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失神。
她这是怎么了……
内室熏着的韵香清清浅浅萦绕在鼻息间,女子的言谈嬉笑声由远及近,熟悉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夫人方才还遣人来问了声呢,可巧小姐就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罢。”
明斟雪腾的坐起身,撩开了烟粉帐子。
流萤稚嫩的脸蛋映入眼中。
流萤望着盯住她出神的明斟雪,噗嗤一笑:“小姐这是怎的了,不认识流萤了似的。”
“流萤……”明斟雪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微微一怔,也笑了:“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视线落在闺阁内熟悉的每一处,明斟雪觉得自己大概睡糊涂了。
明明睡在明府闺阁里,为何梦醒时分会觉得自己倒在冷冰冰的飞雪中呢?
恍惚间,眼前依稀出现一个玉冠玄衣的男子,双目猩红跪在一座陵墓前。
岁暮天寒,草木尽调,男子孤零零的身影被残阳拉长。
“流萤,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了,把一切都忘了,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喃喃道。
“无碍的小姐,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里的事做不得数的。”流萤牵着她在铜镜前落座。
是啊,梦里的事是不作数的。
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梦醒了,她仍是当朝右相府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那个容冠盛京、恣意天真的少女。
这一年,明斟雪十五岁。
梳洗完毕,明斟雪披了件雪色锦缎白狐裘便去寻明相夫妇。
“阿娘!”明斟雪欢呼一声。
明夫人闻声一转身,怀里突然扑进一只毛茸茸的雪团子。
“阿娘寻斟儿来,所谓何事呀。”明斟雪埋在明夫人怀里,模样乖巧极了。
明夫人轻抚着爱女的面庞,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今日宫里设宴,阿娘携斟儿同去。”
岁末宴,大徵之盛宴。
席间笙乐齐鸣,一片祥和安乐。
明斟雪听母亲同官眷谈笑,时不时被官夫人拉住手享着好一番夸赞。
席间每一个人都面含笑容,为即将到来的新岁举杯庆祝。她心中应当也是喜悦的。
只是后颈莫名凉飕飕的,被暗中藏匿着的凶兽盯住一般。
炽热晦暗的目光霎时穿透厚重的狐裘与其间包裹着的浸了香汗微微湿润的薄衫,似能将雪衫之下那段婀娜身姿看了个透。
黑眸热的窜出火星来,烫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明斟雪如有所感心脏猛地一跳,浑身不自在。
她抬手拢了拢绒领,掩住隐约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细腻的颈子。
侧身整理衣着的一刹那,明斟雪借势悄然抬眸朝身后望去。
那里一片苍竹掩映,并未半分可疑的踪影。
明斟雪微微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莫要疑神疑鬼。
可心脏仍在不受控制地慌乱跳动着。
她说不清缘由,只略一转过身来,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再度飘来落在她纤弱可怜的后颈上,锐利的能那段雪白生生折断。
指尖猝然掐紧了袖口,明斟雪心下愈发惴惴不安。
正欲寻个借口离席,不远处突然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兵器相接,声势震天。
满朝重臣齐聚一堂之时,远驻边关的三皇子出其不意杀回盛京叛变了。
“杀!!”
叛军披坚执锐攻入皇城。
人群顿时骚动不安,文官大呼护卫,武官碍于入宫前卸了武器,也无法直接与之抗衡。
“斟儿,快随阿娘走。”明夫人将明斟雪护在怀中,跟随人流四处逃奔。
人潮汹涌,宫城四通八达,路径奇多,匆忙间,明斟雪与明夫人竟被奔涌而来的人群冲散了。
身后,叛军四处抓捕失散的官员及其亲眷。
“阿爹!阿娘!”明斟雪被人潮推挤着被迫往外走,逐渐与明相夫妇失散。
背后被人猛地一撞,明斟雪摔倒在地。
身后叛军追捕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斟雪来不及多想,扶着宫墙爬起来踉跄着往甬道深处拼命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