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很多不同选手的镜头,无一不是此类画面,几乎所有被播出来的选手身边都瞬间空了一块。
林霜被凯丽领着,穿过人群。
小小年纪就这么狠啊
也不能怪她,这比赛里谁管你什么年龄嘛
凯丽按着她的后颈,强迫她快走。
安德烈站在大厅边缘,周围的选手迟疑着,有些畏惧这个有着巨力的男人,哪怕他的眼睛下有防卫官的条形码。他杀人的画面凶残恐怖,即便是有马赛克,碎裂的颅骨依然让众人不寒而栗。
那个选手其实早已经死了,安德烈拍碎的是披着他的皮的魔物。
但健壮的防卫官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抱着一份食物转身往回走。
紧闭的房门里时不时传来爆炸声,安德烈把一个保温桶搁在门边就走了。不大一会,文诤远平静地从门里走出来,关门,静静等了五秒
轰!
门里炸了一声,文诤远拍拍袖口的灰,一低头,看见了保温桶,然后他随手拎起来,拉开房门,放了会儿烟,又重新进去了。
安德烈找上门,傅重明正在厨房里忙碌,于是安德烈对这位同僚刮目相看,除了抽烟喝酒顶撞长官,他居然还会做饭?
而且,做饭就做饭,为什么还如此居家地戴着小黄鸭围裙?
从2512年安德烈就认识傅重明了,他们是同一届进入那场考核的人。最后一关面试前夕,只剩下五个人,全球顶尖军校和星舰学院的应届毕业生,那位无名军团长那一次没从精英部队选拔,直接去学校招的人,据说面试合格的人会成为军团长亲自带的学生。
安德烈已经记不清那段记忆,回忆里有大片雪花般的空白断层,但他如果能忍住头疼,他会勉强看到一片炫目的闪光灯,似乎是一个大礼堂一样的地方。
高台上的灯光夺目璀璨,像直视恒星。
安德烈记得有人提了一个问题,问题他不太记得,但他却记得答案。
我是星尘,你们也是,但星尘聚在一起,终有一天要燃烧成星辰。
在那间面试等待间,热血沸腾的军校准毕业生们互相加油打气,又有一股子谁也不服谁的傲气,安德烈坐在正中间,他旁边的安东正在念念有词地背自我介绍和受过的荣誉表彰,再旁边的傅重明虽然正襟危坐,但时不时整理袖口、捋一下头发,还转身跟背后互相化妆那两个女生借粉扑。
这家伙还振振有词:怎么,你们都没见过军团长的照片和视频?他长得那么漂亮,能忍手底下有歪瓜裂枣?
说完开始修刘海,动作极其熟练,简直不像来面试军团,像是准备当偶像出道。
安德烈信心满满在这群奇怪的家伙里,我才是最有军事素养的!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他们好像被遗忘了似的,又过了很久,一个军部的参谋匆匆赶来。
你们都被淘汰了,各自回去吧。
那个参谋这么说的时候,黑暗中有一滴亮晶晶的东西顺着他的脸划过。
光头!
锅铲敲盘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傅重明在厨房,递出一个盆:过来端一下。
安德烈走过去,瞅着盆里小山一样的油炸食品,目瞪口呆。
这是炸豆腐?
鸭血啊。傅重明举刀剁鸡腿,你别动,不是给你吃的!你来干什么?
安德烈沉默。
没事儿干客厅坐着别乱跑。
安德烈:怎么,你还金屋藏娇怕我发现?
哗啦啦,食物下锅,香得过分,但不让吃真是不能忍。
安德烈笑了笑,转身进屋把那盆刚出锅的高温油炸物放在桌上晾凉,他也是SSR选手,公寓套间的结构和这个差不多,客厅里也挂着大电视,但电视只有一个台,正在播精彩集锦。
安德烈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桌上点着一只熏香蜡烛,幽幽暖黄的烛光摇摇晃晃,散发着一股温馨的香味。
床上有一只寿司卷。
安德烈摸摸凉飕飕的头,呲牙,傅重明还真的金屋藏娇呢!
他屏住呼吸,近两米的身高也能做到脚下无声,一点一点靠近。
忽然间,烛火熄灭,冰凉的刀尖先点上他的咽喉,风才慢一步吹过他的脸。
他低下头,看到那双冷如寒星的眼睛。
没等他说话,刀收了回去,屋里弥漫着一阵阵低气压,安德烈脊背上冷汗如瀑,却忽然间感觉得血管里的血液在燃烧。
那双眼睛在一瞬间将他点燃。
安德烈在原地立正,床上的青年表情阴郁,挣扎了半天,从寿司卷里爬出来,抖了抖被军刀刺穿的被子,煞气纵横地转身。
秃子,你有被吗?
路怀星恼火地把被丢在地上,破洞里飘出两根鹅绒。
他一抬头,讥笑:呦,你这是海上生明月啊?
这句嘲讽的文学水平超过了安德烈的外语学习进度,他抱着自己寝室里没用过的新被子赶回来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是在说我的光头太亮了吗?
安德烈在傅重明的寝室里走了一圈,送来一堆被子、鸭绒枕头、毛毯等等物品,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那也是一位S级的防卫官。
但他什么都没有多问。
傅重明正在洗碗,路怀星坐在桌边,用吃得干干净净的鸡翅骨搭积木。
长官,休赛期你准备去哪?我以前经常半夜翻墙,就基地外头有条街,有个酒吧,噢我不是忽悠您去喝酒啊,他家卖的炸丸子和炸鱿鱼特别好吃,我们回去就先去常常那个吧,然后商业区步行街那边有好几家特别棒的蛋糕店,不知道长官你喜不喜欢甜的,还有
啪嗒。
骨架跌了满桌。
傅重明。路怀星忽然打断了絮絮叨叨的防卫官,你不用紧张,即使我出去以后重新变成植物人,也没不算什么大事。
傅重明沉默。
我猜,文诤远那个双面间谍应该把我不准他乱说的东西全汇报给你了吧?路怀星笑了笑,拎起一根鸡骨,丢在傅重明脸上。
傅重明点头,任由鸡骨撞上他的脑门,说话的声音有些冷硬:是,文诤远说,您自己知道自己人格分裂,这种意识思维的偏差是由于生物芯片失准,干扰了大脑神经元导致的。
是。路怀星点头,还有吗?
植物人状态也属于一种自我保护,人格分裂不等于性格反复无常,是有明确诊断条件的,两个人格的思维模式有极大差别,去做个脑电图会看见完全不一样的波动。文诤远说,您这种生物芯片干扰,切换越频繁,对大脑损伤越严重,所以你会在脱离比赛后大量进食和长时间睡眠,而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我们既没法修复生物芯片,也没法取出它们。
文职果然不可轻信。路怀星往后一靠,科学家真是容易叛变。
我还知道,最后你签了那道让我们被淘汰的命令。傅重明上前一步,你希望,我们是火种。
火种计划。
当恒星熄灭,散落成星屑和尘埃,谁来把它们聚拢点亮?
路怀星没有说话,窗外虚假的阳光照在他泛白的皮肤上,像高山上反射金芒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