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很多东西都已经明了了。
徐英就是祝芒,她本来以为对方早就离开了，没想到只是换了一种身份重新待在她身边，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虽然并没有几天,却总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
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复杂极了，好像被无数只手给拉扯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浑身不自在。
就发神了那么一刹那,南瓜粥的清香不断涌入鼻腔,手指触碰碗壁,温度也刚刚好，她低头看着面前的这一碗粥,缓缓垂下了眸子。
祝芒什么都会做，会做饭、也会做家务，而且还会把这一切都做好，她其实也有好久都没有吃到过对方做的饭了。
在不知不觉中,胶制的桌布被抠出来一道月牙形的凹痕。
注意到夏无芊的反应，秦玺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吃饭就吃饭，发什么神呢？你要不吃，我可不会给你做，要不是因为老师打电话都打到你哥那里去了，我也不至于过来一趟。”
“才不要你做，我自己会做。”她收回了手，沉默几秒：“对了，我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秦玺：“情况朝好的方向在发展，看样子很快就会苏醒了，所有的指标都正常，我可专门用真身去请医生过来看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话锋一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再说了，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
夏无芊肚子的确饿得厉害，坐了一会儿过后也不再挑剔，她可不想因为生气使得自己饭都不吃，这样算起来亏大了。
和秦玺说了一下基本的情况，他给出的建议是让她遵从心中的感受，夏无芊无语，这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儿。
得出了一个结论，秦玺好像不太靠谱。
但他觉得两人还是应该好好谈一下，祝芒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而且武力值还斗不过，甩也甩不掉，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搁着。
反正……摆脱不了。
他有句话说到点上了：“你要是想活得不那么难受和遗憾，可以试着给一个机会，感情这事儿哪能说断就断，别太逼着自己。何况……你对她还有感情吧。”
夏无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说得的确没错……有时候嘴上说得那么决绝，但是自己的内心真的无法做到那么决绝。
时间差不多了，秦玺了解了情况过后居然主动提起这段时间会保护她，这在夏无芊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你这样说总觉得周围所有人都要害我一样……”
“虽说不是所有人，但好多人都害了你。”
这句话堪比补刀，让夏无芊瞬间沉默了。
的确是这样啊……
离开了这片房子，秦玺整个人蹲在高高的电线杆上，单手撑住下巴，语气淡淡的，还有些遗憾：“小鬼，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情，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走了，珍惜现在我还留在你们身边的时光吧……”
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唯独底下没有任何影子，树叶飞舞，片刻过后便什么都没了。
……
夏无芊吃完了饭过后正打算去洗碗，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开了门。
入眼便是徐英那张脸，带着柔和的微笑，眉眼弯弯的：“无芊姐。”
对方手里提了一个盒子，看样子是蛋糕，只不过不是昨天那一个了。
“昨天生日还没有吃蛋糕，我去重新买了一个，今天绝对不能被打断了，一定要完整过完。”
夏无芊冷眼看着她说完这句话，就这样安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什么话都没说。
徐英同样没等她说话，主动进了屋子，然后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拆开，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她嘴角的微笑有一丝僵硬。
整个屋子里面安静极了，除了拆动包装发出的声音外，没有其他任何响动。
夏无芊就这样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将二十一根蜡烛全部点燃，徐英目光与她对视，然后柔声说道：“无芊姐，快过来吹蜡烛许个愿吧。”
“祝芒。”
“……你说什么呢？”
夏无芊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用这张脸面对我，你装得太假了，才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你演技有所倒退。”
“徐英”看了她两久，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那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就算是被拆穿了，也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一丝心虚都没有。
只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徐英的身体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这一下来得没有任何防备，身体还在微弱地起伏着，嘴唇失去了任何血色，只剩下苍白。
在徐英身体的旁边慢慢显露出一道红色的身影，红衣金发……那张脸完美到极致，绝对是看了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至少……是夏无芊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夏无芊抿了抿唇，微微抬起下巴：“这重要吗？”
祝芒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怪我变成徐英的样子接近你还一直不和你说。”
“没错。”
她声音低了下来：“如果我不用另外一种身份，你会赶我走，只有这样才能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夏无芊咬牙道：“今天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也总算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你一早就知道齐昀身上有鬼对不对”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了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也不会像个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傻子做这一切，更不会一直处于被动状态，那天在医院也不说，我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
夏无芊心里冒出一股巨大的火气，直接掀掉了桌上的蛋糕，漂亮的生日蛋糕掉在了地上，蜡烛和奶油糊成了一团……
支离破碎……
两人谁都没有去看。
祝芒眼里闪过一抹痛苦，轻声道：“我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就是软肋，所有的底气都被抽空，却又让人无法出气，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夏无芊觉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一样。
“你知道得越多就会陷入危险，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应该让你卷入，那是我和祝冥之间的事情，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夏无芊冷笑：“可是……最后伤我最深的人是谁？”
祝芒沉默了，甚至快长达一分钟。
两个人就那样站在桌子的对面，一生一死，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祝芒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最后像是解脱了一样缓缓开口，声音有些说不上来的沙哑。
“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祝冥是我的父亲，但他也是一个精神病。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我一辈子都恨他。在活着的时候，他就想要探索鬼怪的世界，而且还想要获得永生，我当时知道他一直在研究人体与灵魂，而我就是被他拿来做实验的实验体。”
