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美人》TXT全集下载_5(2 / 2)

相府美人 荔箫 4788 字 2023-09-07

程颐满目错愕:“……什么?那姚大人……”

方知松轻笑:“姚元恺为官不正,已被丞相大人革了官职,押往京中受审。”

一刹间,程颐脸色煞白。他瞠目结舌地看向谢云苔,或是觉得此事与她有关,又或是惊异于她竟已有本事在丞相面前告这等恶状。可谢云苔也很诧异,她讶然看向方知松,方知松也不多言,目光一转,引着二人看向不远处。

他们这才注意到,在一众衙役之后还有个人影清清淡淡地立着,约是察觉到他们的注视,他提步走上前,问谢云苔:“你家在何处?”

“……就是那里。”谢云苔怔怔回不过神,木讷地指给他看。

苏衔扭头看了眼,信手拍拍方知松的肩膀:“托你点事。”

方知松忙是一揖:“大人。”

苏衔眯眼笑得人畜无害:“公是公私是私,我现在有私事托你帮忙,别叫大人哈。”

“……”方知松噎了噎,改口,“公子您说。”

苏衔:“我家这小美人啊——”他边拖长尾音边扫了谢云苔一眼,然后掰着指头数,“爹病了,自己卖了身,继兄呢又是个混蛋,家里全靠她母亲一个人撑着。搬回去的事你帮忙打理打理,好吧?”

“好好好。”方知松连声应下。搭把手而已,小事。

苏衔点点头,手往袖中一摸,又道:“还有,她家里还欠着债,利滚利,现下是两千两。”说着将银票递给方知松。方知松哪里敢接,立刻道:“高利有违律例,下官定当秉公办案。”

“啧——”苏衔不快地皱了眉,“要是有违律例,我还能说是私事?”

说着他抓起方知松的手,就将银票往他手里一拍,自顾自地续道:“我算了账了,这利息没违律例。只是要债的找上门怪吓人的,你得空帮忙将这钱直接还了去,别让他们上门扰人,行吧?”

“行,行。小事小事。”方知松连声答应。苏衔吁气,朝谢云苔一哂,“许你在家歇一晚,明日一早来驿站找我。”

谢云苔福身,答了声诺。程颐终于如梦初醒地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你、你你你……你是丞相?”

苏衔转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屑于理会,又道:“其余的事情,告诉你家里,该报官报官,公事公办,明白么?”

谢云苔浅怔,连连点头:“明白,奴婢会与爹娘讲清楚。”

“嗯。”苏衔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玉冠束发。镶着暗色毛领的大氅拢在身上,只这样一步步离开也风姿卓绝,苍凉的冬日县城皆成背影。

谢云苔一时恍惚,忽而觉得这个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倒是顶天立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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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谢云苔怔怔地看了半晌,才在程颐惊魂不定的呼吸中回过身来,目光在他面上淡淡一划随即移开,提步进了院门。

程颐也蓦地回神,想要拦她再说些什么,话音却滞在了嗓中。她回身将院门阖上,他也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谢云苔走进正屋,父亲又在里屋昏睡着,母亲苗氏与郑凡夫妻正在外屋用着膳,察觉人影三人不约而同的抬眸,又不约而同地一愣:“阿苔?”

苗氏怔了怔,忙起身来迎:“怎的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谢云苔抿笑,看向郑凡与宣氏,“明日爹娘便可回家,这些日子麻烦郑叔宣婶了。”

“回家?”夫妻二人相视一愕,宣氏道,“怎的,你可是在门口遇到程颐那小子了?是他打算痛改前非接你爹娘回去?要我说你可别轻易信他,这般势力的人,谁知过些日子又会闹出什么来!”

谢云苔摇摇头:“不是。是丞相大人体察民情,顺手办了这案子,那县令为官不正已被押回了京中,程颐自就失了靠山了。家中欠的钱也已还清,爹娘可安心回家。”

苗氏目光一亮:“好,太好了。娘这就卖了宅子赎你出来!”说着她就要进屋收拾东西,被谢云苔一把拉住:“娘,赎身的事不急。”她道。

苗氏皱着眉回过身,谢云苔犹抿着笑,缓缓道:“我向府里借了那么多钱,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倒教人不安心了,指不准又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娘您就安心与爹住着,好歹让爹将身子先养好了,咱们从长计议。”

她这话自有几分道理,但苗氏自也知道她不过是寻了这样一番说辞来劝他们留下宅子,免得日后无处可去。心下略作计较,苗氏还是摇头:“这不行,欠的钱咱们老老实实还,你不能留在丞相府里。那丞相是什么样的人,娘也是有所耳闻的!”

