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笑了起来：“你这话倒是不错。”

曲小西：“他们的工厂开起来，只要做得好，就会做的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是多的。我想，如果有更多的工作岗位，就有更多的人不至于食不果腹。”

宿白侧眸看着曲小西，动也没动。

曲小西：“怎么了？”

宿白说：“我觉得，你的品格真的很好。”

曲小西：“也没有吧？”

她笑了笑：“我就算是想要多少帮一帮别人，也要保证自己的。再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也是为了结交他们才会帮忙出主意的。所以呀，其实本质上，我还是很自私的。”

“你不是。”

曲小西侧眸看向了宿白，宿白却没有看向曲小西，反而是很坚定：“你不是！”

她虽然如此说，但是宿白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真的自私的人，该是他这样的人。他比曲小西更有能力做许多事情。只不过，他不会这么做。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好半天，宿白说：“你的小说，还会继续写下去吗？”

曲小西点头：“是的呀，不过我的内容其实不太多了，我原来觉得啊，自己可以拿出很多知识的。但是真的写起来才发现，其实根本不然。”

宿白笑：“你已经很强悍了。”

两人这样坐在一起，外人看着，只觉得二人关系匪浅。

沈淮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在发呆，他手抄着兜，说：“今晚杜先生和雷探长打算再留下吃个晚饭，你们也过来吧。”

曲小西摆摆手，说：“不必了，我中午吃多了，晚上恐怕也吃不下什么。”

沈淮含笑：“叫你来吃饭，也仅仅真的是为了吃饭，他们都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想找你再聊一聊。”

虽然打打杀杀的事儿他们都在行，但是这些东西，他们还真的不是很懂。人到一定的位置，就没有蠢人的，他们虽然不太懂，但是完全不妨碍他们明白曲小西话里话外的意思。

“大家都很诚心邀请你，来吧。”沈淮微笑：“只要你不喝酒，我们就是好朋友。”

曲小西：“……”

她幽幽：“你要是这样说就很过分了。”

沈淮：“开玩笑，你别介意。”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曲小西看他的眼神儿都没觉得这是开玩笑。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很不满意：“既然觉得我酒品不好，那就别请我啊！呵！”

沈淮：“我错了，成不？”

他失笑：“真的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曲小西：“呵呵！”

虽然如此，曲小西倒是也没有太拿捏，反倒是很认真的说：“其实我没有多厉害的。我能说的，我也都说了！若说更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给你们讲些什么了。而且，其实我所说的，都是理论上可行的，实际我并没有操作过的。我跟您不一样的，您实际经验多得很。其实真的用不到我。这样的情况下，我泛泛而谈可，但是如若说要细细掰扯，那么便不行了。”

她摊了摊手，认真说：“我一个姑娘，总是跟你们一起真的不是很方便。”

这话说的倒是真心，沈淮听到这里，也没有在劝，反而是说了一声好。他的视线落在宿白的身上，说：“你呢？”

宿白：“能蹭饭，我为什么不蹭？”

真是相当直白了。

沈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曲小西看着沈淮的背影，说：“他每次对着我笑，我都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

宿白：“他有病。”

曲小西：“……你倒是简单明了。”

宿白：“那是自然。”

沈淮没有再打扰他们，反而是回了自己的宅子，他摊摊手，说：“不肯来。”

杜柏齐微笑，说：“是她不肯来，还是你请不来。”

沈淮也不恼，反而是带着笑说：“小姑娘，不好总跟我们大男人聚在一起的。真的不方便，人言可畏。”

雷鸣两只手搅在一起，缓缓说：“谁敢多说是想死吗？”

沈淮：“你们跟我挑事儿有什么用？再说，她说自己没有实际经验，我想应该也是真的。”

所有人里，他是最了解曲家小姑娘的，所以也知晓曲知婵并没有撒谎。

他说：“他没有实际经验，更多其实需要我们摩挲。”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说：“我最觉得懊悔的，不是曲知婵如何。而是当年为何没有与其父来往。”

雷鸣眼神闪了一下。

这是一个“我以为你们不可能不调查，你们一定知道了，所以我可以说”与“我虽然调查了，但是没有调查的很详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的悲惨故事。

“她只念过一点点女校，所有知识总归不会是学校交给她的。想来都是他父母的功劳。可见她父亲必然大才。可怜我真是白白的放着金矿没有挖掘。如若是有这样的人才帮忙，想来我会更上一层楼。只可惜，人已经不在了。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沈淮是真的痛心疾首，这种“爱才”的心情相当的惆怅。

