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少年于一个骤雪天被接入相府。

那日清早,新雪簌簌飘个不休。

“下雪了。”明斟雪自毛绒绒的兜帽间探出脑袋,捧着汤婆子倏的钻进雪地里。

穿着百褶袄裙的侍女跟在她身后追。

“小姐慢些跑。”

“知道啦。”

正是一生中最恣意明媚的年纪,明斟雪撇了油纸伞,发间缀着的合欢粉发带随风轻盈飘在雪里。

像误入凡尘的小仙娥。

风很自由,她也很自在。

独孤凛步入相府时,在庭前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

犹豫片刻,墨靴朝雪地里缓慢迈出一小步。

自她于骤雪天崩逝后,独孤凛再不肯踏入雪野一步。

逢上盛京城落雪的日子,他会将自己关在御殿内,郁郁寡欢,艰难熬过残忍的每一个日夜。

白的雪,红的梅,无一不会让他睹物思人。

待到雪化了,便拎上一壶酒去看望明斟雪,静静守在她的陵墓前。

独孤凛自恃冷静克制,难捱的日子里却又不得不借用烈酒来麻醉自己。

他那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对她说:“再等一等孤。”

“孤很快便会来陪你。”

而今,他总算没有食言。

纷纷扬扬的碎玉琼瑶借着北风的势,泼洒地越发密而厚。

“公子重伤未愈,撑把伞挡雪吧。”明府的小厮递来一柄油纸伞。

前世未能走到最后,终是未圆之缺憾。

今朝若是同淋一场雪,此生也算和她共白头,了无遗憾了。

“不必。”独孤凛望向少女发上飘落的一层白絮,接过伞收入掌中,朝她走去。

“早梅开了!”

一树玉尘轻覆着红梅,明斟雪转身将汤婆子塞入侍女手里,踮起脚尖去摘落了新雪的梅花。

“这一枝送给流萤。”

“这一枝留给鸢尾。”

“这枝……”

厚重积雪压弯了枝头,颤颤巍巍眼看着便要尽数倾倒,重重砸了树下之人满头满脸的雪。

“小姐当心!”流萤惊叫了一声。

树冠庞大,明斟雪来不及躲闪,只得抬手去挡,害怕地闭上眼眸预备被雪淋个透心凉。

二十四骨油纸伞倏然自头顶撑起一方天地,遮住了四下飞溅的松雪。

护她一片清净。

雪落的窸窣声忽的停在耳畔,明斟雪不安地睁开眼,小心翼翼转身望过去。

水墨染就的油纸伞下,少年一袭白衣眉目温和,遗世独立身姿若仙。

身后是三千风雪。

他伸手替明斟雪拂去狐裘上的白絮,温润一笑:“小姐莫要被雪沾湿了衣裳,仔细着凉。”

明斟雪微微怔住了。

樱唇几欲开口,却说不出什么。

沉闷的雷声蓦地自远处滚滚碾来。

明斟雪登时变了脸色,下意识抬手便想捂住双耳。

遒劲有力的大掌快她一步,将明斟雪按入怀中,一手执伞,一手护住她的耳朵。

紧贴着胸膛的那只耳朵,听到了少年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许是被少年的体温包围着的缘由,明斟雪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轰鸣雷声被护在另一侧的手掌隔开。

明斟雪将深埋于少年怀中的脑袋缓慢抬起。

安然落下的一颗心在触及少年目光的一刹那,漏了一拍,骤然被狠狠攥紧。

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