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03年左右,组织慢慢从美国往华国移人。地点就是长安边上的天峰科技园区。他和其他孩子作为刚被游公救下的第四代,在这片地方长大。
可现在,这里是一片民宿、餐饮发达的旅游落脚点。
草木化作平整的地面,远处天灯被各色各样的发光招牌取代,亭台楼阁也不复存在。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心里的悲戚淹没一切。
丰富的夜生活让这片地区的黎明寂静无声。
而另一个世界的这时候,几辆车开过护城河桥般的石板面,停在大门前。那中央石基上赫然写着天峰科技园区。
几名身材匀称的男士穿着运动服下车,望向烟雾缭绕的山间。
失踪的徐佑在五年前被定性为死亡,墓碑就在这连绵山峰的某处。这几年,他们总会来这里祭拜。
徐佑,一个有着华国姓名的日本人,在他四十三岁那年被誉为神。这是有原因的。
他从26岁开始无偿为自己发掘的网球英才们指导、教授技巧技术,或担任顾问,直到49岁失踪。在此期间,他仍要兼顾自己的职业生涯。
到43岁为止,世界排名前100内,有五分之二以上曾接受过他的教导,前20里占了11位。期间获得大满贯的17人里,有9人接受过徐佑的改造。
这不是为自己创造敌人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但大部分人一直记得徐佑的恩情。
若一个人在网坛拥有只手遮天的话语权,又创造了无数网球史上的新记录,被称为神,理所当然不是吗?
在树丛里沿着小径往山上一步步攀登,回眸远眺,木屋瓦房渺小而粗糙。
徐佑当然自信。但他的自信仅限于网球。从根源上说,徐佑是组织中的各代家人里最自卑的。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徐佑有时候这样嘲讽自己。
因为他的道路是体育。
网球能像学医那样悬壶济世吗?网球能像政经那样安顿民生吗?网球能像IT那样开创不可能的未来吗?
不。网球只是一项运动。在人们眼中,业余网球为了锻炼身体,职业网球能创造财富,走向富有美好的生活。
体育一向是家人们看来最尴尬的行业,正如徐佑在家里尴尬的处境。
伦敦,年终总决赛的宴厅里,大师们西装革履,光鲜亮丽。
维奇倒上一杯红酒,转身朝徐佑示意:来一杯吗?徐。
徐佑摇头:我不喝酒。
嘿,维奇空出右手勾搭,别这样,稍微喝一点又没关系。不喝酒,那可是失去人生一大美好啊。
真不行,我要比到老的。
维奇见劝不过,只好耸耸肩:何必呢?
回家,新年集会。
大家三五成群,各自高谈阔论。
每个人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专业素质,每个人都有研究到死的信念。
IT方面的坐在一起,说的什么徐佑根本听不懂;学医的那群太专业了,哪有徐佑插嘴的份?
他只好合群地坐在徐钧旁边,这一群谈着文学、哲学的事情,什么规则,什么循环,什么统一体说着说着就争了起来,争着争着喝起了酒。
徐佑不喝酒。
等散会了,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他就默默地把徐钧扶回房间。
琅佐。醉瘫在沙发上的徐钧力气很大,把他拉回身边,还拿头蹭了蹭肩膀。
嗯?
你今天开心吗?
嗯,新年了。
徐钧暗暗发笑,徐佑的心思是一群人精里最好猜的。
不开心,和我说吧。不开心的时候,找我。
嗯。
找了能怎么样呢?
又不懂网球。
一生赤诚的人不懂网球,懂网球的人才不会把一辈子都苦苦地耗在网球上。
家里和外界,犹如两个世界。徐佑就在那中间的夹缝里,跟哪边都不搭。
就像在孤岛上感悟音乐的伯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当弹起乐曲,大家都说,好听。
好听就得了。没人会,也没人想倾听伯牙的内心。
徐佑想找他的钟子期。如果找不到,就自己教,自己养。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护的人?中年男子脚步匆匆,在急救室外停下,从玻璃窗向里张望。里面徐钧腿上正在接机械肢。
我跟他说了!就他那个学徒佩尔邀请他去比赛啊。我说了别去别去,那地方不确定安全,徐琅佐自己非要去。我们又不是只看护他一个人。
你行了!李旻打断,短暂的沉默后,那个白眼狼叫佩尔是吧?解决掉!
钟子期没养出来,倒是养出条毒蛇。
园区里跟那方面没关系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声优林泽默来找徐佑看星星聊天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还是看起来那么宽敞的网球场,徐佑蜷缩在那,背靠着长椅。走进一看,怀里抱着瓶没开封的酒。
他也像徐佑那样靠着长椅坐在地上,发生什么事了?
间/谍。
哦。林泽默秒懂。
我只是想找一个对手。徐佑头抵着酒瓶,低声呜咽,他以前穷得吃不起饭,是我教他网球,让他成名,不愁吃穿。
为什么他会那么恨我?
你既然教我,为什么不把所有都教给我,让我变成世界第一!青年恨恨地盯着被捆绑的徐佑,我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小人物。你享受着追捧,享受花不完的钱,排名死都掉不出前十,凭什么!
嗯林泽默语塞,这可能是大恩反成仇吧?
看看徐佑抱着的酒瓶,林泽默忍不住劝:你实在难过,就买醉。醉一晚上就过去了。
我也想徐佑抱得更紧了,但是我不喝酒。
他的食谱里没有白酒这一项。
只是渴望一个钟子期。
所以可能危险,徐佑还是去了佩尔那;可能养出毒蛇,徐佑依旧没停过指导。坚持十年、十年、又十年。
只是因为,太寂寞了。
他也想在年会的时候,有个人能和他兴致勃勃地谈网球;他也想在空旷的网球场里多一份呼吸声,不用再自娱自乐了。
如果能有个人和他一样,把网球看得跟世界那么重要
所以幸村钟子期,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啊。
【不再存在了。】
[什么?]
【这个世界上再不可能有了。】脑海中的声音循循诱导着,【你相信又怎么样?现实就是现实。】
【你找不到的。】
眼前的云海缭绕山林,春风满面。
【累了,就休息吧。】低沉的声音里暗含兴奋。
休息啊徐佑靠在护栏上,恍恍惚惚。
【对!咳】亢奋的大叫仿佛是错觉,【再往前一点,就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