谢云苔心绪复杂,沉了沉,轻道:“倒也没有坊间传得那么坏……您别操心了。”

苗氏一愣,怔怔地打量女儿:“阿苔,你可别犯了糊涂!”

他们不过寻常人家,若真存了心对丞相托付终身,日后恐怕难有什么好下场。

谢云苔忙道:“您这是什么话?我才没想那些。”说罢叹气,不愿再继续多说,只劝母亲听她的。家里总归还是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才好,一直借助在郑凡家里也终不是办法。

千劝万劝,苗氏终是勉强点了头,答应卖宅子的事暂时缓缓。谢云苔松气,笑道:“这就是啦!我在相府里好好的,爹娘不必为我担心,也不要让我担心才好!”

事情便到此为止。还钱的具体经过她始终没有多说,苗氏自然只当是如她先前所言,她向府里人借了钱;县令之事她亦没多言,听来亦好像丞相真只是体察民情时“顺手”办了这案子。

谢云苔自己心下却清楚,丞相过来“体察民情”,只办了这一桩案子。

类似这样的事情,下人间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多不敢让主家知道,怕被主家嫌招惹麻烦。就算是得宠的妾室,大抵也不敢讲这样的糟心事传到夫家耳中,更不敢指望有人出手相助。

可他偏就帮了她,她都没求他的。

当晚,谢云苔与母亲睡在一起,躺在被窝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翌日清晨又起了个大早,为父亲熬好药和粥,就早早离了家,寻向驿站去。

驿站设在嘉县县口,是官驿。但嘉县是个小地方,皇帝出京避暑亦不经过这里,这官驿很少有什么大人物来。几个当值的伙计都因为丞相驾临而有些紧张,引着谢云苔上二楼时说话都哆嗦,谢云苔和和气气地向领路之人道了谢,看看面前的房门,上前轻叩。

房里光线幽暗,燃明的烛火不多,房门却很快打开。而且开门的不是穆叔,而是苏衔。

谢云苔原以为他又会睡懒觉,冷不丁地一怔,他睇着她打了个哈欠,转身折回里屋。

谢云苔随着他进去,小心询问:“公子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苏衔仰面躺回床上,烦躁地摆手,“床不舒服,枕头也硬。”

谢云苔:“……”昏暗中,她看了眼他瘫在床上的样子,又觉得他像只大猫了。

大猫抬起前爪,慢悠悠地拍了下床边:“来坐。”

谢云苔心弦提起,闷着头,一语不发地坐过去。他稍一挪动她就浑身都绷起来,他却毫无察觉,大大咧咧地枕到她腿上。

“早知道把小美人扣下当枕头。”苏衔自顾自说着、自顾自嗤笑。

她比这驿站的枕头软多了。

谢云苔僵坐着,半晌见他除却躺着没再有别的动作,才略微松下气来。

定一定神,她迟疑着轻唤:“公子?”

“嗯?”

谢云苔抿一抿唇,斟字酌句道:“奴婢家里的事,多谢公子。”

苏衔眯了眯眼,声音愈发慵懒:“爷两千两银子花了,比买你都贵,你一句谢就完了?”

虽然他溜出来主要是为了找茬不去宫宴,帮她不过顺手,但她这谢也太简单了!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这小狗腿直了直身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带着三分紧张、四分恳切告诉他:“奴婢会尽快筹钱还给公子的!”

苏衔:“……”

“傻样。”昏暗里,他的声音慵懒里透出嫌弃。咂两声嘴,又嘀咕道,“爷缺这两千两银子?”

谢云苔愣住,拧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又说了句戏台上常能听到的报恩台词:“奴婢这辈子当牛做马伺候公子。”

苏衔:“……”

她可能不只是傻,记性也不太好,真的忘了自己是他的通房?

叹了口气,他的手在床上一撑,坐起来,猛地高了她一截。谢云苔即要起身,却听他道:“亲一口。”

她一下子双眸圆睁,梗着脖颈看他。

“亲一口。”他重复了一遍,皱起眉头,“你不会还念着你那个未婚夫吧?”

对哦,她已经没有婚约了。

先前他因为婚约放过了她,现下她已没有理由再躲,肌肤之亲床笫之欢,都是她身为他重金买回来的通房该做的。

于是谢云苔抿了抿唇,心乱如麻地一寸寸凑近他,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苏衔彻底泄了气。

他身边曾已有过八个通房,哪一个不是百转风情。这是他第一次跟身边通房说“亲一口”之后,通房竟然单纯无害地只在侧颊上啜那么一下。

他无语凝噎,在黑暗中盯了面红耳赤僵坐在侧的谢云苔半晌,腹诽她可绝对是真傻。

他现下甚至怀疑,她会不会对房中那些事也都并不清楚,若他当真要了她,她全程也会迷迷糊糊的?

