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未必不可行。
若能将独孤凛的权势尽数摧毁,届时他也没了能耐再来困住明斟雪。
不失为身陷囹圄时设法脱困的一剂良方。
明斟雪悄然抬眸,看向懵懂无知的独孤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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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明相主动留下,跪求新帝。
独孤凛早知有今日一局,便传他至御书房,私了其中事。
“丞相近前来坐下罢,与孤对弈一局。”独孤凛指腹摩挲着黑子,凤眸微眯,如一头蛰伏暗处的兽眸中划过幽暗的锋芒,伺机一口吞并全盘棋子。
明相心知这位新帝性情阴晴不定,唯恐一个不甚惹恼了帝王会危及女儿,不得已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强撑着精神执白子与独孤凛对弈。
下棋如斗志。
明相沉浮宦海几十载,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官吏登顶文臣之首,于漫长岁月中锤炼出老辣沉稳的棋风,放眼盛京城,能与之匹敌的棋手寥寥无几。
起初,明相略胜一筹占据上风。
兵贵神速,抢先入局。
帝王单手支颐淡淡扫了眼棋局,面上云淡风轻,既不慌也不忙,只是手执黑子,漫不经心地排兵布阵,棋风诡谲,不走寻常路。
明相不解其意,只知自己胜券在握,因而将一枚枚白子稳扎稳打落在棋盘上,与之凯旋。
短兵相接,随着棋局进一步推进,明相额上渐渐冒出了汗,略微有些心力不支。
帝王唇角仍勾着浅淡的笑意,捻起一枚黑子轻松落下。
明相猛然惊出一身冷汗,纵观全局,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入了帝王的套,满盘白子被看似杂乱无章的黑子牢牢牵制,举步维艰。
明相颤抖着苍老的手,犹豫再三郑重落下一子。
独孤凛撩起眼皮,眸色懒散瞥了他一眼,而后并拢骨节分明的长指,轻飘飘压下一枚黑子。
赶尽杀绝,寸步不让。
“丞相输了。”
独孤凛望着面前神情衰颓的老臣,长指一拢收了棋子,薄唇勾成一道淡漠的弧度,似笑非笑。
“陛下棋术登峰造极,输给陛下,老臣心服口服。”明相紧握住哆嗦着的手腕,起身行了一礼。
“丞相在孤面前不必多礼,”帝王捻起一枚黑子于指腹间把玩。
“不日,孤便昭告天下,册封斟儿为皇后。届时,丞相贵为国丈,便是孤的长辈了。”
“陛下!”明相神情慷慨,“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老臣今日便是为小女而来,小女自幼娇纵任性,万不可承担皇后之职,亦不会甘愿拘于宫闱之内。恳请陛下放还小女还家,此后老臣与犬子定尽心竭力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殿内空寂,唯余帝王手执棋子敲击桌案的声响一下一下有节律地回荡在空殿内,打破沉寂。
独孤凛默不作声,明相不得已只能垂首候着旨意,内心焦灼不安。
良久,独孤凛落下一子,沉声道:“丞相,孤今日不是在征求你的意愿。”
“孤是在提早知会你一声,孤要立斟儿为后,君令既出,断无再收回的道理。”
“陛下。”明相痛声疾呼,“臣老来得女,将斟儿视若珍宝自小捧在心尖上好生养大。斟儿不愿的事,老臣素来舍不得勉强,陛下您又何必这般为难她。”
“盛京城世家嫡女众多,这后位也不是非她不可,您便将小女放还明府罢。”
独孤凛凝视着棋盘沉思。
当中唯有一子脱离控制迟迟无法攻下,此子若动,满盘皆落索。
独孤凛采取了最直接迅急的攻法,出手狠辣,直捣黄龙。
最后一声棋子落下时“嗒”的脆响自帝王手下传开。
他看也不看那局棋的胜负一眼,横袖一扫,将满盘棋子尽数扫落。
黑白棋子跳跃着落在地上,玉漱流泉般四下飞溅。
大监孙进忠听着动静立刻机警地躬着身子进来收拾残局。
一抬眼触到帝王阴鸷冰冷的目光,孙进忠哆嗦了下,识相地麻利滚了出去。
独孤凛盯着躬身拜于下首的明相,给明府下了最后通碟。
“皇后之位的确不是非她不可。”
“但孤此生,非她明斟雪不可。”
苍老的丞相阖上眼眸发出一声有心无力的哀叹。
“陛下,陛下!”孙进忠再度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何事。”独孤凛冷冷扫了他一眼,目露不悦。
孙进忠扶正了帽子,恭恭敬敬回禀道:“暗卫方才来传话,说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