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与兄长为了我,举明氏之力与他对抗,便是在与大徵万千百姓相对立。”
“他是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她望着父亲斑白的鬓发,声音颤抖:“为了我一人,毁了明氏两代为国为民的初心,实在不值。”
“父亲,不值得的……”明斟雪摇着头,眸中蓄上了泪。
明相注视着女儿,一瞬又苍老了许多。他兀自长叹着,拍了拍明斟雪的肩。
“为父何尝不知,此举是与大徵百姓为敌。一旦失手,将来明氏便是百姓口中史官笔下口诛笔伐的罪人。”
他双眸混沌,眼神却又格外坚定。
“可为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为了家族牺牲自己,整日里闷闷不乐将一生葬送在深宫里。”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斟儿。禁庭波云诡谲,帝王心计又深不可测,为父安能将你抛入那虎穴狼窝。”
“事已至此,为父既已决意搭上大皇子这条船,断无再收手的道理。
无论如何,尽力搏他一搏,即便毁了一生积攒的清誉,背上千古骂名,只要我的女儿能平安喜乐,这奸臣的骂名背的也算值了。”
“父亲不可。”明斟雪握住明相枯瘦衰老的一双手。
明相按了按她的手:“若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又何谈匡扶皇室,安邦定国。”
明斟雪眸中凝泪久久望着始终站在她身后,为她撑起一方天地的亲人。
她含泪点点头,应下:“好,女儿明白。”
明氏阖府上下已彻底站在了与独孤凛截然对立的阵营。
两方争斗,注定要一死一生。
既然如此,断不能再让明氏重蹈前世之覆辙。
指尖摩挲着那张他亲笔写下“两不疑”的祈愿纸,明斟雪趁众人不备,俯下身将祈愿纸塞入河灯中,重新推入湖泊送它远去。
眼底不带有一丝迟疑。
对不住了,陛下。
在明氏与您那迟来的情谊之间,我永远不会选择您。
孤零零的一盏河灯漂浮在水面上,很快便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御驾内,端坐上首的帝王没来由的一阵彻骨心寒。
他抬手覆在心上,只觉那处空落落的,有着无法填补的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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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明斟雪白日里忙着同唐香君去接济铳州百姓,晚间回来便同明夫人讲述所见所闻。
期间总会频频收到宫里传来的帝王亲笔信。
一封接一封,她留在铳州的时日越久,一日里信件传的便越频繁。
唐香君抱着厚厚一沓书信走入明斟雪房中。
“还是同往常一样,都烧了?”唐香君望着她,面露迟疑。
“嗯。”明斟雪看也不看一眼,只专注于手中刺绣。
唐香君这回却没依着她的话来,只是将书信一封一封摊开在她面前。
“阿姊这是做什么?”明斟雪停下针线,眉间一蹙满目不解。
唐香君不自在地摸了摸发髻,一挑眉:“哎呀,这个这个,陛下呢给我唐府的生意拨了好大一笔用度,我告诉陛下你把他寄来的信件一字没看都给烧了……”
“阿姊你竟然为了区区铜臭出卖我!”明斟雪撂了针线,登时站起身来。
“哎呀你别急嘛,来来来,坐下。”唐香君伸手去拉她。
见明斟雪气鼓鼓的,仍没消气,唐香君这才笑着赔礼:
“我的好妹妹,阿姊错了,阿姊骗你的。我唐府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怎么可能为了丁点儿利息卖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呢。”
明斟雪皱着眉看她:“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唐香君拉着她的手,啧啧叹道:“不过陛下开出的条件确实足够诱人,拒绝了那么大一块肥肉,阿姊的心简直要滴出血来了。”
明斟雪目光一转,落在案上一排书信上:“既然阿姊没同意,又为何替他将这些送到我的眼前。”
唐香君撇撇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你看一看,这信件一日能送上个十数回,确实花了心思,直接烧了未免可惜。”
“一点儿也不可惜。”明斟雪见她不动弹,便亲自抱起一沓信件毫不犹豫丢进炭火里。
唐香君扫了她一眼,啧啧称奇。
“不过话说回来,不待陛下来催,近两日咱们便要回盛京了。届时,你还能躲得过陛下?”
“回京后我就老老实实待在明府里,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直闯相府……”
说不准,独孤凛那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明斟雪忽的不再继续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