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停下急匆匆的脚步,雕像般的脸部皱纹抖了抖,露出些许关切:你好像确实状态不太对,不过算算时间,也正好是这几天。你去找秦柔了吗?
嗯。路怀星随意敷衍。
查理说:路微霜,这次回来休个假,我带你四处走走。你是在基地长大的,二十年前,你父母随队的探索船被黑洞俘获,我一直是你的监护人,但我知道我是个失败的代理父亲。
这几天,就是当年他父母确认失联的时间段。
不,你挺好的。路怀星回答。
如果你指的是技术支持方面,那确实。查理老头也不客气,但我也一直记得,你在那之后就一直避免与宇宙、天体、曲速飞行等等有关的事儿接触,甚至考大学都考了古代艺术史,却忽然有一天,我一出实验室,接到下面报告,说你去星舰上服役了,监护人做成我这样,也真是不能更差了。
也不是,我就是压不住我的好奇吧。路怀星平和地说,我就想知道,这片星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它危机四伏,有无数的未知,却又有无数人不计代价,也要亲眼看一看。
他转过身,面对天幕:现在我站在这儿了,我也明白了,它本身,就是魅力。
所以他喜欢这片星空,这里有星辰,有梦想,有知识,也有未来。
它值得一代又一代人不计代价地追求,这种追求不论以什么形式结局,都可以写作浪漫。
路怀星忽然问:黑洞里的奇点长什么样?
查理:见过的人没法回答,我能回答你的只剩推测。
机会难得啊。路怀星双臂环抱,问,教授,你认可平行宇宙吗?
查理回答:无法论证。
怎么说?
作为生活在四维空间里的三维生物,人类不具备跳跃时间轴的能力,也暂时不具备这种技术,我们现在进行深空航行时,尝试最大限度折叠空间,但这个空间曲翘率也并不足以送我们穿梭时间,除非将来有一天我们能达到开放曲速,那需要的能量太大,暂时做不到。
路怀星:那你认为,会有一种高等文明,拥有这个能力吗?
或许会有,但有也应该不会做。
为什么?比如,更高维度的生命体呢,它们如果天生就能控制时间,就像我们可以控制自己在三维内的移动?
查理笑了:路微霜,你是自己用魔法瞬间移动去的太空吗?
路怀星挑眉。
查理解释:人的确可以随便在三维距离上移动,但你算过把你从地球送到月球需要多少能量吗?你要看公式吗?
这样啊,不看了,看不懂。路怀星点点头,那我心情好多了。
对面的老人有些困惑:怎么?
路怀星长叹一声:没什么,不会一起床发现赵羽竹变成一个光屁股吃奶的小包子,觉得有点遗憾。
他很想知道,长大以后那个每天都在装文艺,动不动就对酒当歌的男人小时候得是什么神奇样子,只可惜赵羽竹一直拿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当绝密资料,保密工作堪称宇宙第一。
他顿了片刻: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要完美克隆一个人的复制体,本体需要活着吗?
你今天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查理回答,那是违反伦理和法律的,但是是的,如果确定要丝毫不差,从基因到状态到记忆和思维模式,必须从活着的细胞上取得样本。
如果是高等维度生物的技术呢?
查理:它们复刻的如果是人,那就得按人的生理规律来,不然你以为是仙女教母的魔法棒吗。
教授。路怀星扶额,我每次都和你强调,喜欢仙女教母的是二十年前的我。
你看,时间真是有魔力,原来都过那么久了啊。老爷子满脸胡子,导致笑容看起来很像不怀好意,等你返航,再带你去魔法主题乐园啊。
路怀星:
不过他在心里回答,好啊。
傅重明睁开眼睛,一只好看的手正敲在他的桌面上。
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但指尖指腹和虎口处都有常年抓握武器留下的痕迹。
别睡了。
傅重明眨了眨眼睛。
路怀星?
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生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天生骨架小了点,即使面色红润健康,依旧看起来有些单薄,并不像个长期训练的战士。
他揉揉眼睛,早上八点的理论课也太折磨人了,也就路怀星能坚持不睡吧,不过熬过去,下午就有实战,到时候可以
不,傅重明猛然起身,这不是路怀星。
面前的青年眼神干净明亮,唇边带笑,皮肤柔软健康,没有长期营养不良的那种苍白,他甚至伸出手摸索,对方后背上光滑平坦,也没有那条被压缩科技树后无法拆除也不能维护的机械脊椎。
你干什么?路怀星面色微红,低声道,很痒,你就不能等晚上再
这只是他无聊时幻想的、和他一个年纪的、从未独自背负人类未来的路怀星。
那个还不曾用血肉之躯成为地球屏障的路怀星。
在认识路怀星本人之前,傅重明其实和罗小北、和每个类似的中二小青年一样,觉得无名军团长单兵炸小行星也太帅了,太酷了,太悲壮了,可是他认识了真的路怀星,他见过对方力竭却不肯倒下、一直坚持走到无人处的样子,他见过青年两眼冒光看着炸鸡的样子,他也曾隔着卷成寿司的被子、拥抱过熟睡的路怀星。
甚至他比路怀星想象得还要了解他
极少数时刻,路怀星对无名军团全体失联的事从未释怀。
所以他才会幻想,如果路怀星没有经历过那一切就好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擦擦你的口水。路怀星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可是查理教授的课,你再睡,他挂了你。
认识了查理老头,我才知道人类原来是一种不需要睡眠的生物。傅重明抹了抹嘴巴,你跟我来一下呗。
路怀星疑惑:干什么?
来嘛~傅重明使出惯用的撒娇大法,由于个人形象和声线问题,此招式百试百灵,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一拉长,简直是三腔共鸣立体环绕式的恶心。
所以路怀星果断起身,随他一起出了门。
傅重明拉开储物间的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怀星从善如流,只是稍有些困惑: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叫什么?
你傻了?路怀星翻了个白眼,路怀星。
他话音才落,面前高大的青年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干脆利落地将他的脖子拧断!
gu903();傅重明没有任何犹豫,眼睛都没有炸一下,任由尸体倒在他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