“在我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祝冥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管黑色的液体，我不清楚是什么，他也没有告诉我，还将那东西注射到了我的身体里。我当时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成了，将做好的□□放到了实验室，那场爆/炸……我和他同归于尽。”
夏无芊安静地听着她所说的这一切，并没有打断的打算，越听便越震惊，眼睛也不由自主张大了些许。
这些经历听起来很荒谬，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真正的疯子往往能做出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类逻辑的事情。
鬼怪、永生……听着如此疯狂，但也是这种群体的美学。
祝芒继续开口：“我本来以为那场爆/炸过后就结束了，却没想到一扇从来没有见过的门出现在了实验室当中，我当时和祝冥都在那场爆炸当中变成了鬼，我也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某种力量拖到了那扇门当中，但是我进不了门，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尸体弄回来。祝冥的尸体完全被炸成了碎块，他也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逃了，那扇门也从此在那个实验室消失了，但我能感受到只是换了一个地方。”
“再后来我变成了红衣，同时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排斥，有一股力量试图驱散我，也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够抵御那股力量，我也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如果能进入到那扇门当中，或许就能够得到……永生，所以后来便一直寻找进入那扇门的方法。”
祝芒抬眸凝视夏无芊，声音轻得如同鸟羽：“当时我查到你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力量，这股力量能够稳固我的魂魄还能抵御那股试图驱散我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和那扇门后的力量有些相似。”
夏无芊声音冰冷：“后来你和祝冥发生了战斗，然后时间回溯了，你也特意来找到我，试图夺取我的力量，他受伤过后便一直躲在齐昀身体当中对吗？”
祝芒愣了一下，眼中光芒闪烁：“对。”
“我在回溯之前力量有所下滑，也正是在新出现的那扇门前发生了战斗，之前被注射的那一管黑色的液体竟然能够停留在我的灵魂当中，最后变成了两把钥匙被吸入了那个世界当中，连同我的记忆也变得残缺不缺，遇到你过后，我也只能感应到那两把钥匙被放在哪里，但是我取不出来，只有拥有那股特殊力量的你才能取出来，而那两把钥匙恰巧也是进入那扇门的关键之一。”
夏无芊：“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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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不能让他得到那把钥匙,也会彻底杀掉他,祝冥想要得到永生，我会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他会想方设法除掉我。”
夏无芊：“那你现在知道齐灵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齐灵被祝冥给控制了,她只是有变成红衣的潜质，连红衣都算不上，对我来说根本不算威胁,我也不清楚她现在在哪里。”
不是每个鬼都能让普通人看到，或者说长时间像个普通人一样停留在现世当中，当初的秦玺同样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夏无芊脑子里面很乱,父女两人的说辞有差异，她本来谁都不相信，但是现在……看到祝芒那双眼睛,心中竟然有些动摇。
祝芒看起来不像在骗她……
迟疑几秒，她一字一句道：“祝冥说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件事可是真的？”
祝芒面上出现一丝动容,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扯了扯嘴角：“也对,为了让你相信他而防备我，他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准确来说他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但是那是她应该，那样的女人应该死，我在那个家当奴仆的时间里……活得还不如一条狗,我恨她，她也恨我，那个所谓的母亲先对我动手，我只不过拿起刀吓她，没想到她自己掉下了楼。”
祝芒的语调很冷酷，那瞳孔里还有着无情的嘲笑，说这段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光，只剩下一片灰暗。
自己的存在是他们偷尝禁果过后产下的罪孽，凭什么所有的苦难全让她背负，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她的存在就好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祝芒这个人，那么她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连死后都这么痛苦……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可现在有了她存在，命运的齿轮仍旧在不断转动着。
直到死亡，直到遇见夏无芊，直到有了光……
一旦有了救赎，就永远也不会想要放开了。
——那么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墓碑。
……也是救赎。
祝芒的世界其实很简单，只有善与恶，爱与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夏无芊，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抛弃她，再怎么伤害她。
至少还有一个人……曾经把她记在心里。
这是何等荣幸啊……
祝芒的确后悔了，她希望能弥补这一切，希望夏无芊不要推开她。
早就无路可退了，后方就是悬崖，退无可退。
指尖微微颤动，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这个世界真的好冷……
太冷了。
……
夏无芊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一股难受涌上心头，就像被人一根又一根拔去身上的羽毛，又冷又痛。
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突然停在了地上已经被糟蹋了的蛋糕上，写了生日快乐的那块巧克力也碎成了两半，狼狈又孤单……
在这如同静止了一般的时间里，她一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下一刻。
原本站在对面的祝芒消失了，夏无芊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当中，熟悉的玫瑰香涌入鼻腔，一时间有些眩晕。
祝芒用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人，身上还有能够察觉到的颤抖，金色的头发与对方肌肤相贴，脑袋紧紧埋在她的颈窝里，那般固执，却又那般小心翼翼。
夏无芊脸色一直很苍白，此刻却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应该推开祝芒的，也应该大声骂她，让她离开，但是在此刻……整个人有些无力。
向来高傲的祝芒居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如同精致的瓷瓶掉在地上砰的一声就破碎了。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次决绝推开过后便是——永别。
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痛苦的煎熬，心中正激烈的交战着，嘴角也不知不觉带了一抹苦笑，只觉得世事无常。
如今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贱啊。
这辈子没吃过的太多亏，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让她多受些苦难……
其实，祝芒也挺苦的，她们都挺苦的……
……
祝芒神色黯然，闭着眼睛感受这难得的静谧，形状姣好的唇轻轻在对方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吻，轻若鸟羽。
“无芊，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信，但是对我来说，是我最真心的话……你是我从出生到现在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对我这么好，还相信我的人。”
“我真的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