都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