“你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杜柏齐扫了他一眼。

沈淮：“我知道没有们，但是架不住伤心啊！我就不明白，他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一直不漏声色，只听过他败家，买些假画假古董，被人坑骗。谁能想着这人做这些也不遑多让啊。我可真是看走眼了。”

杜柏齐：“你又知道，他买的一定都是假古董了？也许人家正是用买假古董遮掩买真货呢？”

沈淮：“……”

好半天，他叹息一声，说：“真与假又有什么用，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早死。而他的妹妹，是一个狼心狗肺的蠢人。不过，他的经历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一定要认清身边的人？”

沈淮摇头：“不是，这提醒了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我想儿子将来不用我操心，就得多教给他有用的东西。而不是给他攒下来多少钱。”

这话倒是真的不假了，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讨论。

却没有留意到，小北坐在三楼的楼梯边缘，安安静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揉揉自己的腿，咚咚的跑回了房间，此时小东正在给小宝画画像。

小宝：“快来。”

小北笑眯眯：“好。”

******

曲小西的生活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她有段日子没去火车站附近拿稿费了，索性给自己画了个妆，将另外那份“证件”装好了，出了门。

而她的包包里除了证件，还有她这次的稿子。曲小西之前剧情拐了一次，拐到了某些人的“小动作”上。虽然她为了平衡很快的又拐了回来。

但是，她接连又拐了两次。

这一次，她的寓意不是小动作，而是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

其实曲小西写出来的时候，已经抱着可能发表不出来的可能了。但是没想到的是，虽然推迟了三天连载，这些内容还是发表出来了。曲小西隐约有种感觉，她就算是去取稿费，也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如果一直这样写文章，那么这个稿费，她不能拿。

毕竟在要钱还是要命这种事儿上，曲小西都是很拎得清的。

曲小西出了门就立刻找了一个无人的胡同，将一个外衣套上，随即又在给自己的头发包上了，一条假辫子缝在围巾上，十分适合乔装。

曲小西步行了两条街，出了英租界，并未坐上电车，反而是又走了不远，这才拦住了一辆黄包车。

听宿白说，门口有不明人士，是雷鸣安排的。不知道想干啥！不过好在，他们来的很晚，所以曲小西出门早倒是不必担心。

现在去拿稿费和第一次去，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她现在文风辛辣了不少，想来盯着她的人很多了。不过曲小西还是想要去一次，不仅仅是为了拿钱。说实在的，这个钱拿不拿，意义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但是她得去一下，她就是想知道，有没有人盯着那边。

如若有，说明她的文章已经越界了，以后她就该彻底“消失”，更加隐蔽。

如若没有，那么说明，这个界限倒是也还可以，还可以，更加过分一点。

这就是曲小西的想法。

曲小西坐着黄包车，很快的就抵达了车站，她下了车，将钱递给黄包车师父。也好在，火车站附近就是卖菜的地方，人来人往，嘈杂热闹，人十分多。

曲小西在附近绕了两圈，如同一个买菜的大婶。

她转悠够了，这才转身快速的来到火车站的报箱点，这里也是不少人的。曲小西一进门，就敏锐的感觉到这里有人看她。她垂垂首，面不改色的来到报箱边儿，也不犹豫，飞快的就打开了报箱。

果然，里面不少的东西。

她将几个信封拿出直接塞到自己的包里，很快的出了门。一出门，她就往市场里走，虽然也没有感觉到有人追她，曲小西还是火速的上了电车。

她做事情，基本很少犹豫。

正是因此，几乎是一气呵成，下了电车就进入银行。

“先生，取款。”

她操着一口地道的南方口音，柜台里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干活儿。曲小西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很警惕的。

柜台里的男人干活儿慢的很，不过这倒不是他有意拖延，而是大家都这样。

不过好在，曲小西终于拿到了自己的钱，她将银元和现金都装到了包里。这才发现，大门口有人往这边看。这要是搁了一般人，是决计不会多想的。

或者说，如果曲小西就是个平常的小姑娘，就算是发现，也可能反应不过来。

但是，她不是呀。

她上辈子干这种事儿就很有经验了。

毕竟社会版记者加狗仔队的经验可不是盖的，曲小西几乎是不用思考，一秒钟就突然跑了出去，门口跟着她的两个男人一愣。飞快的就跟上。

曲小西锻炼了一年多，每天雷打不动的跑步，体质好的很。

她嗖嗖的往前跑，后面的二人也紧追不舍。

这也多亏了她平时有锻炼，不然现在早就完犊子了。只不过，这两个人似乎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追的格外的厉害。曲小西这样反应极快的冲，他们也完全没有被甩掉。