“唉——”一声沉叹,苏衔被莫名的情绪驱使着抬手,在她额上揉了揉。

谢云苔怔怔然,不知他叹什么气,也不知他突然揉她额头做什么。俄而又闻他一笑:“不睡了,燃灯吧。”

“……哦。”她忙应声,起身行向门边的矮柜,寻了火折子出来,将屋内灯台一一点燃。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一行人洗漱妥当又用好膳,就启程回了府。之后几日相安无事,谢云苔又上了每日看苏衔逗苏婧的日子,除了天天都要换好几回衣服实在有些让人烦躁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年初七,百官循例要入朝议一次政。

这场廷议转为过年而设,因为过年时朝臣都要歇大半个月,诸事都往后退,当中安排这样一次廷议,若有急事可及时奏明。但眼下正值盛世,国泰民安、番邦臣服,多半也没什么急事,年年的这次廷议都是走个过场。

又值过年,人人便都松散些,连皇帝都随意地穿了一身朝服,殿中闲说吉祥话的时候比说正事时还多,倒也其乐融融。

过了约莫一刻,丞相懒洋洋地进了殿。他也没穿官服,一袭单薄的月白色直裾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领口还有些垮,一看就是睡过了头没来得及好好穿衣就赶了来。

朝中几位老臣都禁不住地蹙眉,又都敢怒不敢言,目光纷纷投向御座上的九五之尊。

皇帝也锁眉,咳了声:“苏衔。”语中一顿,他沉沉道,“天寒地冻,你该多穿些。”

百官:“……”

“哦。”刚坐下的丞相不咸不淡地应一声,也不起座,拱一拱手,“多谢陛下关怀。”

话音未落,一老臣声音响起,字字掷地有声:“陛下,臣有本要奏。”

数道目光刷地都看过去,定睛一瞧——哟,是御史大夫!

本朝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专管弹劾。眼下丞相刚进殿,刚才一直在旁边发愣的御史大夫就开了口,这是有好戏要看!

——谁不知道打从苏衔当了丞相,御史大夫就最爱弹劾他?朝中还有人私下记了数,苏衔为相第一年,御史大夫参了他二十多本;第二年这数量就翻了三倍,成了六十多本;去年是第三年,御史大夫参了他近百回;今年乃第四载,刚开年,上元还没过呢,第一本就来了?

苏大丞相一年更比一年招人恨!

苏衔也闲闲地乜了他一眼,笑了声:“又要参我吧?”他边说边端起手边矮几上的茶盏,抿了口,悠悠道,“我猜猜,是打算参我年前逛了窑子,还是除夕宫宴没露脸?”

“……”群臣都阴沉沉地看着他。

满朝文武能人众多,三朝元老颇有几位,簪缨世族更大有人在,哪个被御史弹劾不是诚惶诚恐?就他这丞相打从第一回起就浑不在意。

御史大夫不理会他,朝皇帝恭肃一揖:“苏相以权谋私,竟为一小小侍妾罢免嘉县县令。”说着顿声,目光凌凌划过苏衔,苍老的声音愈显沉肃,“至于身为丞相竟违例踏足青楼、宫宴亦不参席,臣倒不知,还请丞相大人自行谢罪。”

“呀哈。”苏衔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抬手作揖,“一不小心还送话柄给你了,失策失策。”

“不过——”他放下手,露出几许诚挚的惑色,“你刚才说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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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御史大夫重复道:“苏相以权谋私,竟为一小小侍妾罢免嘉县县令。”

苏衔抬手拢在耳后:“什么——”明摆着气人。

御史大夫沉容,一语不发,只看着他。

苏衔轻哂,朝皇帝摊手:“陛下,没这事啊。”

“丞相大人岂可一推了之?”御史大夫终又开口,“嘉县县令姚元恺现在正在刑部狱中押着候审,丞相敢说自己不知情?”

“哦,这个我知情啊。”苏衔幽幽地转回头来。

御史大夫:“还敢说没有此事?”

“唉,你这老匹夫。”苏衔无奈地摇头。这话太无理,皇帝沉声:“丞相。”

苏衔啧声:“‘我办了嘉县县令’与‘我为了府中侍妾办了嘉县县令’,可是两回事。”

说罢他不再继续卖关子气人,离座还算端正地朝皇帝一揖,径自说了起来:“臣初五时前往嘉县体察民情,查明这县令滥用职权欺压百姓,竟为给女婿撑腰将女婿的养父母扫地出门,所以办了他。彼时有诸多嘉县百姓在衙门外围观究竟,陛下如是不信,可随意传几个人来问问。”

“避重就轻!”御史大夫有些恼了,“圣驾面前丞相岂可如此欺瞒?那人的养父母分明就是丞相府中侍妾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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