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坤!”卧房传来丁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进来!”
梁父就端着碗进去了。
快十点,南棠街上没什么人。路灯下积着水,一脚踩下去晕出几圈光纹。
微信群里放了段视频,是原曦拍的闻京和方安虞。
烧烤已经吃起来,闻京正在烤独门秘制的茄子鸡蛋。方安虞盯着闻京动作,鼻尖上亮晶晶全是汗,正掐着嗓子解说:“打了一天球的闻师傅终于迎来了他的兴奋时刻——球场上都不见这么兴奋——当然,梁径被罚球、时舒被老师骂除外——”
“哈哈哈!方安虞!”镜头抖了几下,原曦乐不可支。
闻京抬眼看镜头,板着脸无语:“方安虞,够了啊!”
方安虞继续扯着四平八稳的嗓音:“闻师傅很激动,虽然手抖,但丝毫不妨碍一颗圆润的鸡蛋走向命定的茄子轨迹......哎呀,蛋清跑了点——不好了,闻师傅冲冠一怒为蛋——闻京!”
镜头戛然而止在闻京冲过来的怒目而视里。
梁径把手机放回兜里,没说话,但脸上有很淡的笑意。
时舒走在他身边,过了会,转头看他,见他视线始终垂着,神色与刚到家那会一样,便去拉他的手:“你别担心。梁叔肯定会好好照顾梁姨的。”
他们快要走到烧烤摊,远远已经能看到灯影霓虹的街口。
夜风就是这个时候起的,带着残留的雨水气息拂面而来。
岔路口的红灯刚刚亮起,过往一辆车也没有,他们并肩站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前,路灯的影子漫延到脚下,一旁有探出栅栏的几只蔫头耷脑栀子花骨朵。
两三瓣雪白的花瓣掉落在地上,香气早就弥散在傍晚的暴雨里,柔韧的茎叶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时舒牵着他往后退了退,凑着路灯仔细打量梁径神情。
距离近了,栀子花的香气雾一样笼罩来。
梁径只是沉默地注视他。头顶照射来的光线打在他挺直鼻梁上,半明半暗,双眼皮的折痕清晰而深刻。
时舒伸手去摸他眼睛:“你在想什么?”
梁径不说话。
丁雪今天的状态太差,睡在床上那一阵,梁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好像回到小时候,在安溪老宅,保姆以为他睡着了,和进来送点心的厨娘唠嗑,说梁家女人都短命,之前的梁老太太不到五十就去世了,现在这个儿媳又是天天住院......
梁家男人克妻。
他睡在被窝里,大夏天出了一身冷汗。当晚就做了噩梦。丁雪的面容在梦里忽隐忽现,他叫了无数遍妈妈,丁雪都像没听见,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啊走,他追不上,很伤心地哭
——直到有人揪着自己耳朵凑近叫“梁径”、“梁径”、“梁径你别哭......”
这个时候也是。
时舒忧心忡忡凝视着他,片刻,仰面用自己温热的嘴唇去碰梁径微凉的唇,叫他名字:“梁径。”
“梁径。”
“梁径,不要难过好不好?”
绿灯亮起,夜风鼓荡而过。
时舒问他:“要不要亲?”说这话的时候,他弯起眼睛,狐狸笑眼又软又灵动,一双眼里全是梁径。
梁径注视他,片刻,也去摸时舒翘起的眼尾。
时舒笑得眯眼,眼角眉梢都灿烂,又往前凑了凑轻轻碰梁径嘴唇:“要不要啊?”
梁径就捧着时舒脸吻了下来。
后面吻得有些凶,时舒靠着栅栏仰面承受,有些无措的时候手里忽然攥进一朵花骨朵,栀子香气霎时揉碎在手心。
第8章
原曦后退几步,撞上闻京胸膛。
闻京已经傻了,杵在原地抬手扶住原曦,一双眼直愣愣瞧着岔路口。
方安虞张了张嘴,盯着前方人影交叠的两人,完全说不出话。
少年肩背宽阔,已有日后担当起一切的影子。
他将心爱的少年搂进身前亲吻拥抱,背朝空无一人的街道,就连树影都只能落在他脊背,丝毫影响不了怀里的人。被亲吻的少年伸出手去抚摸他,过了会,温顺地搭在他腰背。
栅栏前的栀子花骨朵在晚风里轻轻晃。
绿灯亮了五十几秒,无人通行。
对角线路口的三人面面相觑,闻京手上还拿着破壳的鸡蛋,滑溜溜黏糊糊。
晚风徐徐,一秒过后,三人步调一致火速往回跑。
夜黑风高,灯影幢幢,他们做贼似的踮脚跑。
重新回到烧烤摊,有半分钟谁都没说话。三人互相看了会,一时之间,彼此似乎拘谨很多。
好像伴随梁时二人“恋情曝光”,让他们以往的友谊岁月变得不那么简单......
茄子上的鸡蛋已经熟了,又香又嫩。