曲小西眼看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小，心中越发的着急，她深吸一口气，火速的往胡同里跑，希望借以通过地形甩开他们。她很快的绕过胡同。

突然间，曲小西被一把抓住。

“啊！”

宿白一把捂住了曲小西的嘴，随即拖着她翻墙，曲小西爬到了墙上，宿白也攀了上来，他瞬间跳下，说：“快，我接着你。”

曲小西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宿白，飞一样的跳了下来。

宿白真是没有骗人，他果断的抱住了曲小西。

墙壁不矮，曲小西跳下的冲击力让两人翻倒在一起。宿白伸手垫住曲小西的头，曲小西：“呃。”

宿白低头看到曲小西袋子里掉出来的证件和银元，他胡乱的抓起。随后赶紧起来，也不问她如何，牵着她跑到了一个路口，这里停了一辆车子，他说：“趴在车座上。”

曲小西哦了一声，听话的很。

宿白开车，很快的扬长而去。

也亏得，两人都不是会犹豫的人，做事情更不解释。他们的车子刚开走，那两人就已经攀上了墙头，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彼此都有点疑惑：“她好像不是从这边走的。完全没人。”

如果是从这边走，他们不可能看不见。

这边的建筑不高，往前走一点就是街上了，可以一目了然。

“那还是往岔路口跑了，追！”

二人从墙上下来，没有顺着曲小西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反而是原地下来又拐向了岔路口。

而此时，曲小西趴在车座上，整个人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喘出来了。

宿白：“你没事吧？”

曲小西轻声：“要死掉了。”

宿白一踩油门停了下来：“你受伤了？”

曲小西立刻：“没有的。”

宿白皱眉看着曲小西，曲小西说：“真的没有的。”

她急切：“快开走。”

宿白声音没有起伏：“他们没有追上来，你放心，不会有事情的。没关系了。”

他看向手中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证件，说：“给你。”

就要递给曲小西，只是就伸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证件上的字迹。他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你……”

曲小西眼见他都看见了，她说：“先放你哪儿，等我缓一会儿，我不想动。”

宿白见她一身狼狈，抿抿嘴，说：“好。”

只不过，他也没有重新发动车子，反而是向外看了看，说：“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曲小西躺在后座上，手指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她的心跳的快的不行。别看她每天都锻炼，体力不错。但是她可是跑了好几条街的。而且，还有心理上的压力。

她看向了被宿白放在前座台上皱巴巴的证件，曲小西确定，他看见了。

她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次这么菜。

不过，这些人这么死追她不放，曲小西可不觉得，这些人是报社的人。如若是报社的人，追不上她应该就不会追了，但是这两个人摆明了一定要抓到她的。

倒霉催的！

曲小西摘下了围巾，露出俏丽的短发。

是谁要抓她哦？

照她看，那些人是从火车站就跟着她了。莫不是想要跟着她，想要知道她是谁？或者是，找到他的住处？反正总归不会是好意。她都累成那个狗样儿了，他们都不放弃，可见根本不是对他客气的。

曲小西抹了一把脸，抹了一脸的黑灰。

这是她早上的乔装。

不过，宿白这样都能认出她啊！

他根本没有一点迟疑就帮了她？

曲小西的脑子乱乱的，但是虽然乱，却又莫名的有些清醒。

宿白就算没有问她，一定也是要怀疑她的。如果他问了，他要不要说？

曲小西纠结起来，本能里，她知道自己该是说假话的，这样最安全。可是曲小西还是觉得不想骗宿白。这是她的好朋友哎！

虽然自古以来好友反目成仇也是不少的，可是宿白，看起来又不是坏人。

曲小西挠挠头，叹了一口气。

要不要，骗宿白？

可是就算骗了宿白，也会被拆穿吧？

宿白虽然看起来情商低的一批，但是智商是真的高。

他不会不知道的呀？

与其是说了之后被拆穿是谎言，倒是不如一开始就说真话呀。

但是，她也是真的好担心，宿白坑了她。

她翻了个身，感觉到有人靠近车子，果然哦，宿白上了车，他提着一个纸袋子，抬手交给曲小西，说：“给你，等一下换上。”

曲小西迷茫：“怎么换？”

gu903();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